隨著鐵門的打開,少女一步一步慢慢走了進來,她的目光望向四周,庭院里落滿了飄零的枯葉,路旁的花叢凌亂,似乎已經很久沒有人修理和打掃。
偌大的莊園,竟空無一人。
循著記憶中的路線,孟韶華慢慢的走了進去,她看到了佣人們曾經用來打掃的工具倒在角落里,看到了前庭的石桌上放著的酒瓶,空酒瓶堆滿了桌子,不知是何人留下的,上面也落滿了灰塵。
她慢慢的穿過別墅前的長廊,走到了那扇門前,伸手微推。門上電子鎖早已失效,竟不過輕輕掩著,少女只是一推,便輕易的打開了門。
孟韶華紅著眼眶,滿面悵然的走進了別墅,而里面的景象,卻令她愣在了原地。
她的父親,孟昌黎,白手起家,平日的生活中是一位極為嚴謹認真的人。
無論何時,他總會要求和強調整齊跟干淨,在他的影響下,整個孟宅的整潔程度可想而知,而此刻孟韶華走進別墅,看到了眼前的一幕,讓她怎麼都沒有想到。
破碎的玻璃殘渣、凌亂倒下的桌椅、甚至還有不知名的暗褐色痕跡殘留在地面上,整個大廳里充斥著一種令人作惡的氣味。
這樣的場面,怎麼看都不像是宅子里的人平安正常離去時的景象。
孟韶華雙手微微顫抖,她臉色變得蒼白起來,突然朝著樓梯跑去。
二樓,孟昌黎的書房,少女猛然推開門,沖了進來,她看著混亂的房間,書架歪斜,里面的書幾乎全部掉在了地上,散落的書頁到處都是。
她緩緩走到書桌前,看著桌面上,擺放著的文件,孟韶華拾了起來,打開看去。
只見這是一份數據清單,上面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奇怪符號跟數字,她唯一看得懂的地方,便是右下角的印戳,那上面刻著‘孟昌黎’三個大字。
「父親……」少女回想起那一日,孟昌黎冷酷無情的令她離開孟宅,甚至連眼神都不肯給她,手指下意識緊緊拽住文件的信紙,失神的呢喃著。
她將文件收好,不甘心的在房間內四處尋找起來,想再發現一些線索。
但是翻遍了整個書房,孟韶華沒有找到任何有價值的東西。
她一個人坐在散亂的書堆里,目光不經意間掃過書房側面牆壁上的相片,那是一張全家福,上面是她五歲時的身影,被父母抱在懷里,幸福高興的沖著鏡頭甜甜的笑著。
少女的視線久久沒有離開,她靜靜的坐在那里,像是在發呆。
如果早知道自己的未來會是這般模樣,當初的她,是否還能夠露出如此笑容?
這個答案,孟韶華不知道,她也不想去知道。
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不是嗎?
不知坐了多久,少女緩緩站了起來,扶著牆壁,邁著麻木的雙腿,艱難的朝外走去。
來到樓梯上,她本想直接離開,抬頭望向三樓,腳步微微一頓,情不自禁的朝著樓上走去。
三樓,臨近樓梯口的房門,是她這些無數個深夜里做夢都想推開的一扇門,那是她曾經的臥室。
跟所有的千金大小姐一樣,她的臥室裝扮的極為華麗,暖黃溫和的色調,明亮的房間,整整齊齊的梳妝台和書桌,孟韶華緩緩走到書桌前,手指輕輕拂過桌面,抬起手微微摩挲著。
只有一層薄灰……
少女的眼神內氤氳著復雜的情緒。
她轉身走到自己巨大的衣櫥前,將櫥門打開,看到了里面幾乎掛滿的精致衣物,嶄新無比,整個人的肩膀微微顫抖。
我……明明記得,當時離開家的一天,我的衣櫥不是這個樣子的……
他,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
少女的淚水再也無法控制,豆大的淚珠滑落在地板上,發出細微的滴答聲。
她艱難的回過頭,突然看到了自己床角放置的一個公主玩偶,那是四歲那年,父親送給她的生日禮物,她還記得自己當時整整三天抱著玩偶不肯松手,開心的不得了。
公主玩偶精致可愛,沖著少女微微笑著,仿佛在安慰她支離破碎的心靈。
孟韶華將玩偶拿了起來,緊緊的抱在懷里,擦了擦眼中的淚水,突然看到了玩偶處有一張紙條。
她輕輕拿了起來,折開看到上面娟秀的一行小字,那是她母親的字跡。
「若有神明,願舍此身,唯一所求,吾女順遂。」
吾女順遂……
媽媽……
孟韶華緊緊的將紙條攥在手心里,捂在胸口,顫抖著閉上雙眸。
房間外,墨河安靜的靠在欄桿上,他見少女許久沒有出來,實在忍不住,生怕孟韶華有什麼其他想法,便進來看看,見到她還好好的站在里面,總算放下了心。
半個小時……一個小時過去了……
听到身後傳來略微凌亂的腳步聲,墨河沉默的轉過身,看著少女,沒有說話。
「墨叔叔……你之前說過,可以讓我見到他,是真的嗎?」少女輕輕開口。
聞言,墨河微微皺眉,靠在欄桿上沉思了片刻,方才說道︰「我會想辦法讓你們見上一面。」
「只是,你要有心理準備。」
孟韶華抬起頭,滿是淚痕的俏臉上面無表情,靜靜的看著他。
「你的父親,他的處境並不好。」墨河微微嘆息說道︰「具體的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你父親這段時日經歷的事情,不是一時半會兒可以輕易跟你說清楚的,從我個人的角度,也不方便跟你解釋什麼。」
「韶華丫頭,先去我家里住一晚,明天一早,我想辦法去給你聯系。」
孟韶華眼中閃過一絲復雜,微微欠身道︰「麻煩墨叔叔您了。」
「無妨。」墨河有些苦澀的笑了笑。
「畢竟……我們也算是同僚一場。」
……
听到藍發男子的話,慕北沉默了,雖然她很想說自己不會在讓那個家伙又一次出現,但是未來的事情,誰也說不準。
就像這一次,第三次赤月戰爭內,暴食赤妖的突然出現,讓她不得不爆發自己所有的力量,借助濃郁的赤月能量突破體內的那層封印。
也正因為如此,赤月能量刺激了那個家伙的蘇醒,而自己也因為耗費了巨大的精神和力量,不知不覺的陷入了她的幻境之中,反而被其不小心控制住。
「我會控制住那個家伙的。」慕北看著男子,微微皺眉,疑惑的問道︰「不知道,你是如何發現她的存在的。」
「從我在你身上,感受到強烈的赤月能量的時候,我便注意你了。」男子轉過身,注視著躺在石床上的女孩,淡淡的說道︰「你的靈魂波動那個時候便很奇怪,其中隱藏著一股很邪惡的氣息。」
「就在你取出那柄劍的時候,雖然你的力量達到了巔峰,但是精神層面卻變得很虛弱,而那股氣息便開始悄然壯大,我察覺到她的存在,也是在那個時候。」
「因為你體內的那股氣息威脅性太強烈,我不能坐視不管,便擅作主張將你帶到了這里。」
「對此,我很抱歉。」男子輕輕回過頭,看著慕北說道。
「因為我本沒想到你的意識,還能可以在那種家伙的壓迫下保持完整,甚至沒有受到什麼影響。」
「現在看來,你似乎也不是什麼簡單的存在。」
慕北站起身,走到男子的身旁,望著他身上氤氳的藍色光芒,以及石床上女孩身軀涌動的光澤,紅眸內閃過一絲疑惑,輕聲問道︰「你的身上……這股力量究竟是什麼?」
「為何,我感覺周圍有一種莫名的壓抑感。」
男子平淡的回答道︰「你的身體內,似乎隱藏著充滿赤月能量的某種源泉,雖然現在似乎處于被封印的狀態,但是它的氣息還殘留在你的身上。」
「在幽影之墟,赤月能量是被排斥的東西。」
「如果你沒有感覺不適應,我反而會奇怪。」
聞言,慕北一愣︰「排斥赤月能量?」
「幽影之墟……這是什麼地方?我怎麼從未听說過這里?」
「還沒顧得上告訴你,你現在所在的地方,已經不是你之前的那個世界了。」男子似乎很有耐心,語氣淡然的跟慕北說著︰「你還是第一個,以活人的身份,來到這里的。」
「如果你想要回去那個世界,很抱歉,我原本便沒打算你可以回去,所以我也不知道你離開這里的辦法。」
慕北的神情微微凝重,她看著男子,語氣微微有些不可思議道︰「活人?另一個世界?你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男子淡淡笑道︰「這個世界,沒有活人。」
「這里所有的人類生靈,全部是以一種名為魂體的方式存在的,他們擁有靈魂,卻沒有。」
「在這里,他們可以操控靈魂力量來做一些與你們外界常人無異的事物,但是,在某種意義上講,他們的存在已經不算存活在世界上了。」
「……僅僅……以靈魂的方式……存在。」慕北喃喃道︰「鬼魂?」
「呵,也可以這麼說吧。」男子莫名的笑道︰「幽影之墟,便是某種意義上的地府。」
「但是,這里可沒有所謂的黑白無常,只有渡者。」
「而我……便是所謂的渡者。」
「渡者……你的意思是……」慕北的眼中驀然閃爍出異樣的光芒,緊緊盯著男子說道︰「你是說這里所有的生靈,其實都是我之前所在世界里,人類的靈魂所化?!」
「是你將他們帶到這里的!」
渡者微微搖頭,又輕輕點頭,淡淡道︰「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格進入這里,只有靈魂強度達到幽影之墟的某種要求,我才會前去收攏。」
「將他們的靈魂帶到這里,化作幽者,繼續存留在這個地方。」
「靈魂……這種東西,真的存在嗎?」慕北似乎有些難以想象。
「你難道以為,我是在跟你開玩笑嗎?」渡者抬眸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不是也親眼見到了嗎?」
「那個家伙的靈魂……連赤妖這種怪物都擁有靈魂,人類又為什麼不可能存在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