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月春橋

既然接引官已道出實情,陳煉沒有必要再拖泥帶水,直接單刀赴會。

「官家,如果我現在提出要先見城主,你看可否?」

接引官似有些左右舉棋不定,不過看在陳煉也已清楚魔城的大概,便勉為其難地應下。

沒過多久,那效率比之之前高了許多。只是回復的,並非接引官本人,而是一只從城主府飛爬而來的金甲蟲。

賤鼠甚是好奇,此物是如何認識路的,剛用它那細腿準備踹那甲面,不料對方猛回頭,直接懟道,「別動,當心我叮死你。」賤鼠一下慌了心神,差點從那桌上跌落。

陳煉好笑,賤鼠也有被唬住的時候。取下那用灰燼鑄成的紙卷。翻開紙面,道道字跡漸漸浮現。

「若陳兄弟有意,當明日三更,東北炎橋茶樓一聚。」剛看完,就見那灰燼紙卷,瞬息間徹底成了一堆的灰燼,散落于地。陳煉心道,好生厲害。兩眼望向那城主府,「為何要如此小心?」

別說他陳煉不明其中原委,就是妖王也是倍感意外。即便那魔道有意窺探,也不該在府外詳談。此等要害之事,難道另有他圖?

茶前飯後,陳煉毫無饑饞覺思之意。賤鼠酒足飯飽後,便安定自若。它了解陳煉,眼前絕非那膽怯擔憂之色,心許是多重疑惑,又或許是在未雨綢繆著什麼,但定不是那貪生怕死。

離那炎橋茶樓約定還有些時辰。俗話說吃虧是福,陳煉並未一味駐足不前。口中清茶傾入肺腑,他便心意決絕,直接邁步而出。

賤鼠從沒有見過如此果敢的陳煉。想那定有一番扭轉乾坤之策。

「老大,你都安排妥當了?」

「沒,什麼都沒,我只是覺得魔城夜景不錯,所以出來走走。」

賤鼠血氣真可謂是差之毫厘,幸好它是只老鼠,血量本就稀少,否則後果不堪設想,不是血濺當場,就是焦皮鼠肉。

「老大,你是在玩笑吧!」

陳煉並無繼續理會,沉默不語,直直地朝著那炎橋的反向,繼續走馬觀花。沒人能明白他的用心,此刻也就賤鼠,難道還有旁人?

回到天修先遣營,短短幾日,軍營中除了每日那些戰略技法的操練,便是輪班安排盯梢。幾日來,監庭等待的,是那早已蓋棺定論的答復。雖說有些自欺欺人的味道,怎奈,在世人面前,卻也必須要有個交代。

同樣是入夜未眠。幾日夜月時,監庭總是賞析那月朗星稀下的風華。與陳煉的孤獨不同,那月光下,並非獨身其寒,而是多了道劍月陸濤陪伴熱誠。也不知那是幸事還是作弄,因為軍中禁忌男女情愫,倒讓兩人彼此間並沒有開誠布公。只是一些閑言碎語的生活瑣事,卻讓他們似乎有了共同的夙願。

可話雖閑碎,卻也並非無風不起浪。特別是陸濤的有心之意,更是一股暗中的魔爪。刻意隱藏,刪重減輕,夸大其詞。所謂語中的武技,已是無所不用其極。也就當局者監庭,此刻才會不分青紅皂白,唯他言成。

「報,大帥急書!」一個不合時宜的急告,打亂了兩人的心向。彼此極為尷尬,卻不曾想那聯絡員更是叫苦連天,只是礙于級別,不敢吱聲罷了。「我都等你們兩個郎情妾意半天了,我真忍不住了,飯還沒吃啊!」

監庭拿過文書略略讀過。本來就是個形式,可最後兩句,卻讓她既似興奮,又似震驚——魔城旦夕,軍未到,若通敵,必滅之。三千軍士下城威。

見監庭有些手足無措,陸濤急忙上前,遞來書信,他微微一掃,臉上那貪欲,已是不言而喻。

「監庭大人,這可是你揚名的大好時機啊!」監庭有些恍惚,她注視著陸濤那興奮,眼角一顫,那中非比尋常的疑慮,只在那一剎那。

陸濤是何等的犀利,當即改了語味,「可惜了,苦了那魔城的百姓,只是上峰的命令……」

論見風使舵,論別有用心,誰與陸濤爭鋒?監庭剛有疑色,便馬上淹沒在他的大義中。

涼思許久,監庭決意先回帳中,等明日再與眾將商議。只可惜,若再等一日,恐黃花菜都涼盡。

卻說陳煉這會兒已達橋邊,然非那炎橋,而是這魔城內有名望的月春橋。橋下雖沒有流水,卻是桃花雙頭立,兩邊更是無盡桃花顏。

賤鼠眼下已經有些無力抵擋,它現在才明白,什麼叫紅顏禍水。可剛有幾分膽識,卻不曾想花顏之下居然有人喊道,「小老鼠,你也來里頭坐坐啊!」

和尚望春樓,不是動凡意,就是凡意忘塵心。陳煉立于橋中,絲毫無懼春秀所誘。他曉得,那暗中並非風平浪靜。

「老大,我想我們要不去坐坐,人家都如此熱情好客了。」

「你說的坐到底是那個字?如果你確想,去便是,我等著。」

賤鼠哪里顧得多少,一股雲氣裹身,漸漸才子佳人出。頓時雙樓之上,百鳥齊呼,只嘆自己分身乏術。

陳煉無暇顧及賤鼠歸來之時,是那枯瘦樹枝,還是那玉樹凌風。他沒閑情繼續逗留至此。雖說時辰早得很,可總不能如這桃花樹一般,長久立于此吧!

說那桃花,在此魔城之內,四季盛艷。別說凋零,結果都未曾可知。心許是賤鼠帶動了春意的散發,風氣似有些大。不經意間,朵朵粉黛隨風如燕,陳煉悠然卻不自得。那片片落花所過其身,不是刀痕血影,就是入土三分,根本不舍那柔情春動。

「幻術!」陳煉早已警忠心惕,卻未料如此開場。猜疑間,道道瓣片幽浮于空。四周雖是花燈酒綠,可並非強光如晝。眾人見陳煉倒退兩步,那飛瓣即時開始旋轉。

本就柔美不凡,今卻旋飄不止的桃花,竟然成歹毒的利器,陳煉萬分感慨。可惜他的感觸,卻並沒有觸動當下冷艷的決絕。

橋下熱浪滾滾,借助那股熱浪的威逼,陳煉困于煩悶之氣,更顯得毫無招架。

瞬息一覺,「噹噹噹……」一把赤紅長劍立于橋中,何等的殺戮,何等的蔑視一切。一道防護靈氣,那片片瓣月已紛紛化作肉卷。

賤鼠不依不饒,靈氣鎖定,一道長虹奔月,劍氣急沖半空。慘叫蕩鳴,也不知是何動靜,只听得那血唰開肚的飛濺聲,之後便是那熔岩血氣的升騰。

「老大,果然如你所料。」

「嗯!你漏了一個,不過,我想等下他還是會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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