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3︰漫天星斗禍在北

小麗和姚婆婆急著回無終宮,還真順手做了回滅火器。她們一人一袖子,凌空攪起兩股浪柱,將兩艘戰艦澆了個通透,說不定有不少水手被沖下了海,不過到了這種危急關頭,也算是必要的犧牲了。

海浪撲滅了戰艦,高德也落到了重明號上。小麗扔得手重了點,差點讓他砸破甲板落到下面艙室去。

牛得祿等人看著高德自天而降撲在甲板上,再像皮球一樣彈起來,臉上卻沒有半分驚奇。他們還沒從剛才那只黑煙的震懾中清醒,高德懷疑他們甚至都不知道撞船了。

高德耳光加腳踹把眾人打醒,牛得祿看清寒號的艦首啃在了重明的上,明火雖然滅了卻還濃煙滾滾,對方的艦橋和自己的炮塔燒得大片焦黑,嘎的一下兩眼翻白差點又暈了過去。

還好兩艘戰艦並沒有致命損傷,等人徹底清醒後,各自收拾,遁回提督島。連高德都沒膽氣留下來搜查藏龍島,看鐵銹幫那些人在島上留下了什麼東西。即便被小麗的寂滅之力清掃過,可那只黑眼只要還殘存著絲毫氣息,都足以讓高德聞風喪膽。相信鐵銹病也是如此,一段時間內藏龍島應該會維持著無人島的狀態。

回到提督島,呂九眉毛絨絨等人來迎接,見著戰艦和人的慘狀,尤其是月兌下了戰甲臉色蒼白兩腿發軟的高德,毛絨絨驚呼︰「你們是遇上了什麼海怪,連人帶艦被草成這樣的麼?」

若不是就在沙灘上還有太多外人,高德還真想拎起她挼成球踢進海里,你這興奮勁是怎麼來的啊!

「具體情況就是這樣了……」

大帳里,高德簡明扼要講解了藏龍島之行,他與小麗和姚婆婆的談話自然就略過了,那只黑眼也模糊的說成是下港那邊的強大存在。

「藏龍島已經不是威脅,」他做了總結,「我們可以安安心心的做自己的事情了。」

「那東西真的不會再出現嗎?」牛得祿也在場,他是水師營游擊,面上提督衙門開什麼會他都有資格參加。

他異常擔心︰「即便聖山的仙子們會趕來支援,可只要晚來個一時半刻,我們這些凡人就小命不保了啊。」

這話讓高德頗為不爽,不是因為他早就跟小麗和姚婆婆談過這個問題,而是在他的計劃里,小麗只是坐鎮後方以防萬一,這次藏龍島之行完全就是他的個人秀場。現在可好,牛得祿這些人對他的神勇威武完全沒了印象,只記得那只黑眼的可怕。

說起來他自己也是如此,誰讓那玩意強大得跟凡人完全不在一個層面上呢?

「聖山的……仙子保證過了,」高德只好安撫他,「那玩意不會再在墜星海出現了,你可以放心大膽的巡航墜星海,讓這片海域真正成為大明的門戶。」

見牛得祿還惴惴不安乃至瑟瑟發抖,再想到水手艦員,高德頓時有了警惕。水師營可不能就這麼散了攤,戰艦好劃拉,人卻難找。

「這樣吧,」眼珠子一轉,高德計上心來。「以後每艘巡海的船上安排一隊親兵,配備直通提督衙門的通訊器。有那玩意出現的跡象就直接呼叫我,我再找聖山求援。」

「這法子好,」牛得祿安心了許多,「順帶還能幫著跳幫查貨,要水手干這些活著實勉強。」

這時高德才醒悟,哎呀這不就是震旦大明的馬潤了麼?

等牛得祿走了,呂九眉毛絨絨開始爭著拍桌子。

毛絨絨說︰「還要我們上船去查貨,跟那些臭男人擠比鐵罐頭大不了多少的空間里?讓我死吧!」

呂九眉說︰「我不會水,別想把這事派到我身上。」

「大人哪舍得讓你們跟著船巡海呢,」李蓉娘趕緊打圓場,「自然是派下面的人帶隊。」

兩人沉默了會,不約而同的搖頭。

呂九眉說︰「那可不放心啊,誰知道他們能在海上整出什麼花活。」

毛絨絨說︰「可信的人都是馴象所特勤,他們願意來島上訓練新兵就不容易了,還讓他們帶隊跟船巡海,太勉強了。」

兩人說的都是實情,現在高德手頭上就幾十號馴象所特勤可堪一用,這些人也只是候補提燈人遠沒有板磚的絕無,哪可能隨便搬。

「這不是明天就得辦的事,」他倒是篤定,還好鋪開了攤子。「趁這段時間把親兵訓出來,從中選出好苗子帶隊不就行了?」

「早說嘛,」毛絨絨如釋重負,「你張口就來也不說清楚,存心逗我們玩呢。」

呂九眉抱著胳膊沉思,似乎有了什麼想法。

對高德而言都算得上驚心動魄的藏龍島之行告一段落,高德把他這副攤子鋪開之余,仍然有些擔心。海塔會真的甘心就此罷手,把掌控大明大半海貿的墜星海讓出來?另一面上港和皇港算是血塔會的地盤,他們也就這麼瞅著自己在墜星海興風作浪掐他們咽喉而不作任何反抗?

轉念高德又放棄了深究,這個層面的事情就不是他需要去面對的了。而且既然小麗和姚婆婆認定海塔會不太可能再度動用那部魔神黑器,那麼就算他們還要整蛾子,只靠自己就能解決得了。

所以現在自己只需要專注在眼下的攤子,尤其是提燈人的培養上。這一批魔人新兵還只是試水,銅鼓山礦場那邊的礦工才是中堅。裘正仁跟夏侯老頭那邊都分頭報告過,第一批礦工由龐楊夫婦壓陣,已經上了火車,再過幾天就能到中京。

想到自己這邊即將培養出大批提燈人,高德心中又起波瀾。

小麗和姚婆婆能接受自己燃起魂火,女皇乃至聖山能接受嗎?即便接受,自己一個便是極限了吧?以後這邊如點點繁星的提燈人,必然不是她們願意看到的。這始終是個莫大隱患,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說不定拖下去,就能拖到魂火四起,如漫天繁星的那一天呢?到時候再追究自己也沒意義了。

想到姚婆婆說的其他地方也有魂火燃起,高德慶幸之余,又隱隱憂慮。他不清楚其他地方的魂火是怎麼燒起來的,到底是和他一樣燃燒魂魄,還是由魔人找到了新的混沌縫隙燒凡人。但有一點很確定,那就是大明對震旦的控制出了大問題,以燃燒自己魂魄守護震旦的女皇正面臨巨大挑戰。

拋開自身立場,高德對女皇沒什麼憐憫之意,分明就是她自找的嘛。老太子那會大明就藥丸了,一幫宗室文臣想廢掉祖訓就廢掉嘛。靠一個超人燃燒魂魄守護天下這種事情本來就不正常,能堅持千年已經是奇跡了,何必再讓這樣的大明苟延殘喘。

問題是立場就是啊,高德怎麼可能拋得開。沒了女皇,他又到哪里去領退休金呢?沒了女皇,他招呼起來的這些部下,包括未來會有的無數提燈人,又該寄居在誰的羽翼之下呢?

學太祖那樣再來一次亂世爭霸建立新的王朝?別開玩笑了,那不過是又一次重復,還未必能比大明做得好。有那勁頭花在抱緊女皇大腿……不對,還得抱緊小麗大腿,那不是效果更好?

高德胡思亂想了一陣,感應到孽魔納扎斯手辦的震動才停了下來。

紫綃又在召喚他,說起來有好些天沒降臨到她身上,看看她那邊的進展了。

最初只是想讓紫綃去震旦月復地開個分基地,幫她們還有毛絨絨等人查探出身籍貫之余,也給自己一條退路。現在看來,作為退路的潛在價值越來越大了。

高德意識飛升,沉入萬里之外另一具嬌小灼熱的軀體中。

山腰處的軍營里,呂九眉領著胡大山,腰挎著跟小臂差不多粗細長短的怪異燈具,巡視整齊列隊的親兵。

那如管子般的燈兩頭是鋼鐵,中間是玻璃,散發出暖白光輝。盯著燈光看,總覺得哪里不對勁,似乎心頭癢癢的。

一般人的感受僅僅如此,梁大甲等人的感受則完全不同。

這是魂燈,是呂九眉在燃燒魂火。

「這個、這個,還有這個。」

呂九眉從隊列中點出一個個人,有的之前就進過血怒原野,在里面點燃了魂火的人,有的則是她新發現的苗子。腰間的魂燈離得夠近,可以讓她隱約看到每個人身上的魔光,再加上隊長哨長或者伍長目長補充的資料,兩相權衡,就是她選人的標準。

走到梁大甲這邊,呂九眉扯了扯嘴角,不待梁大甲行禮,就直接勾勾手指,示意他出列。

「這些人單獨編組,另行訓練。」讓梁大甲跟在身後,呂九眉繼續巡視,同時對胡大山解說。「以後他們會隨船行動,跟著戰艦一起幫提督大人掌控墜星海。」

這些人全是新兵,沒有一個來自錦衣衛的,胡大山自無不可。他也清楚來龍去脈,而且他身腰間也挎著跟呂九眉一樣的礦燈。

「喂喂得給我留點人。」尖尖嗓音在遠處響起,轉瞬就飄到近前,正是毛絨絨,還帶著她的幾個灰豆芽姐妹。

「個頭小的,有那種魔光的,都是我的。」毛絨絨頗不客氣的搶人,還不滿的嘀咕︰「怎麼招兵的時候就沒多個心眼也招些女孩子,全是些臭男人,而且全是人類。」

「你可以回西城去招啊,」呂九眉頗為不滿,不過毛絨絨要的是身具奇魔之力的瘦猴,倒跟她的需求不沖突。

「說起西城,」毛絨絨咂嘴,「好久都沒回高德的小院了,苗苗跟靈靈也好久沒見著了,真想念馴象所的食堂啊。」

在摻雜著思鄉與倦怠等等雜質的念叨中,高德的提督衙門親兵營被分作了三份。一份是呂九眉主抓的戰兵,負責隨船行動。一份是毛絨絨關照的游兵,負責哨探傳令。剩下由胡大山領著的則是名副其實的親兵,就負責提督衙門以及高德個人的安全。

「好好做,」解散之後,呂九眉對梁大甲耳提面命,「接下來對你的任何安排,都是對你的考驗,我希望你能堅持到底。」

「定不辜負呂大人的栽培!」梁大甲很感動,王九……不,這位呂大人雖然是女的,卻對自己有再造之恩。

「不是不辜負我,」呂九眉擺手道︰「是不辜負……」

本想說提督大人,卻想到了王無敵。再想到兩人身份不同性格不同各在明暗,所求卻是相同的,也是天下千萬如自己這般掙扎于混沌與現世,血脈與歸屬的可憐人向往的。

于是話到嘴邊,呂九眉又改了口。「不辜負自己,不辜負由你魂魄燃起的火。」

「是!」梁大甲肅穆應下。

祖山高處,天廟之中,女皇自社稷之座走下,吐出口疲憊濁氣。

「雖還說不上漫天星斗,但也的確處處烽火了。」

女皇沮喪的微微搖頭,「我果然還是過于自大了,以為自己坐上皇位,大明就能自此安寧。」

「怎麼會呢?」她依舊很不甘心,「剛開始的時候雖然出了點岔子,但調整之後感覺都上了軌道啊,怎麼會一下子就……」

她轉身面對如穿著義思達戰甲的高德那般高大的武士,「最初是哪里升起的?」

高大武士正是廟陵衛統領肖茂密,他躬身應道︰「最初該是自北方偏東升起,不過……」

「北方偏東,該是松州那邊。」女皇點頭,「你繼續說。」

「不過後來我忽然記起,最初的星光其實是在正中亮起。」肖茂密有些不確定,「只是很模糊,那時候以為是混沌之力的擾動,沒太在意。」

「果然,」女皇冷笑,「真正的肇始者,就在中京!」

「陛下!」身著銀白鳳服的遠阪愛急急進了天廟,「松州有變!」

女皇接過遠阪愛遞來的電報,粗略一覽,粉頰頓時掛上厚厚寒霜。

「叛軍假冒州兵,趁火車突入松州!?」

有形有質的紙在女皇手中亮起冷白光芒,再如虛光般消散無蹤。

「李效成!」女皇咬著牙恨恨的道︰「好個李經略!經略得連自家主城都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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