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1  到達十三部

略顯破舊的城門就在眼前,周圍依舊羅列著高低不盡相同的屋舍,十三部果真緊密相連,像是一條通了十三城的長街,越往里走,空幽無人的荒路便越來越少。

巡夜的衛兵接連換崗,累了一路,就在大家身心放松之際,前方傳來刺耳的哭喊聲。

夜巡的衛兵奔跑起來,往一處聚集,周圍屋舍的燈火也陸續亮了起來,罵聲隨之而來。

穆安︰「怎麼回事?」

兆暉皺眉道︰「屬下去看看,多半又是有人鬧事。」

馬上到門口了,還鬧什麼事。

隱約听到幾聲「王世子」,穆安翻身下馬,和青簡對視一眼,前面驚恐的叫聲更大了。

「是許鄺,他搞什麼!」

穆安回頭對親信說︰「你們繞過,先帶著我娘在城門下等,我和兆暉隨後就來。」

同青簡快步往人堆里去,一隊衛兵把刀站在原地,各個面帶憤怒,還有幾分驚詫。

許鄺陰氣沉沉的站在一旁,手中的劍指在地上,滾動著血珠,他厲聲︰「亂了一路,沐將軍的兵還真是能忍,對幾個敵人心軟什麼。」

「王世子,你!」兆暉怒然︰「誰讓動手的!」

許鄺看了他一眼︰「留著他們已是恩惠,趁機作亂,就得殺。」

堵的兆暉無話可說,看著地上老少三具尸體,還有幾個嚎哭的大齊漢子被衛兵壓在地上,對著地上的尸體臉都嚇白了。

「王世子,沒有將軍的命令,我們不能動手殺人」,一個衛兵上前,怒視著許鄺︰「都是老弱婦孺,王世子如何下得去手。」

「老弱婦孺就該同情嗎?仗著自己弱就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許鄺冷了聲︰「十三部已經被大涼鐵騎佔領,管他是女人孩子,能在鐵騎的蹄下安穩活著,就該識時務,沒必要慣著他們。就是屠了整個十三部,讓大涼鐵騎無憂的入駐,他們也不敢說什麼!」

霍然從一個衛兵手中揪著領子提起一個鬧事的男人,許鄺惡狠狠的盯著他︰「女人孩子仗著自己不會被殺,你又憑什麼呢?」

那齊人對著地上的孩子失聲痛哭,畏懼的看著許鄺,漸漸多了幾分恨意︰「你濫殺無辜,不得好死。」

「本世子還得縱著你們一群該死之人不成」,許鄺掃了周圍一眼,對上穆安淡定從容的目光,他突然低了一勢,劍光一閃,手中的男人已經尸首異處。

驚動周圍的百姓,紛紛出來看,恐懼在黑夜之中蔓延開來,衛兵即刻分散,將躁動的人都逼了回去。

「小姐,我們走」,青簡拉著穆安︰「走吧。」

血順著地面流到了穆安鞋底,她鞋尖染了一抹紅,平靜的看了許鄺一眼,轉身往七部城門走去。

許鄺有些意外,盯著穆安的背影,擦拭著劍刃,看向怒意迸射的兆暉,反問︰「怎麼,本世子做的不對嗎?安郡主這般樂善好施的人都沒說什麼,你倒是氣的不輕。」

兆暉一愣,轉身走開。

確實,剛才穆安也看見了,什麼都沒說,已經往城門去了,兆暉大步跟上。

青簡跟在旁邊,低聲︰「王世子私自動兵,殺了那些人,恐怕會引起麻煩。」

「一山不容二虎,這地方沒個幾十年的過渡,大齊百姓同大涼的兵就不可能交好如一家,還有亂的時候呢」,見王楚君的馬車已經在前面等著了,穆安加快了步伐,說︰「許鄺做的對,又不對,我們沒有更好的法子讓十三部不亂,就只有殺。」

戰事一起,敵軍過境,屠城拋人,寸草不生的不在少數,就像當年的安邊城,可曾有敵軍見了孩子就不忍心下刀?

沒有。

正是因為親眼目睹過這些慘烈,親耳听過當年的血坑,沐珣才在拿下十三部時放過了這里的居民。

他們可以活著,但絕對不能鬧事反抗。

穆南均方處理完軍務,外面就報︰「將軍,夫人和郡主到了。」

「請到院子里,先讓人歇著,我馬上就到。」

已入了夏,受莫干山氣候的影響,十三部的夏夜還是涼颼颼的,此地多蟲草,蟲鳴透過竹簾,聒噪的叫喊著。

穆南均整理好手頭上的事,叫來侍衛低聲囑咐幾句,盯著燭火看了會才抹了把臉,嘆氣道︰「真不讓人省心,大老遠什麼地方都敢跑。」

嘴上念叨著,步子卻一點都不緩,三兩下到了後院,親兵已經讓人上了飯菜,兩人正一口一口的吃著。

穆安吃完了碗里的飯,沒有要添飯的意思,看著穆南均進了院子,「蹭」一下起身,跑出去迎接︰「爹爹。」

「你呀」,穆南均驟然間換上滿臉的笑意,大掌蓋上穆安的發頂,似隨意的問︰「路上沒出什麼事吧?」

「沒有」,穆安乖順下來,溫聲說著︰「就是擔心爹爹。」

穆南均五年沒上過戰場,沒進過軍營,跟著沐珣北上的將士,都是同沐珣在軍營里玩出感情的鐵騎,他們有年輕人速戰速決的狠戾,又有沐珣長遠計劃的籌謀。

而猛然接手這樣的兵,不管對于習慣了沐珣行事作風的鐵騎來說,還是對穆南均而言,要一邊周旋,一邊同新的將領磨合,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穆安盯著穆南均笑,他憔悴了很多,方才吃飯听親兵說,自從接手十三部,收拾這些爛攤子,穆南均沒睡過一個好覺了。

兩人進了屋,王楚君只是抬頭看著,半天濕了眼眶。

「孩子還在這呢」,穆南均趕緊過去將人緊緊抱了一下,低聲︰「我的好夫人,別哭別哭啊。」

王楚君被堅硬的鐵甲冰了一下,她蜷縮指尖,在臂彎里將眼角的淚擦干淨,責怪道︰「你瞧瞧時辰,還穿著這身,睡覺都不卸甲的嗎?」

沒有人比王楚君更了解自己的丈夫,他是真能做到十日不卸甲,進了軍營,就成了那沒姑娘搭理的糙漢子。

胡茬生了一層又一層,王楚君推開人,不悅道︰「我要是不來,你打算累死自己嗎?」

穆南均憋了個大紅臉,被人在胸口錘了一下,他無措的回頭看著穆安,眉頭故意擰成一個川字,笑道︰「安兒,你看看你娘,一點都不講理。」

王楚君瞪眉︰「我哪不講理了?」

「我走之前是不氣千叮嚀萬囑咐,讓你們一定要安心待在涼都城」,穆南均攤手︰「一轉眼你倆都跑來了,路途凶險,我如何能放心?」

王楚君一噎,不說話了。

嘆了口氣,穆南均拾起筷子雙手遞給王楚君,溫聲︰「先吃飯,時辰不早了,有話明日再說。」

看著兩人恩愛不疑,穆安低低笑了一聲,看著外面一眼︰「爹,王世子也來了,陛下此次讓他護送我們到莫干山,另外,也是給了他建功立業的機會,許鄺得留在爹身邊了。」

「爹知道」,冷哼一聲,穆南均說︰「安兒,你實話告訴爹,許鄺是不是威脅你了。」

穆安一愣,看了王楚君一眼就明白了,許鄺抓穆平威脅的事,怕是已經讓穆南均知道了,她放下碗筷,抬眼︰「爹,許鄺懷疑我的身份,連帶著懷疑你們了,就怕他多生事端。」

「這事端也要他生的起來!」穆南均道︰「陛下將人遣派到爹身邊,爹就給他點顏色瞧瞧,這軍營之中,都是跟你哥出生入死的兄弟,哪能听他許鄺差遣?」

穆安點頭︰「爹爹還是要防著點。」

到底是許博延下了令,許鄺又一心想在軍中建功立業,他這個人心思深沉,指不定還要出什麼蛾子。

「還有涼都那邊,我們都走了,秦王府還有個許姑娘呢」,王楚君說︰「這些年來,我們千瞞萬瞞,陛下跟在後頭幫沐府消除一切疑心,到頭來,還是留了破綻。」

「夫人放心,許鄺留在我身邊,我就能看住他,至于秦王府……」

穆南均沉默,他們遠在邊地,若是真出點什麼事,恐鞭長莫及。

匆匆用過飯,穆南均便催促著兩人去休息,其他事,明日再談。

「兆暉」,穆南均撐著桌沿,喚了一聲道︰「王世子呢?」

兆暉拱手︰「將軍,王世子用過飯便去休息了。」

「好大的面子!」

來了十三部,就算是受了帝命又如何,無官無職,難不成憑他一個世子身份在軍中拿人嗎?

兆暉垂首,許鄺確實過于自恃狂傲了,起碼應該先來拜見將軍,到底是長輩。

「看來許鄺這小子同安兒的糾葛不少,若不是府中千里傳來消息,我還蒙在鼓里」,穆南均怒道︰「連穆平都能抓來,胳膊伸這麼長,他還想如何!」

「將軍說的是,屬下同主子在京城,穆府已經空了,二房三房的人沒見到,一時大意,也沒深究,府中只有老夫人」,兆暉想了想,繼續道︰「郡主一早就送老夫人去了雁回,如今京城知道將軍同夫人身份的,少之又少。」

二房三房當年都是穆南均的親人,他將家中人當做手足對待,現在想來,真是瞎了眼。

悶聲︰「安兒不是胡鬧之人,若非平白無故,怎會不給他們容身之處,這穆平!忒不是個東西……造孽啊!」

兆暉︰「府中傳來消息,郡主把這一切都處理妥當了,王世子想抓沐府的把柄,還沒證據呢,至于將軍擔心的許姑娘,是個女兒家,一時半會出不了事情。」

忽地,穆南均眼楮一亮︰「兆暉,珣兒不是在大梁還有自己的人嗎?他的天樞閣一向由你照看著,讓夜凶探探,盯著秦王府的探子,一經發現,格殺勿論!」

「是。」

「還有,穆府三房人,如今就死了一個穆平,其他人你也暗中找找,別最後讓自己人陰了。」

一晃眼,穆府的孩子都大了,好些人穆南均都記不清面容了,他只娶了一個夫人,對于穆平穆順各有幾個妾,幾個孩子也不太了解。

現在想想,自己真不是一個稱職的父親,將他的安兒扔在後院的宅斗中,九死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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