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倒夜香

作者︰烈日焱焱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那袋被我在嘴里匝吧的沒滋沒味的口水栗子,竟然就被這群無聊的「賭徒」吃的一干二淨。

這般人推著骨牌,我倒是一點都不懂,一個人繼續坐在炕上吐納呼吸。

直到傍晚申時,輪到我們上工。

今天是我第一日工作,因為有大師伯的引薦,大腦殼特意為我安排了一門比較輕松的活計,同老黃一起倒夜香。

這工作听起來倒是有些骯髒不堪,可這已經是最輕松,最省事的工作了!

用老黃的話說,只需把自己的鼻孔封住,或者等日子久了,聞慣了這夜香味兒,就如同家里釀的臭醬一般,沒什麼忍受不了的!

我自幼就是貧苦出身,從五歲開始便每天在上西村里撿馬糞。

若是在冬天尚還好,那馬糞在冰天雪地里凍成了一塊塊圓圓的硬疙瘩。只需拿著長筷子將其拾起便可。

倘若是在盛夏,太陽似火燒,烤的人焦頭爛額。那馬糞也是會出汗的,軟塌塌的一大團子,上面蕩漾著難聞的氨氣味兒,不時還有一些惱人的綠豆蠅在上頭飛。

那時,準備的工具便是一個小號的鏟子,用鏟子一點點將馬糞挫起來,然後倒進背筐之中。

搞不好,被黏膩的馬糞沾上一手都是時常發生的事情。兒時的我,亦不懂得什麼是髒爛臭。就隨手把沾著馬糞的手掌,往竹框的邊緣一揩。然後活蹦亂跳的繼續去拾下一坨。

五六歲的時候,我好像就是在這糞坑之中長大的。那時家里還沒有打水井,河水離我們上西村又遠。

家里吃水都成問題,更何況是洗澡。有時候真的是一兩個月都洗不到一次澡。

渾身的皮膚都是灰皺皺的,上面還蕩漾著黑色的點點花紋。一個男孩子,體味再重一些。

身上四處散發的都是酸臭的汗腺,苦臭的腳丫子味兒,還有惡臭的馬糞球球味兒。

也怪不得上西村的村民們都叫我野種,幼年時我淒慘的樣子,真的混的連一條討飯的野狗都不如。

老黃幫我搞來了一輛獨輪的木頭推車,上頭擺滿了大號的紅棕色木桶。

老黃作為一個倒夜香的過來人,便開始對我有一搭無一搭的訓話。

「今晚拾夜香的就咱們兩個,我負責南區,你負責北區。

每間睡覺的臥房門口,都會放一個大號的恭桶盆兒。

因為陰山簿的茅房離睡覺的臥房較遠,所以這些弟子們,夜里起夜如廁便就在自己臥房的門口解決。

一大桶里有屎有尿,這一夜咱們需要勤快些,見哪個恭桶盆兒里有穢物,少一些的便倒進咱們車上的木桶里,如果恭桶盆兒裝的較滿,就用咱們車上的木桶把那恭桶盆兒換下即可。

咱們需得一間房子,一間房子的搜尋,你第一次干這活兒,今夜讓你負責北區。

陰山簿八大堂,北區只佔了三個堂,剩下的就是掌門和六師伯,還有幾位前輩師傅的房間。

你需得記得,再早上寅時之前,得把每件臥房門外的恭桶盆全部處理干淨。

掌門的房間最後去整理,因為咱們掌門跟其他人的習慣不同。他有自己的恭桶,都是放在臥房之內的。

每天早上寅時初刻,他會把自己房間的恭桶拿到門外,然後你把他的恭桶裝上車,咱們一起到後山的清洗房集合。」

我曉得老黃口中說的掌門為什麼和其他人的習慣不一樣?

因為昨天大腦殼就有對我講過,那徐虎誠是富家子弟,他還有個外號叫徐五憋,據說他不會蹲著大號 !

估計他是怕把恭桶放在門外,讓別人看見他坐著大號笑話他。

這表面上一本正經的老東西,沒想到竟還有這麼不堪入耳的怪癖。

我接著問老黃道。

「那咱們推著這些夜香去清洗房之後又該干什麼?」

老黃答。

「自然是把夜香處理干淨,然後開始刷桶。刷完桶之後等著交接班就好。

嗨!沒什麼體力活兒,只不過埋汰一些,習慣就好。」

我象征性的點點頭,然後推著這輛小小的獨輪車,開始自己在陰山簿的第一天工作。

夜晚星光璀璨,陰山簿北區的臥房著實不多。就連張大哥所在的節義堂也並不在這邊。倘若節義堂在北區的話,說不定我還能順便看上張大哥一眼。

我只知他昨日為了我,在掌門的院子里練了陰山簿的一百零八套武藝,累的連路都走不穩。也不知道他現在究竟怎樣了。

前半夜的時光過的真是清閑,幾乎沒有什麼人起夜出來如廁,一般的恭桶盆里都是干干淨淨。

我就一個人把獨輪推車支在臥房的旁邊,然後將自己整個身子倚在推車的 轆上,盤著雙腿,呆呆的就著月光望天。

不時,眼見四下無人,周遭都是靜悄悄的一片。我便偷偷地從自己的褲腿中,模出爹生前送我的那塊黑曜石。

這黑曜石就著皎潔的月光,趁的是如此耀眼奪目。

脂潤爽滑的黑色石頭,那質感竟是如此的特別。模起來好像是女敕滑的豬油膏子,又像是大姑娘的雪白大腿。

總之,這種材質的石頭我還真的是前所未見。

這是爹從家中的地里面刨出來的,爹下了那麼多年的地,偏偏就在最後一天刨出了一塊兒蹊蹺的石頭,然後又在最後一刻將這塊蹊蹺的石頭送給了我。

從此,這便成了爹娘教育我的唯一念想。成了我每回思家時心頭難掩的傷。

我望著月亮緩緩的冥想,想爹,想娘,想師傅。像從前在上西村里扛尸的時光。

那時的我四肢健全,跑起來像升天的爆竹一般快。那時的我身上還有一把子力氣來,別看我個子小小,骨頭里都是肌肉塊。

我們扛起半扇兒豬,能扛起一個壯我兩倍的尸體。

可是現如今,我筋脈受傷,左腿殘疾。剛剛17歲,便成了一個廢人。

呵呵,什麼懸煞七星之命,有的人是七星,而我卻是懸煞。

克父克母克手足,克親克友克兄弟,在我的命數之中,我本該活不過17歲。

都是因了我師傅,他用自己的血肉骨骼為我續命。馬小山啊馬小山,他寧願用自己的命來換我的命。

難不成,他早就算出我會來到陰山簿?

可是,即使我來到了陰山簿又如何?我沒有資格同那些新入門的弟子一般學本事。我現在唯獨能做的,只是守著這一車子的恭桶,然後等著倒夜香。

眼瞅著便到了丑時末刻,臥房里的弟子們一個個起夜活泛了起來。

少傾,他們便該起床,然後去飯堂里隨便吃兩口早餐,便要開始一天辛苦的做工。

我之前也做過一個月的茅山門弟子,我自然曉得他們的作息和起夜時間。

待我閉起眼楮,耳朵听著聲掐著手指,算著大多數臥房門口的恭桶該滿時。

我便開始展開了自己的行動,用自己車上的紅色木桶,把臥房門口的恭桶盆一盆一盆的對調。

呵!這倒夜香的活兒還真是簡單,怪不得雜役房里的那些兄弟們都說,能在陰山簿里做雜役,簡直是給個大羅神仙的職位都不換。

不過半柱香的功夫,我就將北區三個堂的夜香全部收滿。

接下來便是去六師伯和幾位師傅前輩的住處收夜香,最後一處,便是去徐虎誠那里。

好在我之前在陰山簿里沒少轉,對這北區方面的位置還都是比較熟悉。

我一間房,一間房的集完了夜香,最後,只剩下徐虎誠一個人的住處。

此時,我這輛獨輪車上的恭桶已經全部裝的滿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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