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臉色蒼白的年輕女人,身上穿著大紅的古式旗袍。許三瑟縮著跟在她的身後,不敢與我對視。
「我是江晚,是唐二的媳婦,見過這位先生。」
她笑得溫柔,唐三關卻冷哼了一聲︰「我哥哥唐二出生不久就死了,他哪來的媳婦?」
「這位先生想必也是個能人,弟弟,你又在外面闖蕩這麼多年,難道就不知道結女圭女圭親?」
江晚冷笑起來,「我家欠你父親不少錢,實在償還不起,父母就把我拿來結女圭女圭親還債,這可都是拜你們唐家所賜。」
「我父親的死跟你有沒有關系?把我騙過來,你又想干什麼?」唐三關勃然大怒。
「老爺子的事兒可跟我沒什麼干系,至于弟弟你……」江晚輕笑道,「老爺子死後立下遺囑,把家業都拿去捐了,卻留下了一件寶物給你。弟弟,我們是不是應該好好談談呢?」
「好,談談。」唐三關默默地點點頭!
他話音未落,我一把將黑子朝這個姓江的女人扔了過去。一個大男人迎面砸過來,江晚下意識地後退。就在這時,我搶過了她的火把,整個空間頓時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黑子!」許三的驚呼聲響起。
我模了模手中還在滴血的軟鋼絲,無聲地笑了。
我不可能把敵人活著放回去,所以在推開黑子的剎那用鋼絲割斷了他的喉嚨,而現在的混亂也達到了我的目的。
行走江湖這麼多年,我練就了非凡的直覺。確定了江晚所在的位置,我趁勢一拳砸向了她的肚子,卻被她一手攥住了手腕。
頭頂傳來嘲諷的聲音︰「原來在這里啊。」
勁風下落,我在她一巴掌扇下來之前硬生生地掰折了自己的手腕。顧不得月兌臼的右手,我就地一滾,空余的左手拽下還在發呆的唐三關,死死地捂住了他的嘴。
一陣石子滾動的聲音響起,江晚在黑暗里模索了一陣兒,大概是以為我們逃跑了,便轉身朝甬道另一方走去。我和唐三關在原地趴了一會兒,確定她離開之後,狠狠地威脅了許三一番,這才坐起身子,忍痛把手腕還原。
我把軟鋼絲勒在許三的脖子上,壓低了聲音說︰「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我、我是山下的村民,前些日子被他們雇來的。」許三結結巴巴地說道,「我也不知他們是誰,就看見他們運了一口棺材來。當天晚上他們在村里歇腳,可是沒想到那口棺材中的尸體詐尸了。那具尸體破棺而出,咬傷了不少人,好不容易才被趕進了山里。後來我听到他們談話,說什麼‘老爺子不見了,現在只有唐家兒子才能找到那東西’,第二天就被雇來找你師佷了。好漢,饒命啊!」
我在心里不斷地打著盤算,嘴上繼續問道︰「那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
「我們雖然背靠著雁愁山,但是沒什麼人敢上來啊。」許三說道,「幾十年前開荒的時候,村民從山里挖出許多尸骨,半夜還听到鬼哭,鬧得人心惶惶。我們村里人迷信,反正大家也不靠這山過活,就索性封了山,哪知道還有這麼個地方?不過……」
「不過什麼?」
「我听江小姐說,這個地方叫長安墓,他們是來找一個叫長安燈的東西的。其它的,我就不清楚了。」
我臉色一變。這長安燈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唐三關忽然面色沉重的跟我說道。
「二師伯!長安墓、長安燈,我的大名就叫長安。三關其實是我在上了陰山之後,師傅給我起的名字,我本名就叫做唐長安!長生路,在長安……」
我如約留了許三一條命,讓他跟著我們探墓。
甬道的盡頭是一階盤旋向下的樓梯,紅、黃顏色,是將黃泥和石灰水按比例混合修建,算得上是古代先進的混凝土制作方式。只是這階梯表層糊著一層已經發霉了的糯米,看起來十分怪異。
石灰防腐,糯米防尸,想來這下面應該是有些凶狠的玩意兒。想到這里,我暗自握緊了背包帶子,讓許三在前面開路。
走了一截,樓梯拐角處出現了兩具臉色青白、手里提著油燈的尸體。我低聲道︰「這是古代陵墓里的提燈守夜人,別驚動了它們。」
許三嚇得大氣也不敢出,我們小心翼翼地與尸體擦肩而過。突然,它們猛地躥上了我們的後背,還燃著火苗的油燈立刻將我們的外衣燒著。我們用力地掙開,偏偏這幾個家伙抱得死死的,像是要引火把我們活活燒死。
我已經感覺到了灼痛感,許三和唐三關的背後更是冒起了火花。我狠狠地拽下尸體手中的油燈,扔了出去,同時拖著它在地上滾了起來。許三和唐三關也機靈地模仿著,總算撲滅了身上還未成大勢的火。
被燒到的地方傳來劇痛,我咬著牙從地上爬起來,卻看到那幾具已經被燒焦的尸體動作僵硬地撿起熄滅的油燈,轉身往下走去。
唐三關喘著粗氣問道︰「它們要去哪兒?」
「提燈守夜人的職責是不能讓燈熄滅,現在燈滅了,它們應該是去添油。」我沉吟片刻,說,「跟上它們。」
它們一路下了樓梯,一股惡臭襲來,濃郁得幾乎讓人窒息。樓梯末端浸泡在一個正方形的凹槽里,那兩具尸體從里面舀了一盞液體,然後搖搖晃晃地往回走。
我和唐三關以及許三急忙屏住呼吸,等它們走過之後,才拿出手電筒朝凹槽里照去,卻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泛著臭味的蠟黃色油脂充斥著三丈見方的槽子,里面密密麻麻地浸泡著數不清的嬰兒尸體。因為在燈油里泡著,它們看起來除了浮腫之外還依稀可辨,約莫都是些沒滿周歲的孩子。
「百日鬼嬰!」我感到渾身發寒。這是一種古術,將剛滿一百天的嬰兒剔骨封魂後制成尸油,這種油脂不僅可以做古墓里多年不熄的燈油,還是一些巫蠱方術的原材料。
這個時候,唐三關突然拉了拉我的袖子,顫抖著手指向一個地方︰「那里……好像動了。」
我順著那個方向看去,嬰兒的尸體似乎紋絲未動,但是油脂表面卻泛起一圈漣漪。沉吟片刻,我猛地一把抓住許三,在他身上割了兩道口子,然後一腳把他踹進了尸油槽里。
「撲通」一聲,油珠四濺,整間墓室強烈地震動起來。一條粗長的怪物從凹槽里挺起身子,凶猛地游了過來。它渾身節肢,遍體血紅,頭部只有一張圓形的嘴,里面層層疊疊的竟是數不清的尖利的牙齒。
這個怪物之前一直潛伏在嬰尸之下,現在被血氣引了出來,可怖的血盆大口朝著許三當頭落下。
許三慘叫一聲,險而又險地避開了這一擊。
我趁勢將他拉了上來,丟開之前系在他身上的鋼絲,冷汗都下來了︰「該死的,這玩意兒是變異的蚯蚓!」
「蚯蚓能長這麼大?」許三嚇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這座墓的建造手法和機關布局,都像是隋唐時期的風格。因此,活了千年以上,以尸油和死人為食的蚯蚓,當然可以長成這個樣子。」我邊說邊小心地挪動了位置,「我們三個人弄不死它,想辦法逃吧。」
話音未落,蚯蚓風馳電掣般朝我撲了過來。我和唐三關趕緊滾了開去,眼見許三還呆在原地,大喝道︰「笨蛋,往槽子里跳!」
許三立刻跳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