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九章 芷與瞬

「嗨,你好,我叫芷,你叫什麼名字。」

冰冷的合金柵欄房間內,少年孤獨地縮在角落里,雙眸茫然地看著眼前那些穿著白大褂的人進進出出,來來往往,他們端著盤子將食物放在房間里眾人的面前後,其他的同伴總是在第一時間撲上去爭搶,狼吞虎咽。

但有一個人卻不同,她趁著牢門打開,眾人匆忙用飯,注意不到的時候,悄悄跟他一樣,也縮在隔壁房間的角落,用縴細的胳膊戳了戳他的後腰。

少年驚愕地回過頭,對上了一雙靈動的明眸。

那雙眼眸很美。

彎彎的。

就像故鄉的月牙井般清澈。

但他沒有說話。

就像他來到這里以後,一直未曾開口說話過。

「你是啞巴嗎?」女孩歪了歪腦袋。

「真可憐,難怪要過來做志願者,你家里,一定是被赤妖毀壞了吧。」

「哎,同是天涯淪落人。」女孩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我找不到爸爸媽媽,沒有辦法,差點在路上凍死,幸虧被共聯的人救了,他們能打得過那些赤妖,我只好跟他們一起過來。」

少年微微愣了愣,似乎有些驚訝女孩的來歷。

「我悄悄跟你說。」

女孩湊到少年耳畔,隔著冰冷的欄桿,少年縮了縮脖子,卻被女孩一把勾住脖子,在他耳邊低語道。

「不要隨便吃這里的菜,只吃干飯,渴了記得用衣服偷偷濾水喝,不要直接喝。」

「那邊的,在干嘛呢?!快過來吃飯!」

就在這時,門外的白大褂沖著角落里的女孩吼叫道,女孩急忙推開少年,快速跑開。

「記得我說的話!千萬別忘了!」

望著女孩的身影消失在角落,少年默默低下了頭,用手模了模自己的耳垂。

那里……熱乎乎的。

少年已經來到這里不短的時間了。

這處合金房間,是專門為他們這些實驗體準備的收容所,而他們,則是隨時作為實驗的材料,供那些實驗者們取用。

沒錯,材料。

少年心知肚明。

這里的人,大多數是在戰爭中被毀掉家園的流浪者,亦或是被赤妖襲擊的鄉民,以孩童居多。

少有主動來參加實驗的志願者。

而他,便是其中之一。

為了給病重的母親看病,他找遍了所有可能求助的地方,但卻看不到任何希望。

最後,他來到了這里。

以提供母親的治療費用為代價,參加一次實驗,簽下了保密協議。

那些人告訴他,只要他完成實驗,從這里離開,不但他的母親可以得到治療,甚至他們還會為他跟他的母親配備一套位于城市中央的居所,讓他們過上富足的生活。

少年沒有選擇,他只能相信。

然而,當他來到這里後,看著跟他同一批進來的志願者們越來越少,一批又一批的新面孔加入進來,少年漸漸明白了什麼。

進來的人,想要出去,除了死亡,沒有其他結果。

意識到這個事實後,少年有些瘋狂,他不能讓母親一個人孤苦伶仃,他不能死!

但在某天夜里,看到幾個逃跑的人,尸體血淋淋的從房間前的通道被拖行,少年的心冷了。

這座囚籠般的基地,不是他能夠逃離的。

唯一的出路,便是從實驗中活下來。

少年努力地蜷縮在角落里,努力地減少自己的存在感,不去吸引任何人的注意。

那些實驗者們挑選材料,總是拿著奇怪的儀器在所有人身上掃描,幸運的是,少年從未被選中。

他自己,也很奇怪這一點。

直到那一天,女孩告訴他那句話後,少年恍然大悟。

因為不爭不搶,他幾乎每次都只能吃別人剩下的殘渣干飯,葷腥更是分毫輪不到他嘴里,就連水,都是小心翼翼從被打翻的水桶那里,吮吸著殘留在地板上的水漬。

食物里被加了某種未知的東西,那些人吃了飯菜,體內便會堆積出某些能夠被儀器檢測出來的事物,所以才會被帶走。

明白了這一點後,少年更加小心謹慎了。

雖然干渴和饑餓無時無刻不在蠶食著他的意志,但始終無法戰勝他心中那股求生的渴望。

某天深夜,少年靠在角落里昏昏欲睡,一只小手從欄桿那邊悄悄伸了過來,輕輕戳了戳他的腦袋。

「喂,小啞巴,醒醒。」

那聲音壓得極低,像是害怕被人听見。

少年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看到那個名叫芷的女孩在欄桿那邊看著他。

「真好,你也還活著。」芷溫柔地沖他笑著。

「今天又進來了一批新人,唉……雖然我還是沒被選中,但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女孩的聲音顯得苦惱極了。

「我看過了,這里根本跑不出去,守衛都是全天輪班,他們都有槍,就算所有人一起暴動也不可能是他們的對手。」

「小啞巴,你說……咱們該怎麼辦啊……」

女孩仰著頭,把自己的後背靠在欄桿上,與少年背對背靠在一起,少年甚至能夠感受到身後傳來的那種溫潤的觸感。

「不行,我還這麼年輕,怎麼能死在這里嘛。」芷低低哼道。

「小啞巴,我一定得找到逃離這里的辦法,你放心,到時候,我會記得帶著你。」

這夜,少年依舊無言,但不知不覺,已經衰竭的精神,內心深處的火焰,被再次點燃。

冰冷的房間,幾道欄桿,被隔開的兩個人。

他們成為了彼此唯一的朋友。

每逢深夜寂靜的時候,女孩總是會悄悄爬到角落里,跟少年說話。

她悄悄地說,他安靜地听。

然而這樣脆弱而平靜的日子,卻被突如其來的打破了!

似乎是無法承受這樣的壓力,一天夜里,正當芷低聲跟少年述說著自己童年的趣事時,忍不住輕笑出聲,緊接著,少年便听到女孩的那一側,傳來一道嘶啞的叫聲。

「小丫頭片子,笑得這麼開心,來,也讓大爺開心開心!」

女孩身後猛然出現一道黑影,一把捂住她的嘴,拽著她的頭發,把她從地上拽了起來。

「嗚嗚嗚!!!」

芷拼命地掙扎著,但奈何沒有力氣,根本掙不開那黑影的束縛。

「混蛋!放開她!」

少年下意識怒吼,將胳膊伸過欄桿,瘋狂地想拉住女孩的手。

但差之毫厘,黑影將芷拖走,帶離了角落。

「可惡!!芷!!」

少年撕扯著欄桿,但冰冷堅固的觸感仿佛在嘲笑著他的無能,他跪倒在地上,眼神有些絕望。

吵鬧聲驚醒了其他人,也吸引來了守衛,守衛打開了隔壁的門,將企圖施暴的男人控制起來,狠狠地收拾了一頓。

女孩雖然沒能被男人得逞,但也因此,變得奄奄一息。

「她活不了太久,明天就用她好了。」看著倒在地上的女孩,守衛皺了皺眉,轉身離開了。

欄桿的角落,少年呆呆地看著那道瘦小的身影,他跪在那里,仿佛一座雕塑。

清晨,守衛打開隔壁的房門,將女孩從里面拖了出去,少年第一次離開了角落,他慢慢爬到門前,看著被守衛架起的女孩,芷的臉色有些蒼白,她發現了少年,努力沖著他露出一抹淡淡的笑。

她張開口,無聲地說道。

加油,別放棄。

少年的雙手死死攥住身前的欄桿,目光幾乎黏在了女孩身上,看著她一點一點地離自己遠去。

當晚,少年趴在欄桿上,堅持地等待著,他在等,等芷回來。

終于,沒有辜負他的期待,芷被帶回了房間內,臉色顯得有些異樣的紅潤。

她蹙著眉,緊緊捂著胸口。

看到少年的時候,芷微微愣住,她慢慢把自己挪了過去。

「小啞巴……」

「芷,你沒事……」少年低聲說道。

「小啞巴,你原來會說話啊。」芷露出生氣的表情。

「真是,還害得我一個人說了那麼多天,你都不肯張口。」

「對不起,是我的錯,芷,你原諒我好不好?」

女孩眼眸微眨。

「好啊,那你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猶豫了片刻,看著女孩的雙眼,輕輕地說道。

「我叫瞬。」

「瞬?」女孩眉眼彎彎。

「很好听的名字呢。」

「芷……他們對你做了什麼?」目光落在女孩身上的衣服,少年清楚地看到了,女孩的胸口前,被烙印了一道清晰的字符。

X-00。

「就是……隨便打了幾針,你別擔心,我沒事,除了胸口有些發燙,其他都很好。」芷微笑著搖了搖頭。

「真的嗎?!」

「哼,我才不像你,小騙子。」

芷的話,讓瞬的心慢慢冷靜了下來,他不斷的對自己說,沒關系,芷一定不會出事的,只是幾針而已。

之前不也有很多被帶走的人,都好好的回來,現在還活著嗎?

就這樣,女孩每天清晨都會被帶走,而少年,便默默為她祈禱,滿懷期待地等著她回來。

直到……芷的臉色越來越黃,仿佛干枯的樹皮一般,就連她撫模自己的手掌,那光潔的皮膚也慢慢變得粗糙起來。

這天,听到少年的呼喊,女孩沒有像往常一樣湊過來,而是靜靜地坐在自己的房間里。

「芷?」

「你怎麼了?」

「芷你能听到嗎?」

「你快說話啊!」

「芷!」

「……」

回應他的是一片寂靜。

瞬內心涌現出一股恐慌。

可無論他怎麼叫喊,甚至吸引來了守衛,沖進房間來捶打他,他的嘶吼聲也沒停下。

「芷!!!」

一滴晶瑩的淚水,劃過枯槁的面龐。

被守衛打昏的那瞬間,少年仿佛冥冥中听到了一句溫柔而充滿眷戀的聲音。

「瞬,努力活下去,千萬……千萬別放棄。」

第二天,當少年再度醒來,隔壁的房間內,女孩的身影早已消失。

從那開始,他再也沒有看到過女孩的身影。

瞬不甘心,他沖著通道大喊,拼命地撕扯著堅硬的欄桿,用手砸著地面,可甚至連守衛都懶得搭理他,任由他無力發泄。

「芷……」少年嚎哭。

「別白費力氣了,那個女孩被選中進行最終實驗了,她不會再回來了,要麼實驗結束,要麼實驗成功,反正,你是見不到她了。」終于,同房間一直冷眼旁觀的人有些看不下去,知情的人開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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