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北,你在想什麼,這麼出神?」
翌日,告別了珀斯維亞基地的眾人,姬如雨帶著慕北和楊若楠,坐上了返回北幕洲的空艇,穿過層層陰雲,終于沖破陰霾,翱翔在蔚藍的大海之上。
慕北走在空曠的甲板上,站在船舷旁,眺望著雲海出神,姬如雨走到她的身畔,疑惑問道。
「我昨晚,見到林衣衣了。」慕北回頭,如紅寶石般剔透的眸子注視著她。
「林衣衣?她來找你了?」姬如雨微驚,不過看著慕北這樣子,又放松下來。
「你們談了什麼?」
「只是幫了她一些忙而已。」慕北笑了笑。
見她不想多說,姬如雨也沒問。
「你心里有底就好,林衣衣那丫頭,在我看來,比孟韶華的問題更嚴重。」
「只是,孟韶華她是為了楚洛兒。」
「但林衣衣她……她似乎鐵了心不願意在跟我們有所牽連了。」
慕北轉過頭,微風透過艦船的屏障吹了進來,卷起她柔順的長發。
「每個人一生中都會遇到某些難以逾越的坎,這種坎,是心關。」
「一旦跨越,或許會得到某種難以想象的改變。」慕北輕聲呢喃。
「孟韶華我尚且不清楚,但是無論林衣衣還是楚洛兒,她們目前,都在面臨這個問題。」
「一步天,一步地。」
「希望她們終究能夠找到屬于自己的路。」
姬如雨失笑著搖了搖頭。
「如果不是知道你的來歷,單是看你現在這稚女敕的面貌,說出這樣的話來,還真是有些違和啊。」
「稚女敕麼……」
慕北不禁模了模自己的面龐。
經過一次又一次的浴火重生,她的年歲,看上去確實顯得非常稚女敕,如同剛剛成年的少女。
誰又能想到,時至今日,這稚女敕的表象下,究竟隱藏了何種深邃滄桑的內心。
……
慕北等人前往北幕洲的路途尚未過半,軒轅灕沫已經帶著楚洛兒,抵達了她們的目的地。
中幕洲北境,神州大地。
某處人跡罕至的密林深處,高聳入雲的巍峨高山上。
「這里,名曰‘三聖山’。」
「是共聯和傳盟,乃至對抗赤月的現代文明,起源的地方。」
軒轅灕沫走在楚洛兒側前方一個身位,她沒有回頭,只是輕聲對少女述說著這里的故事。
楚洛兒抬眸四處張望著,這座山無比幽靜,樹林蔥翠幽深,溪澗流水潺潺,卻幾乎難以看到任何外人的身影。
「外界區域設置的有結界,尋常人來到這里若無人引路,很容易迷失前進的路,最後只得原路返回,久而久之,這里就再也沒有探險的人來了。」
似乎是知道她的疑惑,軒轅灕沫出言說道。
「當然,就算有人僥幸進來,也會被這里的人以私人領地的說辭送出。」
「所以,‘三聖山’的秘密,幾百年都沒有人察覺。」
「秘密?」楚洛兒疑惑。
「作為共聯與傳盟的起源之地,世間為首的三大家族,姬家,巴特斯家族,赫默爾家族,他們的族地和族人都在這里,包括屬于他們麾下的四執者家族,以及極少部分後來遷徙進來的高階貴族。」
「可以說,這里,就是整個世界的聖地,至少在這里大部分人的眼中,是如此的。」
這句話從軒轅灕沫的口中說出,顯得格外別扭,她的語氣有些奇怪,楚洛兒能夠明顯听出來。
「原本,你是應該知道這些東西的。」軒轅灕沫終于回過了頭,雙眸望著她。
「你的母親所在的家族,阿瑟莉亞家,便是位于世界權力頂端,共聯四大執者家族的其中之一。」
「至于……楚家。」
軒轅灕沫步伐漸漸變慢。
「雖然,它同樣是四大執者家族之一,但在執者密藏記載中,楚家跟其他三大執者家族有本質上的區別。」
「其他三大執者家族是跟隨三聖家族延續下來的,而楚家,卻是在長久的歷史進程中,後來才被認可為執者家族,成為執者的一份子。」
「這當中的原因已經不可考,出于某種不為人知的情況,楚家相關的資料很少。」
「為什麼?」楚洛兒皺眉。
「就像這個世界上,每個階層,都有著屬于自己的圈子,四大執者之間,也同樣的如此。」
「但不同的是,執者不可輕動,尋常之間也不太往來,可是那也只是少而已,在其他三個執者家族間,至少彼此的信息相互流通,但楚家不同,自從它成為執者,加入到四大執者序列中後,他幾乎不跟其他三家交流,甚至在一些重要到需要執者出面的聯合會議,楚家也都不肯出面。」
「除了最簡單的楚家家主姓名樣貌,以及他願意對外公開的信息,我們可以說,對楚家一無所知。」
「怎麼可能?」楚洛兒震驚了。
「與世隔絕?他們真的不跟外界交流?這怎麼可能實現,他們不需要網絡,不需要了解外面的世界嗎?」
「這自然有他們自己的手段。」軒轅灕沫道。
「我告訴你這些,意思是想讓你明白,你父母的結合,在執者家族眼中,是多麼的不可思議和難以理解。」
「楚家,不滅之楚一脈,出了一個何等特立獨行的領頭人,先不提執者之間暗藏的矛盾,單純是不滅之楚的血脈緣故,你的外公,都不可能會同意那門婚事。」
「但是,他最後還是選擇了沉默。」
「他沒有強行帶走你的母親,也因此,才會有你的平安降生。」
穿過熟悉的層林,站在宏偉的莊園前,軒轅灕沫抬起了頭。
「我們到了。」
「這里,就是阿瑟莉亞家。」
「我知道,你來這里的目的,其實主要是為了你的母親,但我希望你能夠保持冷靜,無論接下來面對什麼。」軒轅灕沫輕聲道。
楚洛兒不知為何,內心突然多了幾分彷徨。
「我……知道了。」
沒過多久,莊園的門被打開了,一道步履匆匆的身影退開旁邊眾人,飛快地走了出來。
「軒轅……佷女,你來了。」托莫斯有些激動地看著軒轅灕沫,而他雖然話是對著軒轅灕沫講的,可他的眼角余光,卻一直打量著軒轅灕沫身旁的少女。
看啊,看啊,他的視線不知不覺便偏移了。
到最後,悄然湊到了楚洛兒的身前,目光,徹底難以挪開分毫。
「娜……娜希雅……」看著眼前這個容貌憔悴,滿頭銀發的中年男人,顯得極為老態,但那深情的目光,卻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美好的事物,楚洛兒的心微微一顫。
「娜希雅!!!」
托莫斯幾乎難以遏制內心的澎湃,他一把撲倒在楚洛兒的身上,痛哭哀嚎,雙膝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上。
「我的……女兒……」
「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啊……」
「爸爸錯了,你原諒爸爸好不好?你回來,回來!爸爸什麼都給你!你想要什麼都給你!」
「只要……你回來……」
男人低垂著頭,抱住楚洛兒的手慢慢滑下,撲倒在她的腳前,一頭黯淡的銀色就靜靜伏在那里,身形佝僂,沉默地低泣。
他的哭聲,就像一根根尖銳的鋼錐,毫不留情地扎進楚洛兒的心頭。
少女閉上了雙眸,眼角有晶瑩閃爍。
「那不是您的錯。」
她蹲下來,用力饞起面前瘦弱的身軀。
「我雖然……不知道媽媽的死是為什麼,但我知道,她……一定是為了自己……哪怕不惜性命也要去做到的事情吧。」
楚洛兒的聲音很輕,如同空谷清泉,托莫斯緩緩抬起了頭,淚水打濕了他蒼老的面頰,顯得格外滑稽丑陋。
「不,是我的錯。」
「是我的猶豫害死了她。」
「我顧忌太多,想得太多,軒轅家如何?姬家如何?楚家又如何?!」
「娜希雅想要的東西,就給她拿來!她想嫁給那個男人,嫁便是!我能給她擔起一切!」
「可……哈哈……我擔不起……這種結果……」
托莫斯猛然推開她,用手擦干了臉上的水漬,低著頭。
「你是個好孩子,你很像她,無論是樣子,還是性格,都跟娜希雅如出一轍。」
「如果……如果……你願意,從今往後,我就是你最親近的親人!阿瑟莉亞家,從此以後,就是你的家。」
軒轅灕沫心頭微震,她微微側眸,看著楚洛兒,少女注視著托莫斯,眼神氤氳著莫名的光芒,沉默著不語。
「謝謝,但是,我不需要。」
楚洛兒的語氣很輕柔,態度卻極其果決。
「我有自己的生活,也有自己想要去做的事情,阿瑟莉亞家,不屬于我,我也不會留在這里。」
「孩子,你別急,千萬別急,你再考慮考慮!」聞言,托莫斯幾乎有些手足無措,在楚洛兒的面前,兩人的年齡仿佛顛倒,沉穩和慌亂的歸屬模糊了界線。
「不過……外公,我願意認您這個外公,您是媽媽的親人,就是我的親人。」
楚洛兒的話落下,托莫斯愣住了,他頓時露出了激動的神情。
「你叫我什麼,再叫一遍,一遍就好……」
「外公。」楚洛兒輕輕走上前,抱住了他。
托莫斯渾身一僵,在少女的懷里幾乎不敢動彈,生怕驚擾了她。
「外……孫女。」
「嗯!」楚洛兒微笑應道。
看著這一幕,軒轅灕沫笑了笑,旋即轉身向著莊園走去。
「給他們留一些空間,準備食物吧。」
阿瑟莉亞家的僕人們面面相覷。
楚洛兒和托莫斯的相認,其實並未出乎軒轅灕沫的意料,對于楚洛兒這個外柔內剛的女孩,她如今大概也算了解。
對于她的父母,是她的軟肋,托莫斯對于那位娜希雅的真情流露,完完全全是發自內心,楚洛兒可以清晰的感受到那份感情,她沒有任何理由拒絕。
雖然說,軒轅灕沫一直比較擔心那位楚先生對于托莫斯的影響,但現在看來,比起形貌性格都與女兒極像的楚洛兒,那些影響根本不算什麼。
「你叫洛兒,嗯,名字真不錯,一定是娜希雅親自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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