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4 涼都春鴛會

歐陽痕確實膝下無子,多年來重金求醫無果,早就不報有希望。

無端的,歐陽落脊背生涼,回頭看了一眼大哥殷切的目光,悄悄往後退一步︰「大哥不是一直想見王妃一面嗎,像她那樣的女子,值得歐陽氏結交,冒一次險又何妨。」

瞪了歐陽落一眼,歐陽痕沉聲︰「別把我當傻子哄著轉,這分明是為了他蕭辭。」

沈行白︰「夫妻本是同根,王爺同王妃又有何分別,再說了,大公子若是見到王妃就知道,她願意為了王爺做任何事。」

「大哥,別猶豫了」,歐陽落是真心誠意幫助穆安的,他道︰「五百萬兩雖然目標大,但我在江南一帶的暗路又不止一道,只要我們分開走,小心點,有大哥的人親自互送,還有我的人八方盯著,定然不會出什麼亂子。」

歐陽痕其實很少管歐陽落的生意,只要他人平安就好,歐陽氏族最不缺的就是錢。

五百萬兩不過是冰山一角罷了。

他緩緩品了一盞茶,將沈行白晾了片刻,松了語氣︰「銀子要直接送入長陵?」

「是」,沈行白不假思索︰「長陵現在是最安全的地方,這些錢日後還有大用處,放在別處總歸是不放心。」

悶哼一聲,歐陽痕冷笑︰「長陵若是城敗,你就是裝都裝不走這麼多銀子,算得上什麼安全。」

沈行白笑而不語,對著歐陽落一拱手︰「多謝二公子。」

出了歐陽府,南宮回頭看了一眼,一臉好奇,低聲道︰「歐陽大公子的隱疾遍尋海內外都治不好,听聞那仙藥都沒少吃,那玩意也沒治好,公子哪來的靈丹妙藥?」

瞥了她一眼,沈行白往客棧方向走,隔著扇子懟她︰「大姑娘了,沒皮沒臉的,也不嫌害臊,問什麼問。」

「嘁」,南宮笑了︰「問問怎麼了,不就那點事嗎,這些年大公子可沒少往房里抬人,明的暗的都上百了,也沒誕下一兒半女,就是他有問題,早些年風里雨里走鏢听說傷了身子,落下了病根,治不好的。」

好歹還有個歐陽落,奈何這位是個油鹽不進的主,歐陽痕往屋子里遞人從不多瞧,更不用說做點別的了。

低聲一笑,南宮樂了︰「哪怕這歐陽落肯娶個姑娘,歐陽痕也不會日日長吁短嘆了,不過我還是好奇公子哪來的靈丹妙藥?」

被南宮眼巴巴盯著,沈行白故作高深的走了會,搖頭道︰「我騙他的,我哪有那東西。」

南宮︰「……」

這盡遭天譴的玩意。

拿人家斷子絕孫的事忽悠人,若是被歐陽痕知道了,他倆得葬在南城的大好水鄉了,尸骨還能喂魚。

當場打了個冷顫,南宮快步跟上,連連道︰「不行啊公子,這歐陽痕將血脈看的分外重,你若是誆人家,怕是……完了。」

「我知道啊」,沈行白敲她的頭︰「我沒辦法,不代表三嫂沒辦法,我回頭求求她,若是她也沒辦法,那就只能把你踹進去做替死鬼了,趁著大好時光,多做點好事啊。」

「……」

深吸一口氣,南宮嘴角直抽,臉都僵了,背後狠狠瞪了沈行白一眼,轉身跑了。

她才不呢,跟著時而腦子有病的主子,活到現在是她的本事。

歐陽痕做事利落爽快,第二天便帶著人沒入了碼頭,歐陽落傳來消息,天一黑五百萬兩便四下竄入河道,東南西北分散匯聚長陵,最快也得一月左右才能全數到長陵。

沈行白次日一早便啟程回京。

歐陽落隨後也向京城的方向而去。

三日後,穆安收到了蕭辭的親筆書信,「吾妻親啟」,不談戰事,只說落霞山谷的桃花開了,宛若仙境,每見難眠,思之念之,問她若是想回來,便派人去接她。

不說這一來一回當中重重困難。

每值深夜,蕭辭給穆安寫了無數封信,可都未送出去,直到穆安醒過來,想來月復中孩兒也愈發的大了,他的安兒一定吃了不少的苦。

放下信,穆安早已淚流滿面,信中關于孩兒的字眼寥寥無幾,卻針一樣刺著她。

明月不忍︰「王妃,要不告訴主子吧,听聞北邊戰事告一段落,主子正好有時間。」

听罷,穆安也只是搖頭。

她該如何說出口,這孩子來的不是時候,去的也不是時候,注定無緣。

「安兒」,穆南均不顧青簡的阻攔進來,無措的站在門口,眼巴巴望著嬌俏的女兒,半晌才道︰「今日城中有春鴛會,姑娘家都喜歡,出去轉轉好嗎?」

「將軍」,八角福禮,為難道︰「要不進去說?」

穆南均擺手︰「不了不了,我就在這同安兒說兩句話,安兒,有些事情爹現在不知怎樣告訴你,記得離開前你還是個小丫頭,不哭不鬧,性子軟弱,總怕你知道太多會吃苦,這麼多年將你一人留在穆府,是爹娘一生的虧欠,如今想要彌補是來不及了,你若是要怪,爹受著,可得顧忌自己的身體啊。」

靜靜看著門外的人,一檻之隔,在外面容威嚴,如今卻對她一個姑娘低聲下氣,微彎著腰,眉宇間盡是疼愛之意,穆安同他四目相對,就忍不住難過。

一看到她哭,穆南均就受不住了,兩步進來將穆安攏懷里,輕輕拍打著她的背,低聲哄著︰「不能哭,爹的安兒長大了,性子剛烈,可再堅強也是爹的寶貝,身子沒好不能哭,要什麼爹都給你,世上最好的都給你。」

父母的疼愛是什麼滋味穆安不知道,可現在她慢慢感覺到了,白日里她不見客,可晚上八角會偷偷把院外焦灼的王楚君放進來,夢中總有人在榻邊哼唱著听不清的歌謠,讓她安然入睡。

她淚眼朦朧,低低叫了聲「爹」。

穆南均渾身一僵,欣喜萬分,連連應幾聲。

「這些年,爹知道你受苦了。」

「不苦」,穆安仰頭︰「還有什麼比見到爹娘在世還歡喜的呢,八角說的對,我該是最歡喜的。」

穆南笑道︰「好,安兒不怨,爹便無憾了,今日親自陪你去街上,像小時候那樣,牽著爹的手,丟不了。」

雖然穆安不記得,可還是微笑著點頭。

八角給穆安梳妝打扮,換了身芙蓉長裙,沉魚落雁。

「好看」,明月傻呵呵道︰「王妃總算活過來了。」

穆安︰「既來之則安之,之前死氣沉沉嚇壞你們了。」

這是穆安第一次踏出熹微院,熟悉感撲面而來,府中的布局和之前的穆府如出一轍,就是愈發寬闊了些,她就算閉著眼楮也能找到路。

花花草草打理的很好,生機勃勃。

見到她出來,所有人都行大禮,恭恭敬敬一聲︰「見過郡主。」

「宮里何時來人的?」穆安側眸看向明月。

明月道︰「王妃入住熹微院第三日宮里就來人了,涼帝頒了聖旨,親封的安郡主。」

「這麼快,看來陛下應該早就知道我的身份。」

在這里,她姓沐,不是穆。

所以,沐南均本就是大涼人,為何會成為穆府嫡子?

不動聲色的出去,王楚君在門口等著,看到穆安眼楮一亮︰「安兒,快過來。」

「給娘請安」,屈膝一禮,穆安莞爾︰「女兒不孝,讓娘擔心了。」

「哪里的話,看到你好,娘什麼都願意。」

被人圍著上了車,涼都果然暖和,輕薄的披風系在身上已覺熱意,街上人聲鼎沸,往一處涌去。

今日有春鴛會,之前是宮里的娘娘喜歡,辦來消遣,久而久之傳到民間,人人效仿,尤其是未出閣的千金都要來湊一湊熱鬧。

只因不少王公貴族的公子喜歡在此處扎堆。

「春鴛會和春上祈福辦在一起,過了今日,娘希望我的安兒拋掉所有的煩心事」,王楚君看著外面︰「後面的日子還長,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嗯。」

青簡拿了只很丑的紙鳶進來,穆安愣神︰「在哪里買的?」

「不是買的」,青簡看了王楚君一眼︰「小姐待會就放這只。」

方才一路上穆安也向外面瞟了幾眼,好多鋪面門口的紙鳶活靈活現,上面的仕女圖,祈願圖……都是筆墨藏青,美不勝收,同眼前這只丑不拉幾的撲稜蛾子相比,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她微微一樂︰「行,這只就這只吧,我當你不是在整蠱我。」

青簡︰「我哪里會。」

王楚君扶額,握著穆安的手哭笑不得︰「安兒肯定猜不到這只是你爹做的。」

「啊?」穆安驚訝的張大了嘴巴︰「爹親手做的?」

「嗯,他一個粗人,哪里會這些玩意,听青簡說今日能想辦法把你哄出來,拉著身邊人做了一晚上,壞了十幾個,就這個湊合能看了。」

一股酸澀涌上心頭,穆安垂眸︰「讓爹費心了。」

「他樂意的很,今日你若是將這紙鳶飛上天」,王楚君笑指外面︰「他能給同僚吹一輩子。」

穆安笑了︰「那今日誰的紙鳶都比不過我了。」

涼都處處都是春鴛會,沐府訂了最大的會場,來的都是貴人,盯著角落里的台子,議論紛紛。

「今日來的是沐夫人?她不是從來不在這種場合現身嗎?」

「怕不是」,一夫人低聲道︰「應該是安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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