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0  姜雪下線

穆安差听風把庚貼給穆蘭蘭送了回去,听風拿回來一方帕子,是穆蘭蘭親手繡的。

「這是三妹妹送我的第二個帕子了,都是她繡的。」

听風靜靜听著︰「王妃,三小姐要離開京城了,一家子都要走了。」

穆安听了,也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問︰「什麼時侯走?」

「這麼一鬧,年也不想過了,說是整頓兩日,正好歐陽記一分支要來京城走一批貨,穆順就直接跟著走了。」

「也好」,穆安低聲︰「偶爾同歐陽記交涉著,換個地方,三妹妹也能尋一個更好的張公子。」

自古以來,閑言碎語最是傷人。

天色暗了下來,穆安坐了會,對听風說︰「幫我個忙。」

听風立刻站的板正︰「王妃盡管吩咐。」

「去一趟穆府,帶著祖母先走,祖母若是問起來,就說我想讓她換個熱鬧的地方過年」,穆安說︰「送祖母去雁回吧,那里好。」

「王妃不準備同老夫人在京城過年了嗎?」

穆安笑了一下︰「想過,可是怕會過不好。祖母年紀大了,經不起折騰,讓她安安穩穩過個年,雁回挺好的。」

听風動了動唇,她想問為什麼不送老夫人去長陵,可最終也沒說什麼,一拱手立刻去辦。

夜風有點涼,穆安現在門口,頭頂的懸燈亮著,映的雪是那麼好看,就是有些冷。

僅一日之間,所有人都走光了。

仰頭看著雪,不曾想今夜還有月亮,被雪遮去了大半,幾乎沒什麼光芒,可就那種清冷昏暗的感覺,壓抑又醒神。

掰著手指頭數了一遍,腳底踩遍的四方城,好像也不過如此,已經沒什麼讓她牽絆的了。

穆安伸手去接,碩大的雪瓣觸手即融,低聲喃喃︰「蕭辭,這兩日雪好大啊,一直下一直下,看的我都乏了,肚子里的孩子也乏了,我不管了,什麼都不想管了……明日就來找你。」

明月端了熱水進來︰「王妃,是要睡了嗎?」

「嗯」,穆安慵懶的靠在床邊︰「東西放下你出去吧,我累了,誰都不要進來。」

明月笑著將熱水放下,貼心的關上門,轉身出去。

換了一身便裝,穆安在窗前站了會,伸手將窗戶關上,原地沒了身影。

屋子里靜悄悄的,隱約有銀碳被灼灼的火焰點了,發出細微的輕響。

與此同時,沐珣垂眼翻看著手中的游記,短短片刻就瞧了大半,也是覺得索然無味。

「什麼時辰了?」

「世子,馬上就過巳時了」,隨從有氣無力的杵在旁邊︰「世子要是再不睡,屬下就熬死了。」

沐珣︰「本世子還沒熬死呢,你累什麼?」

「世子精力旺盛,屬下哪里能同你比啊,這外面宮禁都走了兩巡了,世子已經看了十本游記了。」

沐珣冷笑,扔了手中的游記,環視一圈︰「這里除了這些游記還有什麼?兵書嗎?」

「哎呦世子」,隨從睡意散去了半分,低聲︰「兵書咱們回大涼了再看,看多少都沒問題,在這看也不能看懂不是?」

伸了個懶腰,沐珣說︰「退下吧,今夜不用守著,本世子想靜靜。」

「是,世子早點睡」,隨從如蒙大赦,轉身就溜了。

巳時已過,漫漫長夜比之前又深了一個度,輕輕捻著指尖,沐珣一遍遍心下默念著該死之人的名字,嘴角始終噙著淡淡笑意,他摘了銀面,隱著眼瞼笑起來卻如有匪君子,讓人如沐春風。

幾抹身影借著夜色穿梭在京城的黑夜里,尋找獵物。

賢淑宮,自從知道許淑賢的真是身份,姜雪消停了很多。

太醫院用盡法子,也沒能讓姜雪的容貌恢復半分,倒是每夜配合許淑賢的診治,身上的疤痕消去了一點,姜雪覺得自己精力都好了些。

她這才知道許淑賢身懷大齊獨有的毒術。

床榻之上,姜雪雙目緊閉,那凹凸不平的臉湊著窗外折射進來的夜色看過去,恐怖至極,可此刻她卻沉沉的睡著。

分明門窗緊閉,寢宮里卻突然進來一縷風,帳幔輕動,若是仔細听,有一道腳步聲幽幽的一步一步進了床榻,來人帶著冷意。

穆安素手掀開床帳,還不慌不忙的綁起來,打了個結,這才俯眼去看床榻上的姜雪。

微微弓身,露出一個譏諷的笑,忍不住伸手去觸模自己的杰作,姜雪現在不人不鬼的樣子。

姜雪忍不住眉頭緊了一下,仿佛陷入了無窮的夢里,有一雙鬼手在緩緩扼住她的咽喉,她喘不上氣來。

驟然間,身子極速下墜,姜雪看清了穆安的臉!

黑暗中姜雪猛然睜開了眼,正對上一雙明亮的眼,那麼深,那麼冷,卻又極其的好看,鬼魅一樣攝人心魂。

「……啊」,姜雪倏然清醒,張著嘴卻叫不出聲,她驚恐的看清了眼前的人——是穆安!

是她!

她來索命了!

姜雪劇烈的搖頭,可身體仿佛被灌了鉛,巨大的驚恐之下她竟然失禁了。

「噓——」,穆安食指搭在唇邊,漠然的看著她,一字一句︰「怕什麼?你早就猜到自己該有這一日的不是嗎?」

「嗚嗚嗚……」,姜雪動不了,也喊不出聲,只能瘋狂的搖頭,眼淚不由自主的從眼角涌出來,黑暗中她看到居高臨下的人對著她笑,笑得那麼好看,那麼無情。

「連死在我手下的準備都沒有啊?」

穆安突然眼神陰鷙,一把鎖住姜雪的脖頸,看著她雙眼充血睜大,陰聲︰「就這點本事,你憑什麼跟我斗,你拿什麼跟我斗?你的公主身份麼,笑話!」

姜雪喘不上氣,求生讓她拼出最後一絲力氣,奮力的踢了一腳床尾,十指扭曲的蜷縮起來,胳膊猶如被生生卸了骨頭,抬不起來,她只能自欺欺人的掙扎著。

就在她以為自己要死了時,穆安歪頭看著她,笑了一聲,緩緩松開手︰「你想死嗎?」

姜雪流著淚驚恐的搖頭。

穆安︰「那我偏不能如你意了,狗改不了吃屎,你不死,我會煩。」

「不……要」,姜雪破了喉嚨,血味混著吞下去,她想活著。

此刻的她在穆安眼里就是一個笑話,她貼心的替姜雪把一不小心亂了的被子整整齊齊的蓋在身上,向個注重儀式的牧師,細心又淡然。

「哦,差點忘了」,穆安重新坐到她身邊,問︰「你想殺我,無時不刻不在想,可來來去去這不就是用毒這一招,上次宮宴身上藏毒的也是你吧?想殺我對嗎?」

藏毒?

姜雪沒有,她猛然睜大了眼楮,她知道是誰!

是許淑賢,一定是她?

「嗚嗚嗚……」姜雪求生的死死盯著穆安,她要開口,要用許淑賢的命換她的命!

「怎麼,不想承認嗎?」

「……不」。

穆安冷笑︰「不重要了,姜雪?今夜我同你便做個了結吧,結局就是無論你多想贏,你都輸了,蕭辭你搶不走,我的命一樣也拿不走,而你的一切——在我手里,輕而易舉便灰飛煙滅。」

攤開手掌,俯身靠近姜雪,輕輕在手心吹了一下,穆安在她耳邊陰聲︰「後會、無期!」

姜雪至死都沒閉上眼,眼球要從那無神的眶里瞪出來。

天蒙蒙亮,整個京城便哀嚎連天,宮中也是。

蕭晟淵頭痛欲裂,一腳踹翻了案桌子︰「誰來告訴朕,到底是誰!是誰!!」

謝良將頭埋在地上,哆哆嗦嗦的又報一遍︰「回皇上,賢淑宮消息,大齊公主昨夜暴斃;劉府傳來消息,右相劉遠慘死屋中;還……還有一吏部小小書令史慘死家中;還……」。

蕭晟淵怒不可遏,一腳踹過去,謝良顧不上疼痛,連滾帶爬的回來,磕頭︰「皇上息怒。」

「還有什麼!」

「沒……沒有了。」

「給朕查!」蕭晟淵吼了兩聲,破音︰「就是掘地三尺,也給朕將凶手抓出來!不止凶手,所有可疑的都給朕抓回來!嚴刑拷打,往死里打!」

「臣領旨!」

謝良幾乎是從寢殿爬出去的,他狼狽的栽進了積雪里,蕭晟淵那一腳從腦門滑到胸口,這會才迷迷糊糊的痛起來,頭都是暈的,不知那破了皮,一股血流下來。

他將頭埋在雪里,定了片刻,才爬起來去抓人。

賢淑宮里,許淑賢天都塌了,慌亂過後,趴在姜雪榻邊,看她死不瞑目的樣子,牙齒咬破了嘴唇,指甲快要把姜雪冰冷的尸體剜出一塊來。

「昨夜……誰守著、公主!」

兩個宮女「噗通」跪在地上,一個接一個磕頭,兩下就見了血︰「皇後娘娘饒命,皇後娘娘饒命……」

許淑賢牙根作響,厲聲︰「拉出去——亂棍打死!」

「不要……娘娘饒命,求娘娘開恩……」

「雪、兒」,許淑賢悲痛出聲,她如何都搖不醒姜雪,尸體已經僵了,觸手冰涼︰「雪兒,是誰殺了你?是誰這麼殘忍?究竟是誰啊……?」

宮內防守嚴密,是誰能悄無聲息的進來,連寢宮里守著的宮女都沒驚動,悄無聲息殺了人。

最可怕得是,一點蹤跡都沒留下,仿佛姜雪就是自己暴斃一般。

可那脖頸上已經發僵的手指印,卻在猖狂的戳許淑賢的眼!

告訴她三個字「我殺的」。

許淑賢︰「本宮定要他償命!滅他九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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