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隨，小毅那孩子，你打算怎麼辦？」
徐秀媛壓低聲音問，生怕隔壁的床鋪听見。
這就要下車了，難不成真的帶著走呀？
徐隨珠昨晚也在想，他家里那麼個情況，送回去無疑是送人回火坑；交給警方，估計也是送回家的結局。
可就這麼帶他走吧，也不是個事。被他家里知道後，反咬一口，說自己拐賣他家孩子，這多鬧心啊。
「隨隨，要不這樣，」陸夫人小聲提議，「既然從那樣的家庭逃出來了，不回去也好，我和小娟媽準備眾籌建個福利機構，硬件雖然還沒搞起來，但內容可以先操作嘛。我們有個老同學在海城實驗一小任校長，小毅可以先去她那里借讀著。回頭讓小伍去海城派出所掛個號，就說半路撿的……」
本來就撿的，沒毛病！
頓了頓，陸夫人繼續說︰「他爹要是良心未泯，因此而重視起這個兒子，花心思找來了最好。不聞不問、兒子失蹤了也不找，那這樣的爹干脆不要也罷……」
「那我問問小毅。」
徐隨珠把宋小毅喊來，問他怎麼個打算，是想回家、找警方求助，還是先按陸夫人的意思，先去海城上學？
她以為宋小毅會猶豫一陣，畢竟還是個這麼小的孩子。
沒想到小家伙二話不說就做出了選擇︰「我想上學！我要把書念好，這樣等將來找到了媽媽，她會喜歡我。大人不都喜歡愛學習的孩子嗎？」
說到這里，他猶豫了一下，仰著頭問徐隨珠︰「漂亮阿姨，我能不能改名字？」
徐隨珠愣了一下︰「你想改什麼名字？」
「我想跟我媽媽姓。」
「你知道你媽媽的姓嗎？」徐隨珠問。
「知道。」他點點頭，「阿姨經常罵我媽媽，我知道她姓莊，所以我想叫莊毅，不想再叫宋小毅。我討厭宋小毅這個名字。」
「莊毅？」听到這個名字，徐隨珠呆了幾秒，然後視線灼灼地盯著宋小毅問，「你說你幾歲來著？」
「八歲。」
這年代一般都說虛歲。
實歲應該七歲。
七歲……現在是九零年，那麼到零三年，他正好二十歲……
她讀大學那會，經濟學老師給他們講過一個股市牛人，說是零三年的時候，一個名叫莊毅的年僅二十歲的青年，橫空出世，所選的股沒有一支不是一字漲停。不久，股市繼零一年股災之後真正迎來第一個春天……
那時候，多少專家埋頭研究莊毅選的股啊。各大財經板塊，更是將莊毅每天的股市動向列為風向標，可謂紅極一時。
個別八卦論壇，甚至將他編入最具潛力黃金單身漢排行榜，各種yy不斷……
經濟學老師當時講得意猶未盡，還給他們念了一段不知是真是假的野評論，說有個嫉妒莊毅的好事者刻意翻出他的家世——原來是南邊小城鎮出來的，爹媽疼弟弟不疼他，連小學都沒讓他念完，哪是什麼黃金單身漢喲，分明只是個鍍金草包……
思及此，徐隨珠眨眨眼，忽然想到︰倘若小包子沒被搶、省城警方沒把人販子團伙一網打盡的話，那麼宋小毅真的有可能被賣去南城。
再假設人販子把他賣給了南城某戶生不出兒子又想傳宗接代的人家，可買過去不久就懷上了個兒子，當然只疼親生的不疼他了……
照這麼推斷，十幾年後挑起大梁的股市紅人莊毅，真的是眼前這個小不點？
「漂亮阿姨？」宋小毅，哦，不！人執意改名叫莊毅了，疑惑地眨眨眼，輕輕喚了她一聲，「你怎麼了？」
「哦，沒什麼。」
徐隨珠回過神，看著面前還不到她胸口的小莊毅，再想想十幾年後叱 股壇的大莊毅，忍不住扯扯嘴角。
天了嚕！一不留神救了個股市大佬！
提到股市，徐隨珠突然記起來︰現在是九零年，再兩年，海城將發售一批股票認購證，會有一輪大行情。
盡管她對股票沒什麼研究，但著名的幾次大起大落還是有印象的。
嗯，小本本記一下，這麼好個掙錢機會，錯過未免太可惜。
……
這趟來海城，主要目的是漁船。
徐隨珠下火車買了份地圖，圈出海城第一船廠的位置。
陸夫人來之前說要壓壓海城的大馬路，肯定會想去百貨大樓逛逛，于是又圈出百貨大樓的位置，然後想在這兩者中間找個招待所。
好巧不巧，兩者正中的位置正好是海城紡大，而那附近最方便的投宿點當數紅星招待所——出門電車站，走上二三十米還有巴士站。
徐隨珠抽抽嘴角，猿糞哪！
不過也好，順便給院長送點家鄉土特產。
劉海燕的事曝光後，院長受校領導委托，給她寫了一封措辭誠懇的道歉信，並把本該屬于她、因為那件事而被取消的各種獎金、榮譽也一起寄了過來。
信里還說，她的名字和照片，已經添上該屆優秀畢業生展示牆。院系當初未經深入調查就倉促做出那樣的判定，給她造成了傷害，對此，致以最誠摯的歉意。如果需要，學校願意公開致歉。
最後一句純屬客套。
事情都過去那麼久了，再讓學校公開致歉，這不是把她自己推上風口浪尖嗎？
眼下相對好些，擱幾年、十幾年後信息技術發達的後世，被激進的吃瓜群眾來一場人肉搜索，她和家人還要不要平靜的生活了？
橫豎劉海燕等造孽的人已經受到相應的懲罰，這事就此畫上句號。
到招待所安頓好之後，陸夫人幾個提議去百貨商店買買買。徐隨珠便讓小伍、小許跟著保護她們。
「那你呢？要不小伍跟著你吧？」陸夫人不放心她，「我們反正人多。」
人多打群架嗎？
徐隨珠憋不住想笑。
「不用，我只是去趟學校。」
去完學校去船廠。要是讓保鏢兄弟跟著，她待會怎麼去搞定漁船啊？
「就這麼說定了！你們好好玩。」
揮別眾人、親親小包子，徐隨珠拎著一袋干海貨去了學校旁邊的教職工小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