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2  安好便好

穆安想,她終于找到沐珣了,人還好好活著。

這麼長日子,沐珣無時無刻不念著家里,他想念京城短暫的快樂時光,想念那俏皮可愛的模樣。

他知道,對于那時的穆安而言,蕭辭才是她的天,是他的出現打破了這原有的平寂,將穆安帶入了更痛苦的抉擇中。

他一直以為,這丫頭不會原諒自己了。

穆安沖進了沐珣懷中,她承認這就是那個疼愛她的哥哥,那個在涼都城長大,心里卻一直念著京城的哥哥。

「對不起」,穆安尾音都有些顫了,她低聲說著︰「對不起。」

「安兒乖,安兒乖」,沐珣濕潤了眼角,他才是那個該說對不起的人,最愧疚的便是在京城動/亂的緊要關頭,讓穆安沒能見到蕭辭最後一面,該是怎樣的痛苦才會昏睡許久,最後連月復中的胎兒都沒能保住,沐珣緊緊攬著懷中的人說︰「安兒,是哥哥對不起你,你別怪哥哥了好不好?」

「早就不怪了,我早就不怪大哥了」,穆安破涕為笑,道︰「我一直在家中等著哥哥得勝歸來的。」

「沒能得勝歸來,還讓你們擔心了。」

穆安搖頭︰「安好便好,只要安好便好。」

什麼都可以不要,但一定要活著,活著才有希望。

夏氏一族見驟然來了這麼多人,陣仗瞬間就亂了,夏野將夏拓砍在了刀刃下,隨著族人的驚呼,夏拓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溫熱的鮮血滋了出來。

身為夏氏一族的少族長,夏野不能仁慈,不能一昧的善良,更不能容忍外族之人踐踏族中的寧靜,父母到死都沒能見到他最後一面,這將是一生不可磨滅的遺憾。

說不恨,那是假的!

夏拓的死,讓紛亂的族人瞬間寂靜下來,死一般的沉。

「夏野,你!」

抹了一把飛濺在下巴處的血跡,夏野緩緩回頭,看著那面色蒼白的長老,沉了聲︰「叛徒已經殺了,夏氏一族的駐地不在這,休息半日,即刻啟程,返回常駐地!」

「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族中會變成這個樣子,夏氏一族寧靜百年,世世代代都不與外人相連,怎會亂到自相殘殺的地步」,那長老悲痛不已,緩緩指向沐珣︰「世子殿下,你到底對夏笙同夏野做了什麼,為什麼要攪/亂我們平靜的生活?」

沐珣還看著穆安,方收回眼,就听夏笙反駁︰「三長老,同世子殿下沒有關系!若不是他,在夏拓勾結烏匈時,族中早就亂了。」

三長老被忽然沖進來的一張張陌生的面孔嚇到了,他對著夏笙搖頭︰「族長令都毀了,夏氏一族還如何凝聚在一起,族長都死了,你們這般幫著外人,是要斷了夏氏一族的後路啊。」

「三長老」,夏野抖了抖刀刃上的血珠,又覺得這刀握在手里有些惡心,當即扔了,隨著刀落的聲音,他道︰「這不關其他人的事,大長老同夏拓的背叛已經蓄謀已久,大長老一早就盯上了族長之位,處處刁難笙兒,這都是族中人人皆知的事實,這次趁我離開,他們便在狩獵中害死了我父親,父親狩獵一生,馬術在族中無可比擬,幾十年中墜馬無數次,都安然無恙,他身體健碩,怎會死在馬背上,分明是一早就受了暗算!」

三長老半張著嘴巴沉默。

「還有我母親,她是族中女子的領袖,一身剛骨不輸父親分毫,說她會悄然自殺在大帳中,你們誰信!」

場上鴉雀無聲。

「我的爹娘為族中盡心盡力一輩子,最後落了個死不瞑目,這仇到底該同誰尋,我夏野一清二楚!」夏野說︰「所謂證據,是給狡辯的人看的,對大長老同夏拓,我一忍再忍,他們恩將仇報,天神也不會讓這種人活著!今日便用他們的血祭我夏氏一族百年的平靜!」

三長老佝僂了脊背︰「可沒有族長令終究不行啊。」

「族人皆恭恭敬敬稱過我夏野一聲少族長,我便是這夏氏一族的族長」,夏野展開雙臂,想要擁抱草原無私奉獻的天神,他深吸一口氣,久久無法平靜︰「人定勝天,夏氏一族已經被這族長令束縛了百年之久,也該是打破的時候了,一昧的守舊,等著其他部落崛起,我們便成了草原的弱者,要想永遠生存,就要順應萬千變化,成為強者!」

夏笙豪放的擦干發澀的眼眶,仰頭看廣闊的天際,好似在說︰「爹娘,你們看見了嗎,令你們驕傲的兒女終將成為饑餓的狼,撲食著整個草原,哪怕失去羽翼,也能相互扶持,撐起整個夏氏一族。」

暢然呼了一聲,夏野沒再听到族人的議論。

他們自由太久了,也被困太久了,整個草原都知道夏氏一族的強大,可夏拓不過用了一點卑鄙的小計,不管是面對陀爾悍蛇部一類的弱小部落,還是烏匈一類的荒原的獵狗,凶狠的狼都沒想過守在常駐地反撲,他們毫不猶豫的跟著夏拓一路逃走,做了那自我認輸的狼。

夏野以不容反抗的威嚴,挑著重重的擔子,喝令族人休息片刻,逐個整頓大帳,他們就要回去了。

沈行白安安靜靜在一旁看完了整場戲,面色平靜,南宮是個性情中人,不免也覺得心底難受,一抬頭就見她家公子慢悠悠的扇著風,抬眼想著什麼。

「公子」,南宮喚了聲,嘆氣︰「你說這夏氏一族是不是安逸的日子過太久了,都變得遲鈍了。」

沈行白收回目光,一側頭,只看到南宮一人,隨口答道︰「不是有夏野嗎,他看的清,對了,不是讓你看著沈行怡嗎?」

「……」南宮一個激靈,原地一蹦,身邊哪里還有沈行怡的影子,她一時間看戲都給忘了,左右一看,指著最邊上的大帳邊,拍了拍胸口︰「公子,小姐在哪呢。」

「你……」,沈行白瞪了一眼南宮,後面批評的話在舌尖卷了一圈沒吐出來,沈行怡異常的安靜,呆呆的靠在大帳的樁子邊,身邊什麼人都沒有,她也不過來,就靜靜盯著一個方向失神,十指交纏著快摳出皮了。

南宮︰「小姐怎麼了?」

順著沈行怡的目光看過去,是沐珣正垂頭百般認真的同穆安說著什麼,就連蕭辭都插不上話,站在一邊淡淡笑著,融洽美好極了。

愣了愣,沈行白狠狠一皺眉,敲了南宮一下︰「上次在城衣坊門口,將沈行怡這蠢丫頭從馬蹄底下救出來的是不是沐珣?」

「上次啊?」南宮眨巴眼楮想了想︰「是不是沈欣害小姐的那一次?」

「就是那次。」

「是啊,不過當時還是霂閣主呢。」

「好一個霂巽,想都不要想,哼!」

南宮不解︰「公子,想什麼啊?」

「想蠢花插在鍍金的牛糞上」,沈行白翻了個白眼,看著沈行怡,低聲︰「這蠢丫頭到底什麼時候發現霂巽真是身份的?」

「霂閣主麼,他當時在京城遮著銀面」,南宮說︰「我听阜昌說小姐私下將京城的公子哥都找遍了,就找自己的救命恩人來著,再後來就是除夕夜了,那夜小姐也在宮中後殿,再要說小姐見過珣世子……嗯,好像也沒有了。」

冷哼一聲,沈行白驟然明了,為何這一路上沈行怡怪怪的,時不時的自己發呆,想的出神的不得了,原來問題出在這呢?

大步過去,擋住沈行怡的目光,沈行白打斷了穆安的話,瞪了沐珣一眼,挑眉︰「還活著呢,真好。」

「沈主,好久不見」,沐珣微微一笑︰「別來無恙。」

「陰陽怪氣」,沈行白越想越氣,沈行怡不會真的看上沐珣了吧?他盯著沐珣的眉眼看了會,看的沐珣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打了個冷顫,沈行白才道︰「听說你要成親了,恭喜恭喜。」

快點成親吧,他剛才看那夏笙姑娘,真是好的很呢,剛好配沐珣。

沐珣一噎︰「沒有的事,別亂說,毀了人家姑娘清譽。」

沈行白故意揶揄︰「可不是我說的,人盡皆知,涼都城的喜酒怕都已經擺好了,就等著你回去了。」

皺了皺眉,沐珣扶額,不用想都知道是夏野說的,他看著穆安︰「又給家里添麻煩了。」

「沈行白你可閉嘴吧」,穆安踩了他一腳︰「你是巴不得我哥成親是不是?」

沈行白「嘿嘿」一笑,他何止巴不得,盼著沐珣被夏笙纏住呢。

「哥,你是真心想娶夏笙姑娘為妻嗎?」穆安說道︰「你若是真心喜歡,那家里便也十分歡喜的。」

「安兒」,沐珣頓了頓,沉聲︰「耽擱這麼久,我該回涼都城了,至于其他——」

「沐珣」,不知什麼時候,夏笙從里面出來,她快步過來,打斷了沐珣接下來的話,衣裳也沒來得及換,盡顯得滄桑,對著蕭辭幾人一禮,抬眼道︰「快收拾好了,我和大哥馬上準備啟程,沐珣你也收拾收拾,其他的話,我路上再同你說。」

沐珣動了動嘴︰「夏笙姑娘,夏野已經回來,這次,我真要離開了。」

僵硬一笑,夏笙只說︰「不急,族中經此大劫,你我的婚事都耽擱了,我們先一起回去,好嗎?」

她眼中的光一點一點就要熄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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