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少女沾染著滿身血污,從尸山骨海中將她救出來時,她從沒想過女孩會給她這樣的答案。
「韶華姐姐,我……已經不是之前那個天真單純的楚洛兒了。」
「我有能力,也可以守護大家了。」
「我有屬于我自己的使命,找到了我要走的道路。」
「讓我去做我該做的事,韶華姐姐……可以嗎?」
她長大了。
成熟的甚至讓她有些陌生。
「那件裝甲,會匯聚無法淨化的赤月能量,積蓄在她的靈魂內,帶給她嚴重的影響。」
「無論如何,都不能再讓她動用那件裝甲了。」
慕北的話猶在耳畔,少女銘記在心,她發誓一定要保護好她,絕對不讓她再面臨危險。
可是,蒼穹市事件發生了。
孟韶華眼睜睜地看著她所經歷的一切,直到她踏上那最高的地方,將那座即將爆炸的反應爐推上高空,沐浴在火焰的余燼中時。
她才發現,自己從來都只是一個看客罷了。
曾經也好,現在也罷。
她從來沒擁有過選擇的權力,也沒有改變的力量。
順水推舟,渾渾噩噩,如同飄零的枯葉,追尋著應落的根脈。
可當她看到女孩落在地上,面目全非,渾身是血,幾乎看不出一處完好的地方時,那些被她救下的人們,竟恐懼地退後,張口怪物,閉口魔鬼,甚至用石塊不停砸向她。
女孩的表情有些恍惚,她已經失去了神智,只在潛意識里,似乎听到了什麼。
但孟韶華卻完全怒了。
這些人的所作所為,徹底地撕碎了她腦海中最後一根繃緊的弦。
心中壓抑了許久的情緒,仿佛在頃刻間徹底爆發了出來。
她抬起頭,眼神充斥著漠然,原本屬于她那溫柔繾綣的目光再也看不到半點蹤影。
一股異樣的波動,在她的腦海內不斷滋生,壯大,擴散!
混沌的虛無中,一抹紫色的微芒緩緩浮現,凝聚而生,璀璨的晶石伴隨著閃動的弧光,道道沉重的悶雷聲在周圍不斷轟鳴。
孟韶華猛然睜開了眼,深邃的眸中,兩道紫色的電光轉瞬即逝。
而她的面前,紫色的晶石不斷旋轉,散發出極其強大的力量波動。
「呵……無助又卑微的可憐家伙,沒想到吾此番的宿體,竟是一個如此淒慘、悲哀的愛哭鬼。」
噠。
高挑又修長的身影從虛空中漫步而來,她的長發披散在背後,落至腳踝,紫色的瞳孔妖異而詭秘。
隨著女子腳步落下,震震雷聲轟然長鳴,仿佛是為其降臨而歡呼吶喊。
她擁有著與眼前少女如出一轍的容貌,只是兩人之間的氣質卻是天差地別。
看到眼前熟悉的「自己」,孟韶華仿佛明白了什麼,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目視著眼前的「自己」,沉聲說道︰「赤妖……」
「赤妖?」紫眸孟韶華扯了扯嘴角。
「吾不喜歡這麼卑劣的稱謂。」
「吾乃驅使‘雷霆’之力,執掌暴怒權柄之第六原罪。」
「愛哭鬼,你姑且可以用暴怒之名來稱呼吾,不過,很快你也就不需要思考這個問題了。」
「因為,你的身體,將由吾來掌控。」
暴怒步履搖曳,身姿妙曼,走到孟韶華的身前,抬手一招,那枚不斷旋轉的紫色晶石便落入她的掌心,漆黑的虛空中,無數紫色閃電 里啪啦地躥涌而起,纏繞在她的周圍。
「不過,吾倒是不急于一時,鑒于你那麼可憐的經歷,吾可以發發慈悲,讓你多存留一段時間,愛哭鬼,好好看著,看吾是如何用你的身體,來改變那些對你而言所謂的麻煩。」
「這是我的身體,我不會把她交給你!」孟韶華怒吼道。
「喔?」暴怒語調一轉,饒有興致地看著她。
「愛哭鬼,你在說什麼傻話?」
「你知道站在你面前的吾,對你而言是何等至高無上的存在嗎?」
「脆弱到一踫就碎的人類身軀,嬌女敕到彈指可沒的孱弱靈魂,你有什麼資本在吾面前說出這樣的話來?」
「若不是你主動踏入那扇門,主動來到吾的面前,你甚至連見到吾的資格都沒有。」
「吾勸你還是乖乖听話,反抗吾的降臨,對你而言沒有益處。」
暴怒輕輕捏住孟韶華精致的下巴,微微一笑,紫色的妖瞳中散發出異樣的波動。
「別緊張,放輕松。」
「你不是想保護楚洛兒嗎?只要你把身體交給吾,吾輕而易舉地就能幫你實現這個願望,沒有人能再傷害到她。」
「現在……放開心神……」
「好好睡一覺吧。」
「滾開!」
孟韶華猛然將她推開,暴怒踉蹌地退後幾步,她微微皺眉,語氣逐漸轉冷︰「敬酒不吃吃罰酒,你以為你有資格與吾抗衡?!」
「跪下!」
啪!
劇烈的電光猛然抽打在孟韶華的身軀上,少女神情痛苦地蜷縮倒下,整個人都變得有些模糊。
暴怒走到她的面前,足掌踏在她的身上,紫眸無比冷冽。
「吾不想徹底摧毀你的靈魂,因為那樣會傷到吾的身體,吾會慢慢的磨滅掉你的意識,然後吞噬掉你的靈魂本源。」
「既然你想要跟吾做對,那吾也不會再手下留情。」
滋滋!
暴怒抬手,無盡的紫色電光在她掌中凝聚,陡然落下,頃刻間纏繞在孟韶華的身體上,少女痛苦地哀嚎,渾身劇烈顫抖,整個靈魂虛弱到了極致。
「呵……現在知道後悔了嗎?愛哭鬼?」
听著暴怒嘲諷的話語,孟韶華猛然抬起頭,那雙閃爍著怒火的雙眸毫不畏懼地注視著她。
「我不會屈服的!」
「我會用我自己的力量去守護她,不需要你來代替我!」
「漂亮話誰都會說,可又有什麼用呢?」暴怒十分不屑。
人類的故作姿態,她早就厭煩了,毫無用處的東西,在她眼里只配化為灰燼。
「這是我的身體……無論你是誰……有多麼強大……在這里……我都絕不可能認輸!」
孟韶華怒吼一聲,眼中閃爍著璀璨的紫芒,她抬腿將暴怒擊退,翻身跳了起來,掌心纏繞著電光,沒有絲毫猶豫地沖向暴怒。
暴怒迅速後撤,避開了她的攻擊,舉起手中的紫色晶石,有些難以置信地盯著它。
「不可能,你沒有吾之權柄,怎麼可能以靈魂狀態掌控雷霆之力?」
孟韶華卻不答話,攻擊愈發凌厲,竟將暴怒逼得連連後退。
「就算掌控的雷霆之力又如何?你以為你能夠戰勝吾嗎?!」
「吾乃原罪,至高無上的存在!」
暴怒陡然低喝,無盡的電光充斥整片虛無,璀璨的紫色雷矛瞬間凝結,朝著孟韶華暴掠而來。
雷矛輕易洞穿了孟韶華的身軀,將她的靈魂釘在虛無中,少女拼命掙扎,身軀還是難以控制的模糊起來。
劇痛瘋狂蠶食著她的意識,孟韶華用手握住貫穿她胸膛的雷矛,面容扭曲地將其抽出。
「我……」
「不會認輸……」
「絕不……」
「我要……親自……保護她……」
少女的聲音發顫,她死死握住那根刺痛靈魂的雷矛,嘶吼著拔出胸膛。
嚓!
就在她拔出雷矛的一瞬間,四道雷光轉瞬而至,深深地刺進她的肩膀和膝蓋,孟韶華的神情巨震,僵滯在了原地。
「或許不應該再用愛哭鬼來稱呼你。」
「現在的你,跟從前記憶中的你,已經截然不同了。」
「呵……只可惜,你不過是人類。」
「無論你再怎麼努力,你的靈魂也不可能戰勝吾沉寂了不知多少歲月的意識。」
暴怒緩緩走來,紫眸中閃爍著幾絲異樣。
「你的決意,值得贊賞。」
「但,到此為止。」
她伸出手,按向孟韶華的腦袋。
轟隆!
孟韶華腦海陡然一顫,整片虛無突然開始劇烈震動,暴怒微愣,她不可思議地轉過身,只見頭頂一道漆黑的裂縫轟然張開,如墨般的雷光夾雜著一股無比恐怖的氣息朝她轟來。
「好熟悉的氣息……這是……我的?!」
她話音未落,那黑光陡然落下,暴怒渾身閃爍著紫色雷霆,奮力迎擊上去,可是那道黑光仿佛與她的力量存在本質上的差距,幾乎瞬間便撕碎了她所有的防御,毀滅性的破壞力在她的身上爆發開來。
啊啊啊!!!
淒厲的嘶吼聲響徹虛無,孟韶華感覺渾身的束縛陡然一松,她難以置信地望著眼前的一幕,那道恐怖的氣息轉瞬即逝,暴怒倒下,渾身淒慘至極,氣息幾乎消失。
她劇烈地喘息著,眼底帶著一絲驚懼。
暴怒的身側,飄浮著一枚紫色的晶石,孟韶華下意識念動,那晶石竟緩緩落在了她的手心。
「那是什麼力量?!是我的氣息沒錯……但是……為什麼還有懶惰的氣息?!」
暴怒恍若失神,她回過頭,看著孟韶華,飄浮在少女手中的紫色晶石讓她眼眸一沉,仿佛明白了什麼。
「陷阱?」
她深深地凝視著眼前的少女。
「你主動踏入原罪空間,汲取原罪之力,所以竟然被雷霆核心承認了嗎?!」
「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真是令吾驚訝!」
「想不到這個時代,竟然有人敢如此算計原罪,簡直膽大包天,不過居然真的讓他得逞了!」
孟韶華目光莫名的看著她,暴怒的話語,讓她隱隱明白了什麼。
「你贏了,孟韶華,吾可以成全你。」
「不過……成為原罪,代價,你的敵人,或許會變成你誕生的這片世界。」
虛弱的暴怒突然露出微笑,她妖異的紫眸深深地凝望著眼前的少女。
「你,害怕嗎?」
……害怕?
孟韶華望著她。
成為原罪,成為整個人類的敵人,會被所有人敵視,這樣的結局,她會害怕嗎?
很奇怪,她的心里……已經感覺不到害怕了。
在這一刻,那些自責、悲傷、痛苦、懊悔……所有的感情都似乎消失不見了。
剩下的,只有平靜。
暴怒的氣息幾乎萎靡到了極致,但她卻極其愉悅地看著孟韶華,大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