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8  再回莫干山下

許博延一早便由近衛護送,快快回宮了,王楚君最後才知道涼帝來過,驚詫之下,又擔憂蕭辭。

穆安挽著她的手臂,笑道︰「娘,沒事的,陛下很平易近人的。」

「也就你膽大」,王楚君放下心來,最後看了一眼住過的院子,嘆道︰「住久了,還真舍不得了。」

院子雖小,卻難得舒適。

花樹開的正茂,蒲扇一般的花羽隨風舞動著,似在揮手告別。

穆安說︰「有什麼舍不得的,喜歡的話,以後還能再來。」

沒見到許鄺,王楚君掃了一圈,還以為許鄺至少會出來阻攔一番,再不濟也該冷言嘲諷幾句。

「走吧。」

送穆蘭蘭到了七部城門口,穆蘭蘭緊緊抓著穆安的手不放開,眼中淚花一閃︰「大姐姐,我……」

「路上當心,早點回家,三叔三嬸還等著你呢」,穆安讓兩個人跟著她,道︰「早知道三叔三嬸回去,五香他們離開的時候就應該帶上你,路上你還能同五香說說話。」

穆蘭蘭破涕為笑︰「是啊,還以為得多叨擾大姐姐一段日子呢。」

「以後還會再見的。」

「還會再見嗎?大姐姐你會回來嗎?」穆蘭蘭心中滿是不舍,低聲道︰「京城雖有諸多的不好,可我還是想回去,想看看那里的路,大姐姐,你將來還會回到京城嗎?」

穆安定眼看著她,沉默片刻︰「或許會吧。」

「我一定會的」,穆蘭蘭堅定道︰「我每年都會回去的,一年,兩年,十年……我會在穆府門口駐足,總有一日,我會等到大姐姐經過,那是我們唯一的家,有唯一的回憶。」

雖然爭吵,雖然不幸,卻也是回憶啊。

穆安淡淡點頭︰「是回憶啊,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三妹妹,一路順風,願你終有一日,尋得愛你的郎君,千里之外,大姐姐喝屬于你的喜酒。」

退後一步,對著王楚君同穆安重重行了一禮,穆蘭蘭頷首柔聲︰「蘭兒祝夫人身體康健,祝大姐姐日日無憂。」

王楚君看著她上了回途的馬車,說︰「蘭兒路上當心,替我向你爹娘問好。」

「好」,遮上車簾,穆蘭蘭泣不成聲,經此一別,相見遙遙無期。

曾經的京城穆府,早就落下了帷幕,拉開新的篇章,早就沒了曾經的那些人。

扶著王楚君入了車內,穆安穩穩一坐︰「我們也走吧。」

蕭辭回頭,正好看見許鄺從里面出來,冷面站在門口,目送他們離開。

招手示意,算是告別。

許鄺捏斷了手中的花枝,不悅道︰「傳信回去,讓煙櫻小心行事。」

「是,世子。」

穆南均一路到了莫干山下的鐵騎軍營,吹在臉上的風驟然刺骨起來。

歷猿「嘿嘿」一笑,灌了一口烈酒,笑道︰「將軍,都安置好了。」

「辛苦你了」,穆南均從懷里拿出穆安準備的藥,半天才嘆了口氣,給歷猿看︰「走之前丫頭叮囑每日三次,結果給忘了,一粒也沒吃,這可怎麼辦?」

想起穆安氣鼓鼓的樣子,穆南均就笑。

歷猿心下暖暖的,看著那小瓷瓶,跟著笑︰「將軍,老子不怕小子,就怕女兒,末將給將軍倒水,趕緊吃。」

穆南均為難道︰「那也不能幾頓全吃了,丫頭來了要檢查的,你說說,怎麼就給忘了呢。」

怕是整日在軍中忙,想起來也沒空吃,歷猿不說話,勤快的去倒水了。

穆南均渾身都疼,一粒藥下肚,疼痛感立刻減輕了不少,他又裝回去,一展顏︰「還是得有個丫頭,丫頭好。」

歷猿連連點頭︰「是將軍同夫人生的好,郡主本就不差。」

穆南均扭頭問一旁的侍衛︰「安兒他們到哪了?」

「剛離開十三部,路上走的慢,將軍可好好歇息兩日」,侍衛提醒道︰「這副疲憊樣子,夫人同郡主見了,定然擔憂的緊,將軍快好好緩緩。」

模了模自己一臉的胡茬,面容糙了不少,眉間的褶皺都重了一層,穆南均尋思著還真是這樣,他都覺得自己瘦了很多,這讓王楚君見了,又要叨叨個不停。

趕緊卸了甲,穆南均把胡子刮了,讓人看起來精神著,挺直脊背問一旁的侍衛︰「怎麼樣,是不是年輕了。」

侍衛偷笑著點頭︰「是。」

莫干山下雖然冷了點,卻士氣融融,伙食也不錯。

歷猿一手接下了後續所有的軍中事務,同許鄺這邊互相聯系著,讓穆南均安心做了甩手掌櫃,每日都派人叮囑他吃藥,保重身體,穆南均自己也十分的上心,生怕被穆安看出來他沒有好好吃藥調理。

可穆安來了還是一眼就看出來了。

穆南均興沖沖的在軍營門口等著,換上了布衫,不像個將軍,手中再捏一把蒲扇,就是個文縐縐的軍師了,樂呵呵的笑著。

穆安率先從車里躥出來,奔過去第一句話就是︰「舊傷又復發了,還沒好,人都瘦了,是不是渾身都疼,夜里可難受了呢。」

穆南均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接,愣了愣拍了穆安一下︰「臭丫頭,會教訓你爹了。」

「嘿嘿」一笑,穆安才扶著王楚君過來,明月讓她在車里多穿了件披風,耽擱了一會,王楚君握住那粗糙的大掌,掌心多了很多裂痕,看著冷冰冰的,良久,重重嘆了口氣︰「你呀……進去說。」

「答應過你會好好回來,就好好回來了」,穆南均打趣︰「夫人瞧瞧,那里都沒少。」

一抬眼看到蕭辭,穆南均淡淡笑了笑,讓他同穆安一道進去。

一家人落座,帳里的熱氣一上來,驅散了不少寒意。

穆南均沉道︰「這次多虧了辭兒同安兒,齊軍才能敗了,所有人都得好好感謝你們。」

蕭辭不敢承情,拱手道︰「都是安兒的功勞。」

「也是你一直護著安兒,辭兒,能將安兒護的這般好,爹心里是謝你的。」

蕭辭神色一變︰「將安兒交給我,爹娘盡可寬心,定不會讓安兒吃了苦去。」

穆南均大笑,對外蕭辭可冰冷無情,對內他就是個晚輩,是沐府的女婿。

「還有珣兒,人無事,便比什麼都好,只是如今困在夏氏一族,強行離開必然是不成的」,穆南均看的透徹,說道︰「夏氏一族對珣兒有救命之恩,我們得知恩圖報。」

「爹」,穆安努嘴︰「夏笙姑娘就想嫁給大哥,報恩也就得順著他們,也不知道哥是不是真心實意的願意娶夏笙姑娘。」

穆南均︰「若是不願,你哥必然不會娶的。」

「我知道。」

所以這不就被困在夏氏一族促進感情了麼,不生點情意,一時半會還真回不來。

「我和安兒準備跟著夏野去一趟」,蕭辭說︰「等著這邊的事情結束了,盡快去一趟夏氏一族,大哥若是真心想娶,我們便風風光光把夏笙姑娘迎回來。」

「對了」,王楚君抬頭︰「夏野公子呢?路上不嚷嚷著要見你爹嗎?人呢?」

穆安搖頭︰「不知道。」

哄騙著夏野留下,好在夏野脾氣好,見大家都急急忙忙的趕路,也樂意跟著,抓緊機會同穆安攀交情,夏笙到底有多好,一路上夏野就說了不下百遍,穆安耳朵都听出繭子了。

她在腦海里給夏笙畫了一張圖,大概跟廣袤草原上的俠女差不多,能以一挑十。

正說著,外面傳來震天的起哄聲。

穆安挑眉︰「怎麼回事?」

小兵進來報︰「將軍,是副領和人打起來了。」

「夏野?」蕭辭第一直覺就是他,起身道︰「出去看看。」

穆南均扶著王楚君隨後跟上。

不出蕭辭所料,果真是夏野,寒風中他擼起袖子,露出臂膀,對面站著氣喘吁吁的歷猿,兩人相撞,都能撞的地動山搖。

夏野喜歡跟人摔跤,他微躬著身,對歷猿挑釁的一勾手,看著歷猿憋了口氣沖過來,兩拳相踫,拳風震震,歷猿能比夏野稍微矮一點,他溜到夏野身後,一手按住他的肩膀,就要給人摔地上,誰知夏野紋絲未動。

歷猿一驚,呼吸之間,夏野的手已經反扣過來,拍在歷猿肩上,一個華麗的反摔,歷猿挺在了地上,背部火辣辣的疼,他一呲牙,揪起旁邊栓在木樁上的鐵鏈,連著木樁被他拔出來,奔著夏野而去。

夏野雖然高大,卻一點都不笨拙,相反還矯捷的很,爽朗的笑了一聲,橫空躍過歷猿扔過來的鐵鏈,這會功夫,歷猿一驚凌地而起,大喝一聲,笨重的鐵鏈在他手中游龍走蛇。

夏野不甘示弱,徒手劈開了那木樁,惹得眾人驚呼,鐵鏈兩端扯在兩人手中,纏繞手臂,兩人僵持片刻,同時出腿,再次同對方比拼起來。

「你這小子,牛勁都沒你大」,歷猿打了一身的熱氣,吼道︰「叫什麼?」

「夏野,你也不賴,能同我打」,夏野狠狠握住歷猿撲過來的拳頭,對他吹了口熱氣︰「你叫什麼?」

歷猿喘了口氣︰「大伙都叫我猴子。」

「猴子好,我喜歡」,夏野同歷猿打的天昏地裂,周圍的呼聲此起彼伏。

想上去一一較量的小兵被夏野用蠻力掀翻在地,哭爹喊娘的乖乖退下。

明月驚呼一聲,過去抓著穆安,道︰「王妃,原來他上次真不是撥拉我,我要是被他撥拉一下,怕就沒了。」

穆安哭笑不得︰「他戳你一下,都得抖三抖。」

明月贊同的點頭︰「夏野公子屬狗熊的吧?」

蕭辭乖巧的候在穆南均身側,听穆南均問︰「他就是夏野?」

「是。」

「夏氏一族本就強悍,可從來都是獨樹一幟,不踏足任何不屬于他們的疆土,卻又精妙的吸收了各國的文化,族中人數不多,卻樂得自在」,穆南均看著雄風糾糾的夏野說︰「他是個厲害的,怕是夏氏一族的族長當選人,這般年輕,便有如此得天獨厚的體魄,族中為了培養他,一定漫長的等待了數十年。」

「夏野的妹妹,也就是夏笙姑娘,是族長備選人」,蕭辭垂首︰「若是夏野出事,夏笙便會率起族人。」

穆南均微驚︰「備選人同當選人一樣重要的,夏氏一族,在選出下一代當選人之前,是不會放棄備選人的,夏笙姑娘還是女子,可想而知多麼優秀,她如何能同珣兒成親?」

蕭辭頓了會,淡聲︰「夏笙姑娘願意放棄這一切。」

那一定是將心交給沐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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