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衛一發現城中百姓不對,便暗中讓醫師查,可什麼都沒查出來。
穆安拿出醫療室根據成分配制的丹藥,打開盒子,藥香清冽。
她挑眉︰「當然,元龍那髒東西不能和這個相提並論,這是用藥田里的靈藥制成的,藥效差不多。」
「看著就想吃了」,蕭辭拿在手中多看兩眼︰「什麼藥效?」
穆安︰「你嘗一下就知道了。」
低低一笑,蕭辭作勢就要扔入口中,被穆安一把奪下,佯驚︰「讓你吃你就吃啊,騙你的。」
蕭辭只是笑笑。
「萬變不離其宗,元龍那丹藥也是遭天譴的,里面加了太多有損心性的東西」,穆安沉聲︰「他大肆在城中用此丹,還出了很多關于此丹的仙術,當然里面的制藥過程都是經過刪減的,城中幾乎人人都用過他的丹,就像你看到的那樣。」
「只要吃下此丹,瞳孔會被漸漸放大,四肢無力,得長時間垂著,人的喜怒哀樂會越來越單一,連著皮膚、唇色都會越來越白,他們不喜光,有意的閃避亮的東西。」
「還有」,穆安掌心攥著手指,徐徐道︰「像李衛說的什麼座談會,會上黑袍人會在空氣中潑灑特質的毒粉,會加快丹藥藥效的滲透,連著人的思想都會受到荼毒,百姓們越來越相信成仙一說,根據那書上的制藥步驟,就是在自己家中也會放一個丹爐煉制,不管成功失敗,只要日日服用類似的丹藥,都會成為元龍的信徒。」
「如此說來,只要我們在城中一動元龍,黑袍人便輕而易舉的能鼓動全城的百姓同我們為敵」,蕭辭冷然︰「幸好李衛聰明,沒同元龍硬來,否則,他沒什麼勝算。」
「黑袍人太多了,李衛的人怕遠遠不夠,還有地閻城三十萬百姓,這些人一哄而動,不是件小事。」
「強行攔人肯定不行,背後還有挑事的沒抓出來呢」,蕭辭看著案桌,有意識的左跨一步,轉身扶著案桌,沉聲地說︰「得先讓人清醒過來,本王不信,這地閻城三十萬人都是蠢的,就沒人暗中東躲西藏的同元龍周璇。」
穆安眼楮一亮︰「百姓服用的丹藥性慢,同毒不同,得長時間調理才能恢復,不過我可以讓人暫時清醒——一柱香。」
打了個響指,蕭辭贊賞的看向穆安︰「夫人真是個寶貝,那便成了,讓听風青簡暗中在城里集結,李衛的人一到便能攔下黑袍人,距離地閻城最近的只有十三部,我們只需要兩萬人馬將城中百姓封鎖,強行給他們用藥,撐過一柱香,地閻城也就破了。」
「十三部如今是大涼王世子許鄺在接管,若是得了消息,他一定會來。」
「好!」蕭辭忍不住,將人環在懷中,不敢過分驚擾,小心的撫著。
——
元龍的黑袍人驚了地閻城的夜,直到天光大曉,也沒發現穆安一行人的蹤跡。
這更加堅定了元龍的信念——穆安就是仙。
他奮求半生,第一次覺得自己有了飛升的希望,他比師父還要厲害,師父半生也只是個國師,在玩弄權術中卑微的向齊皇後討要幾個妙齡宮女,用僅有的丹術煉制丹藥,至今也只停留在微薄粗淺的皮毛上,控制一個齊國君還需要他的幫助。
「拿紙來」,元龍一邊興奮一邊憤怒的寫下密信,給遠在皇城的玄龍送過去,喃喃︰「我一定會抓住你的。」
客棧的人全被提過來,他們跪在黑袍人的腳下,身前的大缸里,痛苦的翻涌著被血腥屠殺的蛇蟲。
一夜未睡,元龍的精氣神空了不少,他知道自己損傷了仙氣,身上還有昨夜被穆安打中的痕跡,雖不痛,傷口卻深的很,他用盡辦法都好不了。
發根一夜之間浸了白,他彎著腰過來,身旁的黑袍人會意,對地上的人道︰「大人來了,客棧中的人去哪了?一五一十的說清楚。」
瘦黑的小伙率先出了聲︰「大人,他們破開窗,從後面遁走了。」
「他們從哪來?什麼人?」
「不知道,大人要貨,我們核查過後便給了錢的,不知道從那個地方來的。」
「什麼都不知道,你們怎麼看客棧的」,黑袍人又問︰「他們可有什麼奇怪的舉動?」
小伙不敢抬頭,想了想,照著剛才的語速回答︰「她們一進屋就點了自己帶的蠟燭,並沒其他詭異的舉動。」
「普通人?」元龍喉嚨發聲︰「普通人還能跑了?讓你們時刻盯著客棧,一點用都沒有,扔進去!」
身後的大缸已經開始沸騰,毒氣縈繞,小伙終于抬起了頭,剛才那強裝的平靜在看到大缸的那一剎那,瞬間維持不住,面容逐漸變的驚恐,眼白包裹著瞳仁,凸出的瞳仁猛縮,奮力抗拒著黑袍人慘白的雙手。
嘴里發出「嗚嗚」的叫聲,盡管這樣,他還是比普通人表情淡了不少,旁邊的櫃台伙計卻異常的平靜,他挺起了身,像是在看一場與自己無關的戲曲,泰然自若的盯著自己的伙伴踏上死亡之路。
小伙撞在了大缸的邊緣,他回頭向伙計求救,大聲說︰「你不是看到什麼了嗎?你快告訴大人!」
櫃台伙計淡淡看了他一眼,沒吭聲。
「大人,他知道,他知道!」
黑袍人手下一停,回頭訊問元龍的意思。
早上的太陽射過來,元龍渾身「透明」的慘白皮有些疼,他漸漸沒了耐心,合眼︰「讓他說。」
「是,大人」,黑袍將瘦小伙扔下,又將矛頭逼向了櫃台伙計,問︰「你又看到了什麼?要是不說,就先死。」
伙計仍舊異常的平靜,他並不怕死,沉默半晌,元龍耐心已盡,他消耗了太多精力,得好長時間才能把損失的補回來。
就在他憤恨之下,欲要殺人之際,伙計忽地開了口,沉著冷靜︰「她們發現了。」
元龍一愣︰「誰發現了?發現了什麼?」
伙計仰起頭,他的臉還不太白,唇還有一點血色,僵硬的一笑,說︰「大人,他們發現了草人的秘密,知道里面裝了人。」
「誰!」
元龍當即怒意滔天,那草人是他得意的玩偶,沒有資格入丹的陽性男子便會被活活做成草人,他們唯有雙耳可以動,能听盡人間的私密話,卻不能看,不能吐,多好玩。
可當這玩偶被人發現,有人發現了他的秘密,他不由自主變得憤怒。
「我的草人,他們怎麼了?」
伙計陰惻惻的說︰「死了吧。」
「死了……」
黑袍人搜查的時候,並未發現草人的異樣,這會當即派人去看。
元龍回了他的丹閣,匍匐在丹爐前咳嗽不已,不過片刻,黑袍人就來報︰「大人,草人都死了。」
不僅死了,還死的很平和,整個客棧一百多具草人,無一活口。
長嘶一聲,元龍陰狠的扶著丹爐︰「將那伙計帶來!」
「是。」
伙計垂著頭,目不轉楮的進了丹閣,他熟稔的跪在地上,無比虔誠,就像元龍最忠誠的信徒。
元龍都覺得此人信奉自己,不由得消了一分殺意,緩緩的拿著自己的蛇頭杖,問︰「是誰發現了草人的秘密,你為什麼遲遲不來報,可知道壞了我的大事。」
伙計井然有序的回答︰「是照顧貨物的女子和她身邊一人,她倆住在一屋,當夜就發現了草人的秘密,她們偽裝回原樣,趁夜殺了所有的草人。」
「又是她,好大的本事,我一定要得到他」,元龍轉動脆弱的脖頸,俯眼看著伙計︰「繼續說。」
「沒什麼能稟告大人的了」,伙計忽地抬頭,露齒一笑,他像個不正常的正常人,道︰「我知道大人要抓的人在哪,我帶大人去。」
元龍渾身一震,喜睜著眼︰「你說真話?你能找到仙?」
「探路求仙,我行」,不等元龍吩咐,伙計已經膽大的自行起身,他淡淡掃了一眼周圍的黑袍人︰「大人,走吧。」
元龍︰「快!跟上他!」
伙計陰惻惻一笑,出了城主府,便向百街匯聚的城中走去。
——
水伯同立秋受了點輕傷,一個在跳窗的時候扭了左腳,一個扭了右腳。
水伯休息了一夜,還在申吟,看到立秋就瞪︰「全身骨頭差點給老子摔散架了。」
立秋不能蹦蹦跳跳,他沖水伯做了個虎臉,看著隔壁房間的五香小跑著往前院去。
「哎……五香姑娘?」
五香沒應她,轉角沒了影子。
水伯從後面給了立秋一巴掌︰「來,扶著我點,我們去看看王妃做什麼。」
五香雙手奉上歐陽雲哨,低聲︰「王爺,正是此物。」
「兆暉在城外守著,我來之前沒想過會鳴了此哨,畢竟珍貴」,穆安憨道︰「幸好走之前叮囑了兆暉,若是此哨響了,就讓他把許鄺帶上闖城,想必兆暉都已經安排好了。」
蕭辭收好了雲哨,道︰「李衛最早明日午時才能趕來,我們就等著了。」
「嗯,再堅持一日。」
水伯同立秋踫踫撞撞的過來,看到蕭辭,尷尬的笑了笑,利索的推開立秋,深深一拱手︰「見過王爺。」
蕭辭虛虛回禮︰「多謝。」
「受不起」,水伯心里不踏實,晚上竹園安靜,白日里隱隱能听到街上的噪亂,憂聲︰「王爺,這里當真安全嗎?」
「暫時安全。」
「那也是不安全」,水伯是個老江湖,他對危險有本能的敏銳,看著耀眼的日頭往正中央緩緩挪去,衣裳底都捂了一層臭汗,他看了立秋一眼,轉頭說︰「不安全那咱們要不白日里換個地方,晚上再回來,地閻城這麼大,李衛身邊親信眾多,難保這地方被其他人听了去。」
青簡同听風臥在高牆的隱蔽處,看著元龍乘坐著轎攆,被十六個黑袍人抬著,往錯綜復雜的街中來。
听風沉聲︰「走!」
青簡從手邊拾起了劍,同听風掏出懷中的藥粉往竹園各個角落灑去,听到搜查聲,兩人才從後院的牆角翻出去,專門挑著無人處,一身齊人百姓的打扮,混跡在零星的人群里,很快就消失不見。
元龍跟著伙計七拐八拐,進了竹園的庭院,看著這一方「生地」,他驚了!
神色陰兀道︰「沒想到啊——實在沒想到,師哥還藏了這麼一處地方,真是不听話!簡直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