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7  遲早都是要走的

「哥……你到底在說什麼啊?」

沈行怡驚坐起來,茫然又愕然︰「什麼天機閣,什麼江湖門派,什麼閣主……還有那些江湖人為什麼都想知道你的身份,這些都同你有什麼關系?」

「爹只想讓你入朝為官,讓你傳宗接代,光耀沈氏門楣,你對他說這些亂七八糟的……江湖什麼的,會被老頭打的。」

沈行白︰「所以才得暫時瞞著老頭啊。」

「你你你……」,沈行怡貌似吃了結巴丸,一句話都說不利索。

鬼知道她剛才听了些什麼狗屁不通的話。

沈行白起身將窗戶關緊了些,似漫不經心的一點頭︰「因為你哥就是那傳說中天機閣的新代閣主,掌盡天下機密,現如今已經是半個身子墜進了徹骨寒潭,入不了朝,更不是做官的料,就是老頭子要打死我,也是不成的,哥現在回不了頭,只能挺胸向前。」

沈行怡靜靜听著,滿腦袋的天方夜譚,小時候听一些江湖傳奇,只覺得快意恩仇,仗夢天涯,可從小到大,別說快意恩仇了,她連京城之外方圓十里都沒踏出去過。

現在猛然得知自己最親近的人就是那話本里的「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道中人,哪里接受的了?

沈行白重新坐了回來,也沒打算讓沈行怡馬上就接受,他叮囑︰「答應哥,替哥瞞著,行不?」

「唔……,」沈行怡抬頭,呆呆的眨眼︰「行…吧。」

沈行白一笑︰「這才對嘛,別讓身邊人說漏嘴了,你早點回去。」

「哥,你真是天機閣閣主?」

「難不成還有假,騙你做什麼?」

那就是真的了,比真金還要真。

沈行怡驟然看南宮的眼神都變了,覺得她應該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南宮被盯得頭皮發麻。

驚訝已經完全蓋過了重逢的悲傷,沈行怡莫名就忘了說好多話,連這段日子要訴的苦都忘了,興沖沖的就跑去了王府。

還沒進門就嗷了一嗓子︰「穆姐姐,穆姐姐!」

穆安給青音同青簡用過藥,扶著明月小心翼翼的在長廊失神走著,直接被她一嗓子驚醒了半分,瞅過去,沈行怡大耗子一樣已經撲到了身前。

穆安︰「什麼好事啊,讓你這麼開心。」

「好事,天大的好事」,沈行怡拽著穆安就要往里面走,卻沒拽動。

掙月兌她,穆安繼續步履幽幽的走著,廊上沾了雪漬,容易滑倒,她現在可貴重著呢。

沈行怡頭腦豁達,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轉身拉起穆安另一邊胳膊︰「穆姐姐,我找到我哥了。」

「哦?」穆安微微驚訝︰「找到啦?確是好事。」

「哎呀,這不是重點」,沈行怡一驚一乍,突然湊近穆安耳邊,壓低了聲︰「我哥說他是什麼天機閣主,還不讓我告訴我爹。」

穆安︰「……所以呢?」

「穆姐姐你就一點都不驚訝嗎?也對,我本來挺驚訝的,可來找你的路上越想越不對,這怎麼可能啊?我哥是不是瘋了?」

沈行怡說著還難過的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我哥要是真不對勁了怎麼辦啊?我到底要不要告訴我爹?」

進了屋,穆安拿過手爐抱著,尤其鎮定,慢慢開口︰「沈行白說的都是真的,他沒騙你,你若是告訴你爹,怕從今往後你就會有一個瘸腿的哥了。」

沉默片刻,沈行怡嘴里能塞下一個雞蛋,她吞了口唾沫︰「穆、穆姐姐你早就知道了?」

「嗯,我一直都知道,行怡……」,穆安說︰「對不起。」

悄悄閉了嘴,沈行怡垂著頭,兀自扣著那手指,似乎要在指甲上雕出一朵花來。

她在想,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在她找不到哥時,跑到王府問穆安,問蕭辭……大家就看著她急昏了頭,可就是沒一個人告訴她。

「行怡」,穆安說︰「你若是怪我瞞著你,要生氣便氣吧,之前看你憂心,我也不忍,知道太多會給你帶來麻煩的。」

「穆姐姐」,沈行怡抬起頭︰「我怎麼會生你的氣呢,就是突然覺得……覺得你們好像都在努力的去做好多好多事,那日听到你們說什麼殺三王爺,我直接嚇懵了,我又不傻,就算不懂,多想也能琢磨出一點不對勁來。」

「你是,王爺是,現在……連我哥也是,你們隨著日頭的更迭好像在布一張大網,而我就像個廢物一樣,什麼都不懂,也不想去懂。」

「行怡」,穆安打斷了她︰「你不需要懂太多,好好待在你爹身邊,便是最好的。」

不管以後朝局如何變,沈德重、武清文一群老臣只要團結起來,就不會有事,他們的家人也是安全的。

「若是有一天,你們都離開了呢?」沈行怡茫然︰「穆姐姐你會離開京城嗎?會和我哥一樣,一聲不響的就離開,還是你們會一起離開,再一次丟下我。」

穆安看著沈行怡單純的眼楮,突然難以開口,半晌她才輕聲說︰「我不會。」

沈行怡扯了一下嘴角。

就听穆安用同樣的語氣補充說︰「我不會悄無聲息的離開,若是我要走,你一定會知道的。」

「砰」一下,沈行怡覺得自己被雷劈去了一角,她舌頭打結,說︰「所以穆姐姐你也是要走的嗎?你要離開京城嗎?」

輕點頭,穆安突然有些不忍心︰「嗯,我本就不屬于這里,遲早都要走的。」

遲早罷了。

沈行怡倉皇的離開了王府,坐在回府的車內,莫名的她就淚流滿面。

這個時候淚腺才後知後覺的要把見到沈行白的委屈都哭出來,妝都哭花了。

她明顯感覺到,沈德重的力不從心,經常從宮里回來兀自嘆氣,現在想來,所有事情的更迭好像都是有跡可循的。

穆安站在窗口,暖著肚子,寒雪淒美。

听風說︰「王妃不覺得奇怪嗎,方才沈小姐說是大涼世子提醒她去茶樓看看,沈公子什麼時候同大涼世子關系匪淺了。」

「兩人看著倒像是都有事瞞著」,穆安沉吟︰「宮宴之時沈行白就是奔著世子去的呢。」

有閑工夫去疑心沈行白,穆安還不如直接去問他來的痛快,她對身邊人沒那麼多疑神疑鬼的彎彎繞繞,不管沈行白想干什麼,她都懶得理。

「三妹妹早間差人來說什麼了?」

當時穆安忙著給青閣配藥,沒讓人進來打擾,出了空間隨口應了一聲,差點將此事忘了。

听風說︰「好像是穆順出了點事,家里賠了錢,快要揭不開鍋了,小孩生了病,三小姐沒了辦法才來求王妃。」

穆安愕然︰「穆順能惹什麼事?他這個人做事一步想三步,現在有了歐陽記牽線搭橋,連皇家的八竿子小生意都瞧不上做了,怎會如此困難?」

听風搖頭︰「三小姐差來的人說了兩句就走了,具體我也不清楚。」

「那就讓百草堂的醫師過去,先給小孩瞧瞧,帶些錢過去,交到三妹妹手上,其他人不要給。」

「知道了」,听風立刻去辦。

眼看要過年了,王府突然間沒了過年的氣氛,不止王府,好像跟朝廷沾點邊的都是這樣,眼前一堆爛攤子等著打理,京城破了個小口子,被寒風一點點灌大,里面化了膿,流了一地,這場大雪來的真是時候,反正里外一蓋,天地都一個色,誰也能裝作啥也看不見,大家一起自欺欺人,醉生夢死。

次日,雁回邊地來了王氏的信。

洋洋灑灑的十幾頁,幾乎每個人都七零八碎說了一通思念不已的話,王燦說的最多,像是應了在雁回答應的話,要一口氣把過去數年欠的一口氣補回來。

王澤明只有短短一句話︰「安兒,照顧好自己。」

她走後,在李宣然的精心照料下,王氏已經漸漸恢復,容光煥發,一頓能吃一大碗米飯。

看到這里,穆安不禁一笑,信的最後說王燦要同王鈺嵐來京城陪她過年。

「燦表哥和鈺嵐要來!」穆安立刻到案桌前要寫信拒絕。

明月看過︰「王妃,恐怕這個時候燦公子和鈺嵐小姐已經在路上了,京城都連著下兩天的雪,雁回肯定下了七八日了,信也來的慢,怕是過兩日人都到了。」

筆尖一頓,墨汁滴在宣紙上,暈染一圈,穆安一想,是啊,他們快要來了。

她立刻道︰「听風,到時候你提前出城去迎接,暗中將人接進來,別說是雁回王氏的人。」

明月不解︰「王妃在擔心什麼?」

「雁回王氏五六年不曾踏足京城一步,皇上會起疑心,容易給他們帶來麻煩,還是隱瞞著些好。」

沒想到王澤明會讓人來陪著她,大概是怕她新年孤單。

沉思片刻,穆安凝眉︰「賢淑宮有動靜嗎?」

「皇上就差讓整個太醫院住在賢淑宮了,听說姜雪昨日非旦沒有好轉,還愈發嚴重,皇上一怒之下將跟著湊數的兩個太醫各打了二十板子,老慘了呢。」

「明月?」

明月隨在穆安身邊︰「怎麼了王妃?」

抿抿唇,穆安看著她說︰「你說這大齊公主若是死了,怎樣才能誰都不牽扯呢?」

「……」明月一僵︰「姜雪若是死了,皇上怎樣都會徹查的,如何能不牽扯別人呢?」

穆安︰「所以我才問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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