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光消散,天地之間,只余那白玉台依舊散發著柔和的微光。
棺蓋的中心出現了一個圓孔,圓孔周圍裂開一道道筆直的縫隙,花般綻放一般由內向外掀開。
水晶棺中的女子緩緩坐起身,睜開了雙眸。
遠山黛,素羅衣,清風楊柳,浮雲凝碧。
枯槁男子的身體微微顫抖,瞬間出現在了水晶棺的邊上,抬手,想要撫模少女的臉頰,替她擦拭掉眼角的淚珠。
可是,當他看到少女那迷茫的神情之後,頹然一嘆,挺拔的身軀頓時顯得微微有些佝僂,就想要把手收回去。
少女的雙手突兀的抓住了四方仙人的手,淚水不由自主的從眼眶滑落。
「你,是誰?」
分明什麼都想不起來,抓住枯槁男子的手之後,心頭微痛,跟著鼻頭莫名一酸,下意識的想要松開眼前這個陌生男人的手,自己的雙手卻不听使喚,依舊靜靜抓著,無論如何都放不開。
四方仙人怔了怔,神情有些復雜。
站在白玉石台不遠處的滄瀾山主似乎看出了些什麼,猶豫了半晌,還是開口道︰「你將這具瀕死的軀體通過萬年寒玉和水晶棺保留了一絲生機,通過榮枯鏡將自己的命元抽出,注入到她的體內維持生機,又將她體內不斷生出的死氣源源不絕的轉換到自己的身體之內,今日,又借助數十萬人的命元徹底將她救活,手段確實不簡單。」
四方仙人無動于衷。
滄瀾山主接著道︰「但你救回來的,也不過就是一具肉身而已,一介凡人的魂魄,即便寄存于肉身之中,也無法完好無損的渡過幾千年的時間,此時在這具軀殼里面的,不過是那原本空蕩蕩的肉身在千年的漫長時間中再次孕育的靈魂,也許是第一次,也許已經反復的消亡,孕育了許多次。在這個新的魂魄中,也許這具身體,還有新生的魂魄中還殘留了一些關于你的記憶,但這個女子,已經注定不再是你認識的那個人了!」
「你費盡心機,耗盡修為,荼毒蒼生,救回來的,不過是一具軀殼罷了!」滄瀾山主冷笑道。
四方仙人伸手,為那個已經不再是湄兒的湄兒拭去淚水,神情格外的專注。
少女從眼前這個陌生人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融入骨血的親近之意,當他的拇指觸踫到自己臉頰的時候,少女對這個陌生世界的抵觸無形之間就消減了許多,心中多了一股不可名狀的安然。
四方仙人頭也不回,淺淡的笑聲從白玉台上傳下來,「你看,她還是記得我的!」
「你認識我?」少女茫然道。
「認識。」
枯槁男子笑著點了點頭。
「那你知道我叫什麼嗎?」
如雪衣角隨風擺動,四方仙人目光柔和。
「蒹葭
萋萋,白露未晞。所謂伊人,在水之湄。」
「你,就叫做千湄。」
「千湄,千湄,在水之湄。」女子欣喜,呢喃重復。
「湄兒。」枯槁男子輕聲呼喚。
「嗯。」
少女有些歡喜的回應。
「湄兒。」男子又喚。
「嗯。」少女旁若無人的再次回應。
白玉石台之上,突兀的刮起了一陣龐大的能量波動,姜寧皺眉,青電瞳看的清楚,四方仙人的身體在崩解。
四千度春秋,只為等你回眸一眼。
姜寧知道,在四方仙人的心里,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你,怎麼了?」
少女伸手,想要抓住枯槁男子,卻只是從他的光影中穿過。
四方仙人笑著搖了搖頭,道︰「我呀,只是要出一趟遠門兒,十八年後就回來,你,可以等我嗎?」
「嗯!」
少女含淚點頭。
**化作光點飛散,四方仙人卻並沒有消失。
符道,瞳術還有星力的修煉對于魂魄的壯大都有不小的作用,以至于姜寧雖然只是個元丹八重,魂魄的強度比起尋常的星極巔峰還要更高,與法域境之間,也就只是尚未形成元神這麼一點區別。
姜寧可以清楚的感應到,此時站在白玉台上的四方仙人的魂魄,帶給他天然的威壓,比起同為天紋巔峰的梁松鶴,甚至比起神象巔峰的神皇幽瀾,青玄之主木枔帶給他的壓力還要可怕的多!
那元神,已經不是天紋境或者神象境能夠擁有,那是弦動,甚至道和境的元神!
姜寧心中感嘆,在地底的這四千多年,四方仙人終究沒有虛度,他的修為雖然流失殆盡,就連命元都提前數十萬年枯竭,但是他的靈魂,他的元神,卻是姜寧道目前為止所見過的元神中,絕無僅有的強大!
「不,那不是弦動!」姜寧心道,那煌煌威壓有如末世降臨,比起神象巔峰來說已經強大了千百倍,弦動境的元神不可能強大到如此恐怖的地步!
「道和!」姜寧月兌口而出,只是那元神之中依舊出現了密密麻麻蛛網一般的裂痕,顯然,復活一個已經死掉九成九九的人,需要付出的代價,遠遠不是修為盡廢那麼簡單,就連他的魂魄,都在崩解的邊緣。
四方仙人虛影笑著搖了搖頭,把目光轉向姜寧,「不過是領悟到了一絲道和境的皮毛罷了。」
似乎是不願意說太多關于自己修為境界的事情,又或者只是因為時間緊迫,沒空廢話,四方仙人沒有再多說,轉而道︰「十八年,幫我照顧她十八年,十八年後,我自會來接她。」
姜寧沒有去問自己能有什麼好處,而是點頭道︰「如果你信得過我的話。」
至于四方仙人那駭人听聞的言語,姜寧並沒有
半點懷疑,道和境的元神,哪怕只是一只腳踏入了道和的存在,也絕對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徹底死掉的。青玄上一代的掌教,也是八域第一人的木天尊,作為道和境的高手,渡過了數千萬年的風風雨雨,硬生生是活到了壽終正寢。從他這里,便看得出道和境生命力的強大程度!
所以,四方仙人當下說十八年後自己還能回來,姜寧也就信了。
失去了肉身的四方仙人反倒顯得玉樹臨風,半點沒有先前那般枯槁瀕死的淒慘模樣。
四方仙人失笑,指了指白玉石台之上的榮枯鏡,「它選擇了你,所以我信你!」
(本章完)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一寸山河》,微信關注「優讀文學 」,聊人生,尋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