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悄然成長

李慕勤指著演武場的草坪,「找個你舒服的姿勢坐下,放松一些。」

說完,她盤腿坐在草坪上,腰背挺得筆直,即使是坐姿也非常干練,而且她坐下時不需要依靠手扶,直接雙腿交叉,原地即可坐下。

江禪機不習慣盤腿坐,覺得很不舒服,因為他的牛仔褲比較修身,而且牛仔褲的布質本身就粗硬,不像李慕勤的軍用迷彩褲那樣寬松便于活動。

試了幾個姿勢,他始終找不到舒服的感覺,後背沒受力點就很難放松,于是問道︰「我能不能靠牆坐著?」

「隨便,能讓你放松就行。」李慕勤說道。

「來,可以靠著我的腿。」坐場邊長椅上的路惟靜拍拍自己的腿,示意他背靠她的小腿坐在草坪上。

「呃……還是算了吧……」他又不是女生,靠著一位年輕女性的腿,哪怕是小腿,也挺不好意思的。

其實他也明白,路惟靜雖然看上去非常年輕,像個大學生,實際上她的年齡至少應該是二十歲後半了,她是把他當成一個剛入學的小女生看待。

「來嘛,別害羞啊!反正我要在這里寫會兒東西。」路惟靜正在整理新生們的體檢報告,用來和往年新生的體檢報告進行對比,觀察學生的身高、體重等數據的整體變化趨勢。

靠著冰冷的牆還真不如靠著別人的腿舒服,其實最舒服的應該是躺著,可他不敢問能不能躺下,否則又要挨一記暴栗。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依言靠著路惟靜的小腿坐下。

這可比任何號稱高科技的座椅靠背更舒服,江禪機剛坐下時緊張了一會兒,不過很快就真的放松了。

秋日午後的陽光暖暖地曬在身上,清新的泥土與青草氣息彌漫在周圍,偌大的古堡里相當安靜,筆尖劃過紙頁的沙沙聲在背後輕響。

路惟靜將活頁夾放在大腿上,低著頭翻過一頁頁的體檢報告,進行初步的分類與標注。

她時而會理一理垂落的長發,將之攏到耳後,發梢拂過江禪機的後腦勺,帶來花卉洗發水的清香。

此情此景,如何不令人心曠神怡?

路惟靜與李慕勤看上去也就是十八、十九歲的大姐姐,比很多女大學生看上去都年輕,江禪機以前不知道,以為她們就是這麼年輕,畢竟紅葉學院的學制很特殊,高中畢業就相當于大學畢業,如果她們是剛從紅葉學院畢業就留校任教,勉強也能說得通。

現在他知道並非如此,她們看上去年輕是因為她們都是超凡者,不過他在體檢時過于震驚和緊張,忽略了肚子里的悸動,不知道她到底有多強,也不知道她擁有何種超凡能力。

「現在,將你的意識集中在這里。」李慕勤按住自己的下月復位置。

江禪機上了公共課,知道那里是女性的什麼位置,源能在那里與女性特有的內髒相結合,為女性賦予超凡能力,問題是他是男的,這麼做有用嗎?

「想象其中有一股氣流導向尾椎骨,然後引向脊椎骨。」

坐在他身後的路惟靜用腳尖點了點他的後腰,幫他指點的具體位置。

「在揮拳的過程中,力量由雙腳傳遞至雙腿,再由骨盆傳遞至脊椎,兩股力量合而為一,通過轉腰將之集中至身體的一側……在這個過程中,力量從下半身轉移到上半身,作為橋梁的脊椎重要性不言而喻。」

「脊椎本來就是人體最重要也是最脆弱的骨骼之一,其他部位的骨骼受傷都好說,唯獨脊椎受不起傷,所以最先要強化的就是脊椎骨。」

江禪機試著按照李慕勤說的,將意識集中在下月復。

李慕勤看著他問道︰「怎麼樣?感覺到了嗎?超凡者應該很容易感應到才對。那里與源能相結合,而源能所激發的超凡能力類型又與潛意識的願望有關,所以源能對人類的意識很敏感,當你的意識集中在那里時,源能就會有所感應。」

然而江禪機什麼也感覺不到,他那里並沒有女性特有的內髒,能感覺出個屁來?

「呃……感覺到了。」他裝模作樣地回答。

「好,讓身體放松,試著用意識去引導吧,想象用那股氣流覆蓋住你想覆蓋的骨骼,然後慢慢沉積在骨骼上,這個過程一般不會出什麼危險。」李慕勤點頭,「沒想到你一副看起來不是很聰明的亞子,感應源能倒是挺快的。」

江禪機︰「……」

他努力裝出正在引導體內源能的樣子,心里卻有些慌,這樣下去遲早會露餡。

他的意識在下月復部沒有找到錨點,像無頭蒼蠅般亂晃,晃著晃著卻突然像被什麼吸引了似的,迅速向中月復涌去。

李慕勤觀察著他的神態,第一次有意識地引導體內源能往往不是很順利,會出各種各樣的小問題,有些女生比較膽小,心一慌,氣息就亂了。

她看到江禪機一開始神色不安,眼皮之下的眼球不停轉動,呼吸時快時慢,像是焦頭爛額的樣子,但過了一會兒,他像是找到竅門一樣,神態變得像老僧入定般平靜。

江禪機再次回到群山間的那片湖泊上空。

他每天晚上都會做這個夢,但白天還是第一次,而且這次的夢比夜里的夢更加清晰,以前看起來很模糊的東西這次看得很清楚。

什麼都沒變,死水,死水。

唯一不同的是,湖中央汩汩冒出的氣泡,頻率更高,氣泡的大小也更大。

變化很緩慢,但如果拿今天與第一天的做對比,就很容易看出來。

江禪機不知道這個夢有什麼意義,但又沒有主動離開夢的方法,除了每天早上被樓下房東大嬸做的早飯饞醒以外。

平淡如水的夢,至少比整夜夢到被債主們追殺要好得多。

他以前淨做惡夢,夢到自己被債主們扒光衣服游街示眾,夢到父母鋃鐺入獄,夢到自己像一條孤獨的野狗般默默無聞地死在橋洞下……

這個夢再無聊,也比做惡夢好。

他的意識停留在湖泊的上空,百無聊賴地看著湖水冒泡,以為這又是一個和平時沒什麼不同的夢。

撲通。

一粒小土塊從湖邊的緩坡滾進了湖里,激起微弱的漣漪。

即使是在夢中,他都感覺到自己一愣。

怎麼回事?

沒有風,也沒有地震,土塊不會無緣無故地自己動。

他將視線從湖中央的氣泡移向岸邊。

土壤的顏色,似乎跟以前不同。

在日復一日的夢里,湖水的水位有所下降,部分水被周圍的土壤吸收,部分水蒸發為水蒸氣,令空氣不再像以前那麼干燥。

一切似乎都在等待一個契機。

如今,契機出現了。

岸邊的土壤里,冒出了星星點點的綠色。

生命的顏色。

一棵棵女敕草頑強地頂開壓在頭上的土塊,從濕潤的土層中鑽出來,給原本灰頭土臉的湖岸染上一抹暗綠。

從此,山不再是荒山,因為沒什麼植物的生命力比野草更頑強,它們很快就會從湖岸向更遠處蔓延。

嘩啦。

湖水中也突生異變。

江禪機又趕忙將視線移回湖中。

氣泡動了。

以前不論氣泡的頻率和大小如何改變,氣泡冒出來的位置始終不動,但現在那串氣泡開始緩緩移動。

果然,這串氣泡怕是水下的什麼大魚吐出來的吧?

吐出那串氣泡的本體在水底移動,速度不快,它的移動激起一道弧形的漣漪,從氣泡兩側沿著氣泡移動的方向慢慢擴散。

水下的那東西像是在探索湖的形狀,圍著湖緩緩游了兩圈,然後停留在湖岸那片青草地附近的水底,但是沒有完全停下,水面上可以看到它活動身體所造成的輕微起伏。

什麼鬼?

江禪機猜到自己身體的變化在于他喝掉的那瓶可疑的水,以及水里的一團柔軟q彈的東西,這片山巒和湖泊也是從喝了水後出現的,以及湖里那東西。

難道…他吃進去的食物,大部分都喂了水里這家伙?所以他才整天都感到饑餓?

這是很合理的猜測,從氣泡的變化就能看出來,水里這東西正在成長。

它是什麼?會長多大?

要說江禪機一點兒不慌,那是扯淡。

父母郵回來那瓶水,似乎是什麼東西的培養液。

現在那東西正在他體內某處成長,多半不是好事。

要不要趁它還沒長成的時候,先下手為強把它弄死?比如說喝一瓶敵敵畏?

然而,他身體的一切變化可能都是它帶來的,如果弄死它,他的身體是不是就會恢復原狀?

更何況它未必那麼容易被弄死。

轟隆!

正當他瞎琢磨的時候,湖岸邊一聲巨響。

可能是被湖水浸泡得久了,湖岸的一處地方突然坍塌了一部分,出現一個缺口,不太深,就像是牙齒崩了一個小豁口,湖中淺層的水沿著缺口流淌出去,形成一條河。

湖面的水位稍稍下降,但相比于湖泊的總體蓄水量,下降不太明顯。

河水筆直向前延伸,不久開始一分為三,中間的主干繼續往前流,兩側各形成一條橫向的支流,之後主干河水再次一分為三……如此奇怪的走勢不像是自然形成的。

江禪機心念一動,他飄蕩在湖泊上空的意識也突然動了,向上飄升。

他獲得了更廣大的視野範圍。

咦?

群山與湖泊分布的樣子,似乎有些奇怪?

起初他沒看出端倪,仔細看了一會兒之後,他有個意外的發現——這幾座形狀各異的山巒,竟然形似人體的各個部位,比如頭、軀干、四肢,而位于中間的那片湖泊,則佔據了軀干的月復部位置。

河流的走向,可以看成是從月復部出發,沿著脊椎骨向上,分叉的各條支流則對應著人體的各對肋骨。

如此說來,他遇到超凡者時肚子里的悸動,位置好像正對應這片湖泊的中心,也就是那個活物所在的位置……

陡然間,他的意識回到現實中的身體里,因為有一股急促的熱流正在從月復部涌出,眨眼間就一路貫通脊椎骨,又分散到各對肋骨。

坐在江禪機背後的路惟靜正在整理體檢數據,周圍很靜。

江禪機靠在她的小腿上,她突然感到他的後背一陣有節奏的顫動,不是肌肉的痙攣,而是更深層次的律動,以脊椎骨為起始,向肋骨擴散。

同時,她體內的源能似乎也起了反應,像是被吸引般蠢蠢欲動。

好強的源能波動!

路惟靜大驚,她從來沒有感受過如此劇烈的源能波動。

以前的學生初次強化骨骼時她一般也在場,萬一過程中出現意外,她可以使用自己的恢復能力及時救治,她們初次引導源能流向脊椎骨時的波動很輕微,如春風拂過池水,而江禪機的波動簡直就像是洪水決口。

不可能吧?她體內竟然蘊藏了這麼多的源能?

她的驚愕剛剛浮現在臉上,盤膝坐在對面的李慕勤察覺到他們氣息有異,也睜開眼楮,問道︰「怎麼了?」

「呃…」江禪機躊躇著不知如何回答,撐著地面站起來,心里拼命想托詞,「我…」

隨著他的動作,他的後背陡然發出一連串嘎巴嘎巴的爆響。

「你強化完成了?「李慕勤驚愕地問道。

她對這種聲音很熟悉,源能沉積在骨骼上,與骨骼相結合,令骨骼維度暫時稍微增粗,這時身體一動就會發出爆音,幾天後骨骼就恢復正常維度,意味著骨骼的密度和強度都得到了源能的強化。

然而,脊椎骨很長,包含很多塊骨頭,普通超凡者體內沒有那麼多源能儲備,很難一蹴而就。

就連她自己當年第一遍強化脊椎骨的時候,連嘗試在內一共花了兩天時間。

她今天的本意只是讓江禪機熟悉一下流程,運氣好能完成幾塊骨頭的強化就不錯了,但她傾听這串爆音,竟然是從尾椎骨一路響到頸骨?

她探詢地望向路惟靜,征求後者的專業意見。

路惟靜默默點頭,肯定了她的猜測。

兩人的眼神令江禪機似乎明白了什麼,水里那東西是在用這種方式向他傳遞某種信息——不要做傻事,敵敵畏不好喝,我的存在對你有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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