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3︰十萬年億兆人的虛假

原本通體猩紅的血光長刀,此時也被幾縷白焰滲入,劍身綻放出片片紅白交織的火星,飛離了遠阪愛,鏗的插在地板上劇烈顫抖。

像是與長刀呼應,遠阪愛也倒在地上翻來滾去,冷白與暖白兩股白光把她的身心當做了戰場,痛得她扶桑語跟震旦語換著叫嚷。她說的扶桑語高德听不太懂,只听清了震旦語那部分。

「我X你個高德十八代祖宗!」

「總有一天你會腳底流膿頭頂生瘡腸穿肚爛而死!」

「高德你就是惡魔!」

「你這個王八蛋啊啊啊——!」

原來是罵他啊,還罵得這麼鮮活有力,倒讓高德放心了。果然如他所料,聖山戰僕的魂魄足夠凝實,不會像一般魔人那樣,點燃魂火燃燒過度就會意識飄散魂魄潰決。

當然也有壞處,她原本擁有的神靈之力不甘心被魂火驅散,還在努力爭奪,這讓她遭受到了比魔人還要慘烈無數倍的痛苦。除此之外,魂火不僅驅散了由魔魂之刀侵蝕而入的疫魔之力,還在燒灼她本有的扶桑血脈,這跟靜脈注射消毒液沒什麼區別了。

翻滾漸漸無力,咒罵聲越來越小,超月兌視野里的魂火白焰與冷白神光漸漸融合,變作神光在下魂火在上,這是神靈之力變成了魂火燃料的跡象。

老實說高德心口一直是懸著的,看到這般景象才放了下來。可緊接著喀喇爆裂聲不斷,先是頭盔,再是肩部、背面、腰間,遠阪愛的羽林衛戰甲迸出條條裂紋,再變作碎片嘩啦啦落地。

完蛋,聖山戰僕的戰甲算是白器,這是器靈被魂火燒沒了。

還好戰甲之下有層緊身衣,沒讓高德佔到啥便宜(比小麗還瘦弱的身段也沒啥便宜可佔),高德的注意力轉到了魔魂之刀上,那家伙還在震顫不定。

「系統崩潰……自檢中……」

哎?這家伙清醒了?

魔魂之刀用嗡嗡振鳴模擬出了人聲,「界面導入錯誤,轉入校驗模式,掃描接入者……」

很好,看來剛才讓遠阪愛自己點燃魂火的操作,相當于恢復出廠設置。

血光黯淡,聲音變得機械。「接入者二,權限……權限系統錯誤……」

錯誤個鬼!

高德大步向前,或許這家伙還在使詐,不過無法再控制遠阪愛,他就沒什麼好顧忌的了,總不成還去控制那具有十萬年歷史的干尸吧?話又說回來艙室的溫度很低,像是個凍庫,否則這具干尸,連帶這艘小艇內部也不至于保存得這麼完好。

握住長刀,伸展感知,這次踫觸到的器靈就不是之前那個渾身是刺的家伙了。

不過它還在抗拒,高德沒有催動魂火去燒它,而是反過來感應郭瑞德戰甲的器靈。

「別特麼裝死了,好歹是你的哥們,打個招呼讓它確認咱們是誰!」

高德的用意是這個,戰甲器靈能不能感應得這麼清晰就不知道了。這家伙終究不是艦靈郭瑞德,甚至連小嚶和小瓜都比不上,顯得更原始古樸。不過它還是有了反應,胸口的古樸紋飾亮起了白光,同時將這光傳到了長刀之上。

「權限重建……確認管理員權限……」

長刀不再振鳴,也不再出聲,高德只是在視野里看到長刀上浮起的文字,居然不是巴托文而是震旦文。

郭瑞德這家伙是料定自己不會再回來,而且後繼者必然是震旦人,才把「鑰匙」的界面語言設定為震旦語麼?

稍稍回神,高德自嘲自己連這點都想不到。郭瑞德本就是震旦與巴托的混血兒啊,而且不遠萬里跑來震旦,所做的準備自然都是奔著震旦去的。

那麼來看這座「神魔之墓」的真面目吧……

確認權限後,長刀就變成了類似U盤的容器,里面是一大堆性質跟文件差不多,但形式卻跟記憶碎片差不多的東西。高德捏惡魔手辦的時候已經很擅長讀取這些碎片了,何況每一塊碎片都有詳盡的標簽、縮略和梗概,還按不同類別堆疊得異常規整。

高德如海綿般將這些碎片的內容一掃而空,選取最重要的那些碎片細品。直到感應中蕩起圈圈漣漪,才發現遠阪愛已經站了起來,正對他拳打腳踢。

「總管大人……」

他中斷讀取,無奈的嘆道︰「你現在這樣可不太雅觀啊。」

戰甲盡數碎裂,繃得跟沒穿似的緊身衣雖然還掛著戰甲碎塊,卻更增添了情趣。更關鍵的是不到一米六的身高,還是齊眉劉海的黑貓型少女,跟身著郭瑞德戰甲兩米多高的自己比,儼然就是只大號手辦,讓高德沒來由的生出好好捏捏的。

遠阪愛呆了呆馬上清醒過來,身體一震,緊身衣像充氣似的膨脹,彈飛了戰甲碎片,變成類似練功服的中衣,頓時遮掩了尷尬。

難怪她之前一眼就看出了艦靈郭瑞德的偽裝,沒得說,這層緊身衣自然也是什麼「泛用基準防護皮膚」,也就是偽殼。

「你可真是被麗寵壞了!」

遠阪愛恨恨的咬牙嘀咕,目光轉向高德手中的長刀。「你把它弄廢了?」

「嚴格說,是讓它恢復了正常。」高德點頭,「幫它消去了本不該屬于它的戲份。」

「你的意思是……剛才它做的那些,對我做的那些,還有我背負的使命,」遠阪愛在細節上比小麗要敏銳得多,「都是多余的?」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高德的戰甲手套把頭盔撓得沙沙響,「要直白的說,從所謂的魔神……也就是叫扶桑的女子,你的老祖宗,她所認定的主人的角度來看,的確是多余的。」

「你不必這麼彎彎繞繞的,」遠阪愛的語氣異常沉重,「不管是多古怪多奇異的事情,現在我都接受得了,要知道就連我自己也……」

是啊,好好一個聖山戰僕,女皇陛下的親密戰友,小麗的閨蜜,一下子被他傳了火,變得不純潔了。

「我很理解總管大人的感受。」高德還是要安慰下她,「當初我也是被迫的,那個痛苦啊,真是說不出來。不過總管大人也別這麼失落,咱們又沒失去什麼……不對,咱們是失去了枷鎖,得到了自由。」

「說了叫遠阪,別再什麼總管大人!」遠阪愛有些暴躁,「總覺得你是在奚落我!」

「是是,遠阪大人……哦哦,遠阪。」高德暗暗嘆氣,你又不是雙馬尾長腿傲嬌妹,叫這個名字不太對勁啊。

「你該感應得到,變化無非就是自己點燃了魂火。」他耐心解釋。「這火雖然是從我這過來的吧,但火頭是大是小全由自己控制,燒的也是自己的神靈之力,我跟別人完全影響不了。嚴格說起來,其實跟陛下坐在社稷之座上燒自己魂魄是一個道理。我覺得應該為此高興,至少我們可以體會到陛下坐上去後是在忍受什麼樣的痛苦。」

「那倒是……」遠阪愛竟然認可了高德這套說辭,不過她的失落還是難以遮掩,「但我失去的不只是枷鎖,還有我的血脈,我的使命,我的……」

「剛才不是說了嗎?」高德很不留情的繼續打擊她,「那是你那個老祖宗的自以為是,還有這把鑰匙的失職。」

「不只是這個!」遠阪愛起腳挑起她的劍,嚇得高德縮脖子。還以為她要怒極出手,沒想到她卻是使勁握著劍,握得手跟劍都在微微發抖。「還有我跟小姐的……我跟小姐的關聯,我的神靈之力是她賦予的,就像她最初賦予了你一樣!」

「魂火並沒抹去你的神靈之力……」高德還想解釋清楚,可看她沮喪得像下個月沒了口紅配額的小姑娘,就不再深入了。畢竟魂火長燃,原本擁有的力量必然會有相應變化。

接著他一個激靈,遠阪愛說到小麗賦予了他力量……難道說的是血原?而且遠阪愛也清楚這事,正好可以問問具體是怎麼回事。

「小麗……當初為什麼會選擇我?那是什麼時候?怎麼做的?具體是什麼影響?跟你一樣嗎?可我不覺得一樣,我並沒有獲得神靈之力。」

高德急促的提出一連串問題,遠阪愛做了深呼吸,神色放松了許多,對著他淡淡笑道︰「想知道?就老老實實回答我的問題,先把這里的事情說清楚。」

等在這兒呢……

「你也先別急,」高德可沒那麼容易就把主動權讓給她,把魔魂之刀拔出地板,朝艙室前方走去。「得先把這里的事情解決了再說。」

這就是艘類似登陸艇的小艇,只不過是全封閉的。繞過載員艙就是駕駛艙,跨上幾級台階,來到空間相對局促的駕駛艙,並排有兩張坐席,左邊那張坐著個人。

「義思達……不……」

遠阪愛沒吵沒鬧,悄悄跟了過來,看清坐在駕駛席上的那個人,低呼道︰「郭瑞德?」

那個人穿著跟高德一模一樣的義思達戰甲,只是缺乏保養已經大片銹蝕。高德伸展感知,嘗試踫觸器靈,卻毫無所得。估計是戰甲被侵蝕得失能,器靈也被分解掉了。

「這就是你的老祖宗所說的魔神,」高德欣慰的點頭,確認「鑰匙」里提供的信息是對的。「也是埋在墜星海下那艘義思達戰艦的主人,沒錯,就是義思達郭瑞德。不過這不是他本人,只是他留下的一副……軀殼。」

到了這個關口,他也不得不把自己跟扶桑神社有關聯的底細交代出來了。不過仗著擁有了鑰匙里的資料,還有遠阪愛對這事的關鍵點還沒完全掌握,他確信在某些關鍵點上還能糊弄過去。

「之前遇到櫻花神社的巫女,王無敵說她手里的魔魂之刀,也就是這把刀。」高德掂了掂手里的長刀,「歷史很久遠,樣式也跟古怪,有些像上古時代巴托人用的什麼儀式刀,我就有了一些懷疑。那時候我還不敢確定,所以沒有說出來。」

「本來想著先處理好大將軍那邊的事情,再跟你來解決神社這邊的事情,沒想到你……」

說到這遠阪愛低頭嘆氣,「大概這也是命中既定的吧,我看到刀的時候,心中的躁動根本沒辦法止住。」

高德提著義思達戰甲的肩甲,小心翼翼的提起來,結果只提到一半,就嘩啦啦一陣脆響,戰甲分解成無數塊碎掉了。

「沒了……」高德看著手里還算完好的肩甲,低沉的說︰「當初郭瑞德只是路過這里,留下個導航點什麼的,並沒有更多用意。他找那個叫扶桑的少女,也只是想留個見證者。甚至可能只是給扶桑一個機會,讓她在混沌降臨時可以在這里躲開混沌惡魔。」

「可扶桑卻把郭瑞德隨口說的會回來什麼的話當真了,把守護住這里等待郭瑞德回歸當做自己的使命。她把這里當做黑暗殿堂,用長刀為中介攝取生命力,追求永生不朽。最終她的執念污穢了長刀,讓長刀的器靈以為自己是扶桑,數萬年相繼的恪守使命……」

「這、這太可笑了……」遠阪愛難以接受,使勁搖頭否認︰「真相不可能是這樣的!」

「不可能嗎?」高德冷笑道︰「那個通過長刀從祭品中攝取血肉魂魄的魔神,那個給巫女和渴求力量的凡人傳送力量的魔神,祂到底是誰呢?」

晃了晃手中的肩甲,「是這個嗎?」

遠阪愛無語,沉默片刻又問︰「你憑什麼說郭瑞德只是在這里留下什麼導航點,他大費周章的跑來這個地方,就為了留個導航點?」

「我猜的。」高德聳肩,「他從巴托涉過遠海,肯定是先到了扶桑,那時間恐怕已經發現了混沌將至,惡魔正準備襲擊他的跡象,所以在扶桑留個導航點。萬一他在震旦那邊沒跟聖山……哦,那時候是仙洲人達成什麼協議,必須回去的話。那時候混沌已至,這個導航點至少能讓他安全抵達扶桑,當然他最終沒有用上……」

說話的時候他也在四下打量,在駕駛席之間的操作台上,看到一道縫隙。那明顯不是侵蝕的縫隙,而是留給什麼器具用的。

感謝刀里留下的資料,高德提起長刀,朝著那道縫隙插下去。

等刀身盡數沒入,依舊沒什麼動靜,高德也不急,用感知踫了踫戰甲的器靈。

戰甲器靈頗不情願的蠕動著,關聯上長刀器靈,長刀驟然亮起白光,嗡嗡低鳴中,駕駛艙前窗上亮起繁復光紋。

「果然是……導航圖……」遠阪愛仔細打量那些光紋,沮喪的得出了結論。

當然是導航圖,但不是讓義思達戰艦從震旦回到扶桑的導航圖,而是指示另一個地點的導航圖。

高德不動聲色的努力記憶光紋,準備趁著記憶沒消退的時候就傳給艦靈郭瑞德,這必然是指引啟示錄所在地點的地圖。

光紋模糊起來,最終化作點點光塵。長刀再度鏗鏘鳴響,不等高德反應過來去拔,就喀喇喇碎裂了。

可憐的器靈,它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這真是……難以置信……」此時遠阪愛已經完全相信高德的說辭了,「十萬年的使命,十萬年血脈傳承,甚至是整個扶桑族群,都建立在虛假之上。」

「也說不上虛假。」高德悠然的道︰「前人有前人的安排,後人有後人的計劃。都是為了生存,為了傳承。」

他輕咳了聲,提醒遠阪愛︰「這里已經沒有價值了,應該怎麼處理呢?」

「你說得沒錯,」遠阪愛竟是轉念就想通了,「我們該讓這里發揮最大的價值,為了生存和傳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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