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0  難得的安寧

穆蘭蘭一口氣跑回了房間,「砰」地關上房門,心口久久不能平靜。

將軍同夫人都活著,那這麼多年為何不回家?

若是讓爹娘見了,該多驚訝,恐怕比她更甚吧。

盛傳死了多年的人突然出現在面前,還是從前的模樣,盡管穆蘭蘭對穆南均夫婦的印象不深,可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她滿腦子的疑問,卻沒勇氣去問出來,她甚至不知該如何向王楚君介紹自己,穆府薄待了嫡女,讓穆安受了那麼多苦,做父母的知道了,該多心疼啊?

他們二老一定厭惡極了穆府的其它人吧。

落寞的回了床上,穆蘭蘭有些困,看著窗外默默祈禱,祈禱不知所蹤的穆順和林素雁平安,祈禱他們一定不要落在齊軍的散兵手中。

「娘身體怎麼樣」,走在庭院的石子路上,蕭辭側頭問︰「我看臉色有些蒼白。」

穆安垂聲︰「舊傷難愈,又不好好吃藥,我一走,明月、兆暉的話一概不听,還當自己是馳騁疆場的女將軍呢,大災小病都能抗過去。」

蕭辭無奈︰「多年的習慣了,一時間改不過來,若是在涼都城歇著,大可不用吃藥。」

嘆了口氣,穆安下定決心,趁這兩日定要日日監督王楚君調理身子。

剛才在廳上,蕭辭一口一個「娘」,一點都不含蓄,穆安可看到了,王楚君的嘴角都不由自主的裂到天上去了,她回頭見青簡不遠不近的跟著,听風同嚴寬並肩說著什麼。

轉過頭,穆安悄悄在蕭辭腰間擰了一把,俏皮道︰「娘叫的挺順的啊,哄人開心王爺倒是有一套。」

蕭辭假裝吃痛,低呼︰「對咱娘,是真心實意的,不用哄。」

「那我爹呢?」穆安問︰「你上次見他,如何稱呼的?」

蕭辭模著下巴沉思,半晌道︰「伯父。」

「好啊,你這算什麼?厚此薄彼嗎?要讓我爹知道你叫了娘,不叫爹,他跟你急了。」

「唉」,蕭辭拉著穆安拐進亭子,一擺手,後面的人就沒再跟了,他皺著臉嘆︰「本王哪敢,當時夫人不在,咱爹威嚴猶存,初次見面這一聲爹本王猶豫許久都沒敢叫,怕爹急。」

穆安湊近他,突然就樂了,彎了眼︰「喚咱娘也沒見跟你急啊。」

「那不一樣,咱娘溫柔。」

穆安︰「還有呢?」

咳嗽一聲,蕭辭彎腰,厚了嗓說︰「今日有夫人撐腰,這里不虛。」

掌心一熱,已經被某人恬不知恥的覆在了自己胸口,穆安用力抽沒抽出來,感受著清晰有力的心跳,勾唇︰「咱頂天立地的王爺也有心虛的時候。」

「那是自然」,蕭辭頗為認真道︰「夫人你模,同娘說了兩句話,掌心都濕了,更何況咱爹呢,一句話都不敢多說,就怕惹了爹不快,該見不到夫人了。」

穆安樂的開懷︰「爹才不會呢。」

「別以為本王不知道,爹本不願將你嫁給我,等他老人家閑下來,該找我談話了。」

「知道的還挺多」,穆安坐在蕭辭大腿上,耳邊吹著庭院的風,樹葉沙沙作響,怡然自得,她道︰「穆安安若是在爹娘身邊長大,你便娶不到她了。」

壓下眼角,哪里淺淺生了一圈細紋,眉峰茂密,穆安忍不住想將蕭辭眼角的細紋撫平,看著那雙墨色的瞳越來越深,耳邊一癢,听蕭辭溫聲說︰「本王想娶的人是你,哪怕你不是她,本王亦相信,兜兜轉轉尋到的那個人也是你,因你所愛,為本王所愛;你所親,為本王所親;安兒的爹娘,便是我蕭辭的爹娘,敬他們,重他們,是本王份內之責。」

「蕭辭啊」,穆安垂下頭,心不在焉把玩著那蒙了厚繭的手指,暖呼呼道︰「我該拿你怎麼辦呢?」

「夫人想怎麼辦就怎麼辦,本王甘之如飴,受著。」

心口熱騰騰的,往里面溫了一汪泉,叮咚的響,一邊渾濁,一邊清明,攪動著穆安。

她一個轉身翻在亭子的座椅上,調皮道︰「不想走路了,累了。」

蕭辭低低一笑,陽光下敞開雙臂站著一人,實在移不開眼。

偷偷將心里的陰霾囚禁在一角,暫且將放縱的愛浪鋪展來,蕭辭給了自己失迷的情縱的片刻時間,伏,說︰「上來,本王背你。」

就等這句話了,穆安向前一倒便掛在了蕭辭背上,從亭子到屋里只有兩個彎的距離,蕭辭一步一腳印,走的很慢。

王府的悠閑時光從兩人腦海中飛快一閃,所有種種美好的,都該與彼此有關。

腦袋埋在蕭辭頸間,穆安咕噥兩聲,閉上眼,她其實很想念王府的。

想念沒有牽掛,沒有俗世紛擾,只有九方居的院子,下雨下雪天,院子里的小路都會被認真鋪上厚厚的腳墊,大家都怕王妃娘娘摔了。

縱然知道王妃娘娘能上天入地,凶名快追上自家主子了,可在九方居,所有人都默默將王妃娘娘寵成了公主,在這里,她就是大家心底的小丫頭。

主屋門口的長廊,總是清香凌冽,走在上面,腳掌都是熱的,同屋里的溫泉一樣,春夏秋冬都是一個樣,穆安那麼喜歡的。

可是這一切,都沒有了。

不想回去的是京城,千百般懷念的——是九方居。

「蕭辭啊,我們能再回到九方居嗎?」

將來有一天。

蕭辭直視前方,牢牢暖著背上的小人,幾步路他不想走到盡頭了。

這場不休不止的紛爭,到底什麼時候才是個頭,所有人都累了,他也是。

「傻瓜,王府沒有了。」

「哦」,背上的人咕噥一聲,字語低的快要听不見︰「九方居沒有了,我來到這個世界最牽掛的一個地方,沒有了。」

只剩一片廢墟了。

一片她還沒機會去親眼瞧瞧的廢墟,埋葬了九方居。

蕭辭步子微僵︰「本王再給安兒建一個九方居好不好?一模一樣的,行嗎?」

「……行。」

看著蕭辭背著人往屋子里去,青簡便沒再跟了,轉頭往後院去,她得給青雲去個信。

同嚴寬一點頭,青簡默聲離開。

听風靠在牆角,唇角微干,皮膚也有些干,幾日沒泡澡,她一身的污垢,袖子上還沾著地閻城的臭味。

同嚴寬對視片刻,道︰「我先走了。」

嚴寬握劍的手指有些熱,微點頭︰「好好休息,從地閻城回來,你辛苦了。」

「辛苦什麼?」听風一如既往的木訥︰「辛苦的是王妃,主子同王妃只能聚這兩日,又要分開了。」

「這次不會」,嚴寬說︰「王妃隨後會來軍中,你們便一起跟著。」

「嗯。」

抿了抿唇,听風著實有些累了,她想整個人泡在熱水里,美美的睡一覺,看了嚴寬一眼︰「走了。」

嚴寬欲言又止,目送听風離開,笑了一聲,去一邊的牆跟前守著了,靠在不太平坦的牆上,背部被硌的不舒服,但他懶得換地方,打開六識,雙目靜靜的盯著天空發呆。

明月端了湯藥進去,這是穆安專門為王楚君調的,走之前留了一個月的,好大一包,結果王楚君總共喝了一碗。

明月無奈,每天都倒掉,想告狀都找不到人,現在好了,穆安一回來,她端進去,夫人肯定乖乖喝了。

果然,明月端著托盤進去,王楚君看了一眼就接在了手上,一閉眼就喝下去了。

「夫人該好好喝的,這藥又不苦」,明月嘿嘿一笑,道︰「連喝幾副氣色都好了很多。」

「安兒一回來,你們都抓住我把柄了」,王楚君喝了口茶漱口,靠在椅子上問︰「他倆人呢?」

「夫人你沒看到,主子剛才背著王妃回屋了,主子同王妃恩愛,大家都心知肚明,可羨慕了呢。」

「恩愛兩不疑」,王楚君笑說︰「他們兩個就該這樣,恩恩愛愛過一生。」

「嗯」,明月狂點頭︰「就跟將軍同夫人一樣。」

穆南均沒在身邊,王楚君想同他說話都不行的,今日見女兒同夫君恩愛,成雙成對,她心下慶幸,慶幸他們離開後,京城的刀山火海中,還有一人默默護著他們的安兒。

如此,便能抵過一切的不歡喜。

王楚君低聲︰「辭兒是個好孩子,安兒也是。」

明月看著王楚君要歇了,這才退了出去,往听風屋里跑去。

她好奇心都快爆炸了,稍微听嚴寬提了一嘴,便對地閻城的事情上了心,傳聞中的「鬼城」到底是什麼樣的,她們如何在凶險中一舉拿下城池。

下午,涼帝傳信十三部,駐守大軍已馬不停蹄的趕來,怕是高興壞了。

蕭辭走到門口,背上的人早就沒了聲,他輕手輕腳的放在被褥中,一看,果然是睡著了。

一會的路,穆安過著自己的小電影,聞著蕭辭身上熟悉的味道,一閉眼,便眯著了。

她的疲憊都顯在了臉上,眉宇之間的褶皺捋都捋不平,安然落下一吻,那眉頭舒展了很多,蕭辭替穆安月兌了鞋襪,看著她入睡。

懷中還裝著中午京城來的密件,他都沒時間看。

皇後有孕在身,醫聖診斷是個皇子,蕭晟淵滿心歡喜,親自出宮禮佛,如今的宮中,表面平靜,可這種平靜下,有著降在零度以下的冰點。

朝中眾臣已經逐漸穩定,從上到下,煥然一新,寒門巨子同士族臣子相輔相成,一邊依存一邊掣肘,但毫無疑問,外圍的銅牆鐵壁,都是最忠心之人,也都是蕭辭的人。

這封密信是幾位重臣密謀送來的,看著許淑賢的肚子日益大起來,大家都捉模不定,這孩子該怎麼辦?

是否留著。

「怎麼辦」,細捻著那薄薄的信紙,蕭辭落筆寫下一字——留。

不僅要留,還得好好養著。

這是蕭晟淵繼位後的第一位皇子,也是他膝下的第一個孩子。

這孩子是蕭家之後,將會是蕭家最新的血脈,他或許會代表新的朝代更迭。

稚子無辜,蕭家的血脈總歸不能斷。

不管是皇子還是公主,都是蕭辭疼愛的,孩子該生,可交給誰養就是另一回事了。

蕭晟淵現在這麼乖,打什麼算盤蕭辭一清二楚,這孩子,斷然不會養在他蕭晟淵跟前,難不成蕭家後帝,還得再出一個蕭晟淵嗎?

「嚴寬」,捏了捏酸痛的鼻梁,蕭辭站到門口,說︰「送回京城。」

嚴寬︰「是。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