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6  我要回家

匆匆出了暗牢,穆安火急火燎的往外面去。

李宣然憑著記憶,徐徐道︰「這種害人的蠱術,我曾經在典籍中看到過,若是蠱母不死,這千千萬萬的子蠱便一直活著,安兒,有人一直不間斷的喂養著蠱母,才讓受蠱母召喚的大軍如此躁動。」

「蠱母在哪?」穆安心下煩亂︰「這千萬大軍,誰知道蠱母在何人體內?難道一個個尋嗎?」

這不是扯淡嗎!

「我不知道」,李宣然快要跟不上穆安的腳步,她想了想,喘氣道︰「蠱母喜潤,一定要養在陰潤的地方,這關外都是漫天的沙,若是蠱母在這,遠遠不會躁動如此厲害。」

穆安步子微僵,半回首道︰「得多遠的距離?蠱母是否一定要離子蠱近?」

「這……」

李宣然也不清楚,偶然在娘家的藥籍里看到一本關于大齊巫蠱的書,她覺得晦氣,陰損,便草草的翻了一下,都幾年前的事了,書不知道被她隨手丟在了那,現在找也來不及了。

穆安原地駐足,听著隱隱傳來的狼嚎,默聲︰「又陰又潤地,從莫干山到這,算起範圍千百萬里呢。」

「安兒,從雁回關到十三部呢?」李宣然秀眉一蹙︰「從這里到十三部,應該是最遠的距離了。」

「……十三部?」

穆安神色一凜,轉身便往外面跑,王澤明從院中出來,沉沉的喝了一聲︰「站住!」

穆安一頓,回頭︰「爺爺,我要出城。」

「什麼事,讓燦兒去」,王澤明借著院中的燭光,垂眼看著穆安︰「安兒你過來,爺爺有話同你說。」

「什麼話等我回來再說」,穆安對上王澤明驟深的眼,忽地一笑︰「爺爺,等我把娘親給你帶回來,好不好?」

王澤明一怔,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定定的看著穆安,堅挺的脊背有些顫抖,沉聲︰「外面凶險,安兒你在家待著,所有的事,爺爺派人去辦。」

「不行,爺爺,我知道齊軍為什麼躁動了,這件事沒有人比我更有把握,我得自己去。」

不給王澤明阻攔的機會,穆安轉身溜了,說著︰「我一定把娘給爺爺帶回來。」

李宣然仿佛被定住了,出了一身的冷汗,她看著王澤明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沉了,悄悄退下去,剛追著穆安出去,除了遠去的馬蹄聲,長街上已經沒人影了。

她跺了跺腳,手臂上的傷口連著心疼,可自己又不能追出去,一點功夫都不會,去了也是添亂。

穆安長吐一口氣,徑直往城外去,隨時準備作戰的守城兵都認得她,喊了聲︰「王妃——」

沒得到回應,城門一開,人影已經飛快的飄過去。

穆安隨手提了把劍,便往大軍後方沖進去,她見到了大涼鐵騎的身影,心下一驚,卻不見穆南均同蕭辭。

一劍逼退躁動的齊軍,穆安抓住一個小兵,厲道︰「王爺呢?」

「王爺在最前方,已經往東邊去了。」

小兵一說完,才發覺不對,沖著冷冽的身影喊︰「王妃,回來啊!不能去啊……」

混亂中,穆安哪里听的到他的話,深入敵軍才發現,要退敵是多麼困難。

眼前暗沉沉的,仿佛被重重埋著一層霧,胯下馬兒痛苦的嘶鳴一聲,竟然是前膝被砍傷了,穆安後背一仰,眼看著就要從馬上摔下來。

她暗罵一聲,正欲翻身躲閃,面前一空,齊軍被一劍逼退,于半臥中穆安被疾風帶走。

蕭辭黑著臉︰「要去哪?」

「齊軍體內被種了蠱」,穆安驚魂未定,道︰「我得回十三部,娘有危險。」

迅速將信留下,蕭辭破開荊棘,帶著穆安飛縱十三部。

一來一回實在費力,嚴寬快馬送信回去,一定要護好王楚君。

能遠距離控蠱,讓齊軍的作用達到最大,那蠱母的生存環境一定要最優越的。

俗話說,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他們都低估了齊皇後的陰狠,控兵之人從始至終就沒離開過十三部,一切都障眼法。

「我爹是不是來了」,穆安忽地問︰「我沒在軍中找到他。」

「來了。」

他們行到丹城,後方便傳來消息,迎著月光沒入的破曉,藥液的作用大減,齊軍再次聚集,大批發起攻擊。

不過四面八方的援軍也連夜的趕到了,還能再撐撐。

留在丹城的青簡已經帶著明月听風率先往十三部去。

所有人都心情沉重,這一來一回跑死兩匹馬也得一日。

穆安更是氣憤,若不是李宣然提醒,他們還在計中,同這二十萬齊軍耗到死,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哪怕最後勝了,也是兩敗俱傷。

數十年的休養生息,才能填平這一次的窟窿,對于現在的大梁而言,無疑是滅頂之災。

穆南均執意不退,王江堇也沒辦法,只能處處小心的護著人,同齊軍周旋。

通往雁回的官道上,一輛馬車飛快的疾馳著,車夫累得大汗淋灕,車里的姑女乃女乃還一直在催。

「已經跑了一夜了,要不咱們歇歇。」

「不行!一刻也不要歇!」

這一嗓子,成功把昏昏欲睡的歐陽落給嚇醒,他半眯著眼,靠著車窗偏向另一邊,壓著眉角閉上眼。

王鈺嵐狠狠擦了一把淚,腰間的軟蛇鞭都被她捏的濕了一層,兀自後悔著,腸子都快要悔青了。

「都怪我,都怪我,我不該亂跑不回家的」,王鈺嵐哽咽道︰「不會有事的,雁回不會有事的,你能不能快點啊。」

「王姑娘,這還怎麼快啊?」車夫衣裳都濕透了,忍不住埋怨︰「我們本來不是往雁回去的,就這麼一輛馬車,你半路非逼著轉道雁回,這一帶荒無人煙的只剩下官道,已經跑了一夜的,人不累,馬也累啊。」

「我不管,距離下面的鎮子還有多遠?」

車夫算了算︰「午時以後吧。」

歐陽記半道上送來了雁回危急的消息,王鈺嵐跟著歐陽落從南城到京城,跑遍了整個大梁,游山玩水不亦樂乎。

心下發虛,越發的不敢回去,關于家里的消息,盡數屏蔽,就等著家里氣消了,等著穆安啥時候回來,她再偷偷的跟回去,有人護著,可能會少挨點家法。

猛然得知雁回關失守,一夜之間,雁回清城後撤,城中只剩王家人,她大驚。

歐陽落被哭的煩了,緩緩睜開眼,沒休息好,眼下埋著一層皺,眼尾帶著天生的紅,蕩著幾分怒氣。

「你很吵」,歐陽落坐正,瞥了哭哭啼啼的王鈺嵐一眼︰「早讓你回去,你非不,現在哭有什麼用。」

「你閉嘴」,王鈺嵐哭的更凶了,悔不當初,瞪著他︰「我怎麼知道會這樣,怎麼知道齊軍會瘋,我不管,我要回去,我要和爹娘在一起。」

歐陽落清冷著聲,淡然道︰「那你現在就回去啊。」

王鈺嵐︰「我……」

憋紅了臉,面上還掛著淚珠,王鈺嵐狠狠瞪了歐陽落一眼,無話可說。

「回不去你就憋著,若是雁回關真失守了,你趕回去又能如何?送死麼?」

「是,就是送死,就是死我也要和家人死在一起。」

翻了個大白眼,歐陽落輕笑︰「你回去送死,本公子可不想,女俠,煩請你早點下車。」

「歐陽落!」王鈺嵐霍然起身,撞到了頭,疼得一呲牙,少了關外的風沙,她皮膚白女敕了不少,一雙杏眼紅撲撲的,怒道︰「你怎麼一點都不傷心,雁回關若是破了,誰也好過不了,我爺爺守了一輩子的關,關口被黃沙埋了一層又一層,就從未被踏開過。」

「所以呢?」歐陽落淡淡笑了一聲,輕瞥了一眼王鈺嵐︰「雁回關破不破,同本公子傷不傷心有什麼關系?放著千百萬的生意不做,被你一個丫頭用眼淚逼著往廝殺戰場上去,願意去已經很給你面子了,你還要如何?」

王鈺嵐一噎,確是她半道用鞭子逼著車夫換路,往雁回方向去,歐陽落也是被她逼著去的。

「歐陽落,你這是在怪我咯?」

「女俠,不敢」,歐陽落一拱手,嘲諷道︰「都跑了一夜了,我若是怪你,怕被女俠拆了。」

知道歐陽落是在揶揄她,王鈺嵐回家心切,抹了一把臉,她迫切的想回到家,哪怕王澤明要拿板子打死她,她也要回去。

還是那句話,就是死,也要和家人死在一起。

見王鈺嵐情緒沉重,歐陽落緩和了語氣︰「急也不是辦法,雁回關要是失守,家里肯定也不希望你回去送死,不如好好活著。」

王鈺嵐抬眼︰「我不要一個人好好活著,我要回去,歐陽落。」

靜靜看著萬分真摯的女子,歐陽落微點頭︰「好啊。」

「你願意跟我回去嗎?」

歐陽落沉默,他去雁回干什麼?

為了那幾個破酒樓嗎?

毀了就毀了,他不缺那幾個錢。

因為他片刻的沉默,王鈺嵐心下一酸,她盯著歐陽落看了會,忽地笑了,對著他一拱手,轉身就要下車。

歐陽落皺眉,拽住王鈺嵐的手腕︰「干什麼?」

「雁回你別去了」,王鈺嵐沉聲︰「那麼危險,又不是你歐陽二公子的家,你跟我一個粗丫頭湊什麼熱鬧,我不要你去了,我自己回去。」

「走回去嗎?從這里到雁回關,你想清楚。」

「我到下一個鎮子,那里肯定有馬。」

歐陽落︰「這到下一個鎮子也遠著呢,的等你累死累活的趕回去,還有用嗎?」

王鈺嵐臉色微白,甩開歐陽落的手,紅著眼便掀開簾出去,車夫听到身後的動靜,埋著頭只顧趕路。

肩膀被重重拍了一下,車夫回頭,好聲規勸道︰「王姑娘,你再堅持堅持,馬上就到下一個鎮子。」

「你們不用去了。」

車夫一愣,忙著回頭︰「王姑娘,你說什麼?」

「我說你們不用去了」,王鈺嵐厲聲︰「停車!」

車夫︰「……」

「停車!馬上停!」

車夫猛然勒住韁繩,王鈺嵐一躍而下,立在荒蕪一人的官道上,見她緩緩從腰間抽出長鞭,車夫就一個激靈,後背瞬間涼了一片。

「卸馬!」在車夫震驚的目光中,王鈺嵐一揚軟蛇鞭,車夫後退三步。

車里的歐陽落還沒反應過來,車子重重一顛簸,差點將他跌出去,微蹙眉,歐陽落躬身出去。

車夫兩手空空,無奈道︰「公子,怎麼辦?」

「……」歐陽落一頭凌亂,看著策馬而去的背影,同車夫立在官道上,大眼瞪小眼。

王鈺嵐卸了馬,干淨利落的向雁回的方向奔去,全然不管身後的歐陽落。

他是歐陽二公子,不管丟在哪都會有人來尋,怕什麼。

狠狠抹了一把淚,王鈺嵐定神,往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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