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9︰一出悲劇正上演

四色星河灑下詭異光影,映照得荒原斑駁迷離。

尖角羊頭高高飛起,拉著血水在半空揚出一道月弧。無頭軀體猶在戰斗,掄著巨大鍘刀胡亂劈砍。不過脖頸斷口溢出那縷縷紅光似乎比血液更加重要,隨著它的流失,怪物的力量不斷衰竭,以至于動作越來越遲緩。

最終怪物定格為雕塑,發出喀喇喇的細密爆鳴,那是覆滿全身的嶙峋橘皮在變化。這些橘皮急速褪色枯萎,變得如樹皮一般,將無頭軀體包裹成類似樹根的猙獰之物。

高德收回長刀,看著縷縷紅光飛入腰間的裝置里,有些心痛的呸了聲。帶血的唾沫落在地上,滋滋飄起青煙。

這玩意很像油燈,里面亮著刺眼紅光,是專門用來收集魔塵的魔塵燈。

什麼是魔塵呢?

高德在自己的灰境,也就是血怒狂野里擊殺惡魔幼體都會獲得「經驗值」。這個本來是無形的,本質上應該是滲入灰境的凡人魂魄。與混沌之力融合後就成了惡魔幼體,殺了便由惡魔軀殼自動吸收。

但在這里,他帶著的魔塵燈就截留了戰利品,把無形的經驗值變成了類似細微煤粒的有形之物。

高德自然不爽,不過不交魔塵就得交消息甚至報真實身份,要混進這個魔人群,只能無償勞動。

每只惡魔幼體能收到的魔塵份量都不一樣,最常見的血魔幼體魔塵最少,算了算高德至少得殺上萬只才能攢到一斤魔塵。好在已經搞定了瞎子,隔壁院子姚婆婆也不在,他可以安心的在這處灰境里伐木。

這里是與王子赫有關的魔人群體,成員分布很廣相當活躍,血手高塔里的「大人們」說不定在現世里也身居高位。能在這里扎下根,就成了潛伏在魔人里的「魔奸」,挖到王子赫的線索都只是附帶的小小好處。

一萬說起來多,實際干起來就是那麼回事。一分鐘殺十只也不過大半天時間,如果沖進怪堆里開無雙,效率還要提升好幾倍。

高德最初是這麼盤算的,結果吃了大虧。他沒想到這里的惡魔幼體遠比血怒原野豐富多樣,不少還很強大,令人懷疑已經不是幼體了。

他出山谷沒多久就遇上了一群鳥人怪,肋生雙翅鳥嘴鳥爪很像雷公。鳥人怪飛在天上射箭投槍,讓他無從躲避。逃吧兩條腿跑不過一對翅膀,不得已強行退出了灰境。等再進入時發現魔塵燈沒了,之前的努力全告作廢。

收拾了這頭樹皮羊怪,高德看看荒原深處,空中隱約有暗影浮動,不是鳥人怪就是其他飛行魔怪。

今天就到這了,他的血魔步卒軀殼能「長」出長刀,卻長不出弓弩。在他修煉出「投刀術」之類的技藝前,對上這種怪物根本無解。

轉身朝高塔方向走去,路上偶爾有零星魔怪,被他手起刀落利索的解決。當附近浮起螢火般的猩紅光點時,則加快速度拉開距離,那是和他一樣的魔人。

在這處灰境里魔人是可以相互攻擊的,山谷里除外。干掉或者逼退另一個魔人,對方魔塵燈里的魔塵就會轉移到自己的燈里,這可比老老實實伐木來得快。

這是高德用親身體驗換來的認識,不過他不是被一個魔人,而是一隊魔人襲殺。上輩子他做的就是不爽不要玩的游戲,除了自嘲遭了報應之外,並沒更多怨念。

現在他見到其他魔人就跑,壓根不考慮跟其他魔人組隊的選項,對他這個還沒取得容留資格的預備魔奸來說,站穩腳跟才是第一位。

「十一錢,新人四五零七六,已記錄。」

山谷的谷口被粗壯藤蔓堵住,看起來像無數長著尖刺的巨蟒交織成團,只空出條堪堪通行的通道。一根藤蔓探到高德腰間摘下魔塵燈,藤蔓上類似吸盤的瘤疤摩挲燈罩,將里面的魔塵一卷而空,再在高德的感知中投出這行血字。

一斤十六兩,一兩十錢。算下來還得這麼忙十來天才能獲得一個月的「入群資格」,高德不由有些泄氣。

慢慢來吧,高德安慰自己。

這處灰境明顯分為兩層,外層是一般成員,相互交換信息,就是個灌水群。在灌水群里尋找特定信息,無異于大海撈針。內層則是高塔里的「大人」,他們是灰境的主人。和自己在血怒原野里的狀況一樣,應該是個更嚴密的組織。要混進這樣的組織難度太高,高德既無耐心也不願冒險。

退出灰境,看時辰已是午夜過後,高德正準備休息,某種細密的擾動讓他難以入眠。

仔細感應了會,高德放出孽魔喀扎斯的手辦,感知剛探入手辦,就被如潮的祈禱甚至是歡愉的申吟沖得混亂不堪。

他趕緊模出另一塊混沌之鱗,進入他擁有的另一處灰境︰傳令者之礁。

感知自台座上的雕像升起,看到旁邊的亂石堆紫光流溢。若干凌亂線條正游動踫撞著,似乎要拼出什麼輪廓。被紫光的動靜牽引,股股煙氣正從自己這邊的台座溢出,像薪柴或者原料般投入亂石堆。

要糟!

高德轉念就大略搞懂了狀況,姚紅綃的那個小侍女竟然要把另一只孽魔又招出來!

這下不得不冒險了,高德將自己從孽魔喀扎斯的軀殼中拔出,成了只又軟又彈的水晶軟泥怪。他蹦蹦跳跳著來到亂石堆前,從身上拉出若干觸手,探入紫光之中。

得搶在小侍女召喚成功前,把這只孽魔捏成手辦!

觸手一探入,就陷入到又黏又熱難以言述的深處,讓高德記起了自己身為人形理療棒的屬性。這種感覺真是太糟糕了,糟糕得水晶軟泥怪的表面瞬間豎起無數細絲,像頭發一樣搖曳晃動。

高德並不清楚自己的變化,他只覺穿透了什麼東西,進入到類似原始湯那種生命之初的蠻荒狀態。他的觸手融化成一層膜,將混雜著甘美與腐臭,寒冷與炙熱,總之各種對立感覺都有的黏漿裹住。

那似乎也是只軟泥怪,更軟更不成型。

他化作的膜似乎要將這只軟泥怪吞噬掉,卻只是讓二者貼得更緊,原本散亂不成型的軟泥怪都被捏得緊致起來。這一刻高德隱隱覺得自己成了當初在地下世界遇到的那只孽魔,舌忝出了魂魄想吞噬,卻被自己魂魄黏住動彈不得。

「主人啊,是你嗎?」

「是納扎斯大人?我的禱告成功了!」

「納扎斯大人降臨到我身上了!」

「我真是太幸福了,納扎斯大人!」

「請盡情使用我的身體納扎斯大人,請成為我的魔主!哪怕是化作您現世的血肉也可以的,只要您將我的魂魄帶入聖境!」

如潮的意念自這團軟泥怪中涌出,讓高德恍然大悟。

他包裹住了小侍女的魂魄!

「不要吵!」

他發去呵斥的意念,想獲得更清晰的感應。

那團軟泥怪頓時緊緊蜷縮起來,讓出的偌大空間拉著高德的意念狂瀉而下。瞬間他像是沖破層層迷霧,墜入另一個世界。原本還保有的對自己身體以及現實的感知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全新的現實感。

弱小,虛弱,少了什麼……

燥熱,舒爽,多了什麼……

等他听到自己的申吟,感受到手指與身體的觸感時,震驚如電閃雷鳴,轟得他外焦里女敕。

他變成了姚紅綃的小侍女,更準確的說,他控制了小侍女的身體。

他抽出手指,異樣感覺讓他哼哼出聲。那是脆女敕嬌媚,令人骨髓沸騰的女聲,身上燥熱讓他下意識摩挲肌膚,滑不留手,又滾燙如炙。

沃日……

高德小時候被同學朋友甚至是老爸押著扮過不少次女裝,妹妹也懷著鬼心思想方設法把他整蠱成女裝大佬。但到他身材拔高到鶴立雞群時,那種可能性就完全消失了。

沒想到啊,他竟然會以這種方式重返女裝界……不對這哪是女裝呢,分明是變身,還好這具身體並不是他的。

「米瑪,你的主人回應你了?」

蒼老聲音忽然響起,讓高德瞬間掙月兌糾結,放棄了設法退出身體的打算。

這個聲音……

披著斗篷的蒙面人從黑暗角落里走出,略微激動的說︰「還是有其他什麼變化?」

這是狙殺他的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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