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0  自討苦吃

快步追著蕭辭出去,丹城的街還是斷壁殘垣的模樣,這模樣是丹城的「特色」。

這是一處分外貧瘠的地方,三年前還是盜匪橫行的據點,這里沒有安穩度日的百姓,有的皆是磨牙吮血的魑魅魍魎。

還是王江堇看不下去了,借著天高皇帝遠,私自調了一萬王家軍奔赴而來,同四面八方的蠻子盜匪周璇三月,才進行了一次清剿,三年來,幾乎半年王江堇會出兵一次,只為了丹城僅有的幾個窮苦人能在夜里安睡幾個時辰。

孤狼軍一到,嚴寬帶人徹底清剿,目前的丹城就是一座困城,想要恢復生機,需得百年的斗爭。

丹城缺糧,孤狼軍便把自己的糧分給百姓;丹城缺錢,蕭辭來到丹城第二日,就帶兵上了西南糧馬道,威名赫赫鎮守四方,把南城放棄北部多年的一號糧馬道疏通,卓峰感念蕭辭的恩情,對未來更是充滿了無限的憧憬,他願意身先士卒的開通西南糧馬道匱乏的經濟。

但不得不說,丹城也是快寶地,孤狼軍駐守在此,東南西北皆可打探,不管是大涼還是雁回,他們都能以最快的速度增援。

蕭辭緩緩走在兩面矮牆的道上,陷入了沉思,沐珣遇險的事是他始料未及的,穆南均他差點都救不回來。

幸虧及時趕到了……幸虧。

奚九追上來,順著蕭辭的目光掃視一圈,喘了口氣問︰「王爺,真不是大齊人?不是從沙兵道來的妖人嗎?」

這群人走的分外小心,一路都派了探子,差點就在敞原的眼皮子底下將他們放過去了,石鏗一收到消息就帶著身邊人馬不停蹄的去追了。

「費了這麼大勁,以為會有珣世子的消息呢」,奚九說︰「珣世子一日不回,王爺便一日不得安寧。」

蕭辭對著路過的農人點頭,大家都分外敬重他,遠遠瞧著也不打擾。

走了會,他像是捋清了思路,說道︰「人不是大齊人,不見得就不是從沙兵道出來的。」

奚九頓聲︰「什麼意思?」

「相反,他們恰恰就是從沙兵道出來的」,蕭辭繼續道︰「他們只知道自己是大齊人,卻不知道大齊的事,奚九你發現了嗎,這些人像被養在籠子里的猛虎,幾十年如一日的圈養在一處,陡然間放出來,一路上猶如驚弓之鳥。」

「敢走莫干山的道,沒幾個膽大的。」

「敢走的人那是怕,是恐懼,而這些人不是,他們的怕,是從石鏗帶兵追上他們那一刻才開始的。」

「這麼一說,前面這個人確實不太像怕,他們只是本能的小心」,奚九愕然︰「丹城之外,孤狼軍探子遍布,稍微有點腦的人都應該知道,過于的小心翼翼越容易被發現,當然,不管怎樣,敢借道莫干山的路過敞原深處,就應該有兩手準備。」

一條細小的線在蕭辭的腦海里慢慢扎根,他抬眼望去,左右的天際一半遼闊,一半黃沙,互不相容,卻意外的造就一道天空裂痕,讓人一眼就知道哪邊是雁回關一樣。

奚九繼續說著︰「敢在我們眼皮子底下做手腳,就應該有同我們一決高下的準備,可石鏗鏘一放箭,王爺隨後追過去,這群人壓根毫無還手之力,整日肅然的隊伍驟然成了一盤散沙,只知道逃遁,同繳械投降沒任何區別,太不符合常理了。」

「是啊,這樣會顯得來人太蠢了」,蕭辭停下不步子︰「想騙本王做那籠中獸呢。」

如果蕭辭沒猜錯的話,這些人應該是私兵,懂得淺顯的戰術,卻對戰場陌生如斯。

這批私兵就養在大齊沙兵道,覺非一日之功,可這些人的用處究竟是什麼呢?

蕭辭隨奚九在軍中走了一圈,回了院子已然是夕陽西下,他對奚九道︰「說起李衛,你對此人了解多嗎?」

「不多」,奚九搖頭︰「此人自從去了城池,三年五載不見出來一次,讓人說道的只有他手下的陰兵,听消息說,他在專心求仙問道,專門修習一些陰涔涔的東西。」

「專心求仙問道的人,怎會讓手底下的人到處正名,求仙是假,調兵遣將怕才是真」,蕭辭到案桌前坐定,提筆修書一封,提聲︰「嚴寬,給沐將軍送過去,讓他在十三部小心。」

「是」,嚴寬總是隨叫隨到,接過信轉身就走。

奚九盯著他愣,這人方才分明四處都不見,怎麼蕭辭喊一聲,大步流星就進來了?

「對于李衛此人,我們都不了解,十三部淪陷,若是大涼鐵騎想要更進一步,下一個就是他的老巢了,不管怎樣,都應該調兵整頓才行。」

回過神來,奚九模了模鼻尖,扶著桌角說︰「珣世子打十三部的時候,哪里都瘋了。可也沒收到李衛整兵的消息。」

蕭辭輕扣著桌面,沉聲︰「那就只有兩種可能了。」

要麼他篤定沐珣不會更進一步,懶得動手,要麼就是他的老巢空著,根本沒兵可整,手下的陰兵,早就不在城里了。

用過晚飯,蕭辭看了散兵們確切的路線,應該是從沙兵道一出來,就著最後的掩護,繞了三日之久才轉到莫干山的路上,讓人以為他們是從莫干山下逃遁而來,一路向著敞原深處,目的地就是雁回關外。

從十三部戰敗的大齊兵丟了城就直直往雁回關而如今,半路被奚九截胡,埋了一次,剩下的被逼繞道,往邊郡方向去了。

雁回目前半個月應該是安全的。

正想著,嚴寬進來︰「主子,周守山來了。」

蕭辭說︰「請進來。」

周守山來的確實遲了,齊軍壓境,他整日惶恐不安,希望大涼能多和齊軍糾纏一會,希望邊郡的駐軍能多抵擋一會。

當然,也希望舊主蕭坤能擊敗孤狼軍,殺了叛賊,到時候他一舉趁亂拿下博州,便能一路往壓境的大齊軍而去,不論成敗,他都得升官加爵!

眼看內戰被迫以正統的失敗而停息,他的夢也破碎了,蕭坤一死,正統徹底敗了,他手中的兵成了朝中重臣擺弄的對象,最終不得已退出博州,風塵僕僕的來到邊郡支援同齊軍作戰的駐軍。

嚴寬一路帶著周守山往蕭辭議事廳去,周守山心下忐忑,悶頭走著,手心都扣出了汗。

干巴巴的問︰「嚴大人,攝……王、王爺還好嗎?」

「好的很」,嚴寬冷嗤︰「周大人這會記起王爺好不好了,又不是多久沒見,境內交手的時候周大人可是一點都不友好呢,翻臉無情的跟那什麼似的,王爺差點被你打退了。」

周守山欲哭無淚,冷汗連連,苦著聲︰「嚴大人,我……我那是沒辦法啊,身為人臣,皇上的令不能不听啊。」

「切,你不听還能咋地?哎呦,你瞧瞧我這記性」,嚴寬一拍腦袋,順勢就對周守山一拱手︰「大人是皇上親封的征北大將,神氣的很,揚言要拿下反賊的命,平掃動/亂,為皇上盡忠呢,卑職怎能僭越,來——給周大將軍賠罪了。」

周守山︰「……不不不,嚴大人就別折煞我了,我那是泥糊了眼球,豬油還蒙了心,才惹了王爺不快,我錯了,真的知錯了。」

嚴寬大步向前走,笑道︰「周大人說什麼呢?我無官無職的,那敢定周大人的對錯,要認自個同王爺認罪去,到了,進去吧。」

「嚴大人,我……」,局促不安的繃著髒兮兮的甲冑,周守山快要哭出來了,對上嚴寬的冷眼,臊的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堂堂糙老爺們被沒腳面高的門檻拌了個踉蹌。

慌了一下摔進了里面,爬在地上悶哼。

嚴寬撇嘴︰「活該。」

不殺了他都是蒙著良心了,這東西總共同孤狼軍打了不下二十場,耽誤了他們多少時間?還一直想著對王瓚公子動手,博州也是他能佔領的?

笑話。

盡管周守山心里憋著氣,也不能這個時候發,他狼狽的爬在地上,總算想清楚了,嚴寬方才那一句「你不听還能咋地」,為何說的信誓旦旦,有恃無恐,大逆不道……

因為人家清醒,知道听皇上的話沒什麼好下場,什麼狗屁反賊,能叫手握重權、重兵的攝政王為反賊嗎?

那不能,那得叫爹!

地上冰涼,周守山爬了半天也沒人理睬,只能自己爬起來,連身上的土都顧不得拍打,匆匆就像里面去。

蕭辭在里面靜靜擦拭著那把天狼弓,聞聲只是抬頭淡淡瞥了一眼。

周守山不自主的兩股戰戰,「噗通」跪在地上行禮,膝蓋處破了皮,疼得他直咧嘴︰「臣叩見王爺,王爺千歲,千歲千歲千千歲。」

「周大人姍姍來遲,這聲千歲本王怕受不起」,弓重重拍在桌上,周守山一個激靈,埋著頭听蕭辭沉著聲道︰「丹城破敗,周大人舍得來了?」

暗戳戳擦了把汗,周守山叩著頭求饒︰「王爺恕罪,看在同為家國的份上,就原諒臣的罪過,臣定當肝腦涂地,為王爺效犬馬之勞。」

蕭辭說︰「本王身邊不缺你一個,周大人不在邊郡守著,怎麼來丹城了?」

挺起身,周守山心下緊張,拘謹道︰「之前是臣多有得罪,如今願戴罪立功,齊軍實在難纏的緊啊,近日人數又翻了一倍,丹城有王爺在,他們不敢動手;莫干山下有大涼鐵騎在,他們兵敗而歸;雁回關又遠,這群人被王爺擋了回來,統統駐扎在邊郡駐軍的地帶,天天跟臣打,臣快撐不住了啊。」

若不是逼不得已,周守山一個敗將,怎麼可能拉下臉來求見蕭辭,他千方百計躲都來不及,誰不怕死,孤狼軍可沒少同他折騰,指不定一見面二話不說就先給了自己一刀。

「周大人手下兵多,連區區五萬大齊妖人都擋不住嗎?」蕭辭看著驚恐不定的蕭守山冷笑︰「撐不住就硬撐著。」

區區五萬,瞧瞧這是人說的話嗎?

周守山噎的梗塞,低頭听著蕭辭訓斥。

「邊郡有整整八萬駐軍,周大人從博州調離,帶了三萬人馬,十一萬人擋不住大齊五萬妖人!」

陡然寒了聲,蕭辭一半是氣的︰「周大人說說,本王要你們何用!」

周守山︰「……」

他真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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