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會,侍衛才把酒拿過來,跑的滿頭大汗。
可程風還是笑眯眯的踹了他一腳︰「怎麼這麼慢,要渴死你大公子不成?」
侍衛陪著程風許久,听聞愣了一瞬,緩緩笑了,連連點頭︰「大公子饒命,小的不敢。」
「那是自然,你大公子就是要這滿長陵所有的姑娘,你連偷帶搶也得給大公子綁香柔軟榻上去,听清楚了沒。」
「得 ,大公子等著。」
「……」
程風笑了,笑的眼淚都出來了,不由得彎了腰,將一壺酒扔給蕭辭,還在大聲的笑。
「盡是胡鬧」,蕭辭回身學著他的樣子靠著城牆邊,幽聲︰「沒個正經。」
「蕭辭你不懂,長陵的程大公子從來就不是個正經人。」
從程大公子到威風凜凜的程將軍,就是一柄冷劍的使命。
驟然空了,拇指總沒地方按,下意識的模下去,腰側是空的,好像整個心都是空的。
「程大公子」,蕭辭扭頭看他︰「還是做你的花叢公子哥舒服吧。」
程風翻了個白眼︰「盡說廢話。」
酒壺相撞,發出清靈的脆響,確實是程風珍藏多年的瓊漿,就是他老子,都舍不得送,今日這長陵城頭,浪費了兩壺。
酒盡,人卻還清醒著,比剛才還要清醒,涼風一吹,神經都是繃著的。
「太要命了」,程風說,風沙吹進了他的眼,眼角有些濕,挨著蕭辭看長陵繁華的街道,還是人來人往,市井里的百家煙火氣沒一點要歇的兆頭,程風突然難受起來,扔了酒壺,拽著蕭辭的胳膊︰「我也有曾經深愛的姑娘。」
蕭辭︰「……」
他默默將手臂抽出來,離程風遠了些,回應他︰「什麼酒,以後別喝了。」
「喝了我的好酒你還不上道」,程風輕笑︰「還真以為我醉了不成,蕭辭,我沒你幸運,我的姑娘沒等到我真正拿起劍守護她,更等不到將來有一天,我會卸下劍,換上白衫深愛她,她……死了,再也回不來了。」
蕭辭沉默,壓著眼瞼,看不出他的情緒。
之前略有听聞,程風為了一個姑娘肅清後院,連沾染過香粉氣的花花草草都鏟了,桌椅板凳更是一件不留的換了。
坊間都在傳,那日從程府側門送出去的姑娘上了百,說程大公子「風情」。
可很少有人傳後來怎麼了。
後來,程風沒接到他真心喜歡的姑娘,他收斂了風情,換上骨子里的忠情,只是這忠情終究過于薄了,姑娘命軟,承受不起,在這世間連多一刻都不願留,應該是心滿意足的走了。
「她躺在我的懷里,過完了短暫的半生」,程風擦了淚︰「蕭辭啊,這是我程風的孽,我羨慕你,羨慕死了,王妃是你的姑娘,你深愛的姑娘。」
蕭辭想安慰程風,卻不知該如何開口,有些事壓在心里,一壓就是一輩子,就像曾經長陵多情大公子的姑娘,紅顏薄命,嫁不了如意郎君。
等她的郎君也不願再娶其他姑娘。
就這樣惶惶一生,到老了,所懷念的,還是懷里一趟,便是短暫半生的姑娘。
「蕭坤到哪了?」
涼風一停,程風恢復正常,他抬眸繼續說道︰「這孫子髒了蕭姓,他是沖著那去的?」
「快到南城了」,蕭辭說︰「那里富庶,蕭坤一開始就直奔著南城去的。」
「南城?我若是沒記錯,歐陽氏族就在南城。」
將有整整五百萬兩運到長陵,程風都驚呆了,到底是他在「窮鄉僻壤」待久了,低估了歐陽氏族的財力。
不說隨手拿出五百萬兩,就是暗中穩妥的將這筆銀子運到長陵,所需的花費,都不止五十萬兩了。
蕭辭淺笑︰「在歐陽氏族的地盤,蕭坤不一定能討到好。」
回去的路上,程風握著熟悉的劍柄,身板挺得端正,陰聲︰「這次,別留著他了。」
「本王會親手替蕭氏除害。」
次日一早,奚九同蕭辭一起出發,在長陵城外匆匆告別,兩軍背道而馳。
程風依舊立在城牆上,目送他們離去,想起蕭辭走之前的一句「程將軍」,他就哭笑不得。
看著大軍走遠了,程風才回去,四郡的城守還在哭爹喊娘,求攝政王開恩放了他們,下輩子定當做牛做馬報答。
院子里,程風听的耳膜疼,厲聲︰「將嘴給本將堵上,若是再哼哼,剁碎了喂狗!聒噪!」
「是,將軍。」
蕭坤從落霞關密道逃走之後,帶著自己的精兵一路南下,擴大軍隊,行軍途中的壯年男丁都糟了毒手,若是不從,殺了就是。
可謂毫無人性,徹徹底底做了個劊子手。
南城就在眼前,城守是朝廷的人,早就大開城門迎接蕭坤,只是他身後的街道已無往日繁華,所有人大門緊閉,坐等家中。
蕭坤下令︰「暫駐南城,等等我的好皇叔。」
「是是是」,城守卑躬屈膝︰「三王爺請,府上備好了接風宴,就等著三王爺。」
看著蕭坤沒多加為難,城守偷偷擦了擦額頭的冷汗,他南城一向太平,怎麼會來這麼一位閻王。
兩日前,歐陽氏族便在城中奉勸,三王爺大軍到來之際,最好安穩待在家中,以免遭遇橫禍。
蕭坤的種種罪行數以萬計,南城多的是水女敕女敕的姑娘,強壯的漢子,怎會不惜命,才有了今日這滿城空街之景。
城守驚懼不得,朝廷的消息遲遲不到,他懷疑皇上故意縱著三王爺,想用他掣肘攝政王,低聲囑咐身邊的小廝︰「去,告訴歐陽氏族,本官請他們多多出手想幫,共護南城百姓安穩。」
「大人放心,小的這就去。」
蕭坤既然要在南城等蕭辭,便得暫緩幾天,南城暫時無礙。
蕭辭快馬加鞭,最少也得五日才能到,況且身後跟著孤狼軍精兵,時間還得拖。
一路上听著蕭坤入住南城,夜夜笙歌的快活消息,蕭辭眉頭一沉再沉。
「主子,明月的信。」
「拿來」,蕭辭縱身下馬,去看那信︰「涼都還未有安兒的消息。」
濃雲陰霾籠罩過來,催著蕭辭心里的一道道防線,時間一分一秒,正欲將他擊潰。
嚴寬心緊︰「主子,狼牙山綿延數萬里,涼帝已經派精兵圍山,王妃不是軟弱之人,定會逢凶化吉。」
「駕——」
連周身掀起的風都是極冷的,嚴寬暗自搖頭,看著蕭辭已經率馬奔出去。
不止蕭辭念瘋了,涼都的穆南均快要找瘋了。
王楚君退了熱,便又要往狼牙山去,被八角好生勸下︰「夫人,醫師說了,你這舊傷來的凶險,若是再犯,會有性命之憂啊。」
「我如何能不擔心」,王楚君面色依舊蒼白,心力交瘁下,面下一片青︰「這都七日了,還沒安兒的消息,到底是誰劫持了她!七日,整整七日,誰知道我的安兒在哪受苦。」
「夫人別急,小姐曾經那麼難都挺過來,這次也不會有事的。」
狼牙山下,全是涼都的兵,涼帝對安郡主十分看重,連身邊的人都派了過來搜山。
山下的村名听到了風聲,大概知道三天兩頭往他們村子里跑的青簡姑娘被山賊抓了,無不唏噓。
多好的一姑娘,連帶著村民都樂意進山帶路。
山里山外都在亂,青簡在林風中醒來,入眼便是穆安的面容。
她頭痛劇烈,嗓子也干︰「小……姐,你怎麼在這?」
穆安無奈的攤手,面無憂色,扶著她起來︰「沒事,在這陪了你幾天。」
「我……」,青簡一說話都恍惚,她隱約記得自己被人暗算了,而且那人,她也有幾分熟悉︰「小姐,是王世子身邊那親信。」
「我知道是他。」
青簡愕然,這才打量周圍境況,身處一方山洞,身下鋪滿了干草,石壁上有水滴滲出來,山洞里冷颼颼的。
穆安穿的單薄,青簡一握,手都是冰的,她起身便要生火暖暖,被穆安攔住。
「你好好躺著,再躺兩個時辰就差不多了,這山洞我好不容易找到的,適合你解毒。」
「我果然中毒了,那毒過于厲害,我不過稍沾到便沒了知覺」,青簡靠著草堆︰「小姐同那親信交手了?」
「嗯。」
她被山賊帶進狼牙山之際,便見到了那親信,還有昏迷不醒,猶如石雕的青簡,系統即刻檢索了青簡所中之毒。
她終于認出了那親信,是當日鳳凰山殺了靜虛的人。
大涼人如何去了京城,他知道自己的身份,那許鄺豈不是也知道。
爹娘曾是大梁將軍的事,怕是也在許鄺心里存了疑,他只是沒有證據,自己的出現,就是那活生生的證據。
廢了好些勁才帶著青簡逃出來,青簡所中之毒陰狠,需要自然水陰的石地才能徹底清除,她便在這石洞耽擱了七日。
「這里……是狼牙山?」青簡驚詫︰「原來我竟被他們帶到了狼牙山上。」
穆安笑了︰「行啊你,還沒出去,就知道了。」
青簡松了口氣,狼牙山,她再熟悉不過了,這里的泥土芳香同別處的山脈也是不同的,三個月來,上上下下狼牙山幾十次,次次在不同的地方。
「你熟悉這里就好」,穆安說道︰「我出去溜過幾圈,狼牙山太大了,想要找條安全的路繞出去可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