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大營遠離京城,嚴寬叮囑穆安多帶一些衣物,可能會耽擱幾天。
入了深秋,西北大山里比京城冷了不少,已經離京兩個時辰了,穆安靠著車廂小憩了會,被森森的涼意驚醒。
八角立刻拿了披風過來︰「小姐,醒了。」
茫然的揉了揉眼楮,穆安點頭,其實也沒睡著,意識始終清醒。
掀開車簾去看,馬車奔馳在一處小道上,騰起的塵土飛揚。
嚴寬在外面道︰「王妃稍作休整,馬上就到了。」
穆安起身坐了出去,換青簡進來,她坐在車轅上,問駕車的嚴寬︰「是西北大營出什麼事了嗎?」
「屬下不知」,嚴寬道︰「每年入冬,主子都會在西北大營待兩個月。」
「為什麼是冬上?」
「冬上各地多發災事,西北大營的將士會多次調動,朝廷的款一項項撥下去,為防止貪污,主子都會派人盯著,況且京城孤寂,主子喜歡西北大營」,嚴寬嘆了口氣︰「冬上大涼和大齊都會休生養息,主子也可多和將士們待幾天。」
穆安垂眸︰「原來如此。」
她知道蕭辭始終是不願意偏居一隅的,窩在京城朝政的漩渦里,壯志難酬。
約莫半柱香後,狹窄的視野漸漸寬闊起來,遠處可見的高地處西北大營的旗幟獵獵作響,墨黑的「梁」字在風中飄揚,讓人不由得肅然起敬。
嚴寬側頭對穆安道︰「王妃,到了。」
說著他勒住了韁繩,放慢速度,不消片刻,馬車緩緩停在西北大營入口。
站崗的將士看到攝政王府的馬車屁顛屁顛跑過來,昂聲︰「嚴大人。」
嚴寬點頭示意,扶著穆安下了車︰「開門。」
那將士一臉好奇的盯著穆安看了兩萬,心下琢磨︰這誰家的公子,嬌俏的很,細皮女敕肉的。
直到他看到車上跳下來靈動的八角,才驚了一下,恭敬的看了穆安一眼,回頭喝聲︰「放行。」
嚴寬拱手︰「王妃,請。」
這一聲王妃旁邊的偷听的將士各個瞪大了眼楮。
心理活動一個比一個豐富……攝政王妃來西北大營了?
西北大營這種滿是糙漢子的地方,豈不是怠慢了王妃?
不等他們臉上驚愕的表情放電影似的結束,穆安已經昂首挺胸的闊步走了進去,一身男裝風度翩翩,哪有一點女兒家的嬌柔做作。
西北大營比穆安想象中的大了十倍不止。
所有京城守軍輪流換防,十萬守軍的根據地就在西北大營。
暗自打量著周圍,穆安問︰「你家主子呢?急匆匆先行一步,定然是有什麼急事吧?」
嚴寬面容嚴肅,仿佛進了西北大營就不能笑一樣,身姿板正︰「回王妃,主子只讓屬下回來問問王妃的意見,並未明示有何急事。」
「哦」,背過雙手,穆安輕笑︰「無妨,我一會親自問他。」
引著穆安一邊往營帳走嚴寬一邊道︰「屬下帶王妃去北大營,在哪里王妃可隨意來去。」
「北大營?」
「是,西北大營其實分為兩營,分別為西大營和北大營,北大營的孤狼軍是主子的精兵」,嚴寬低聲︰「而西大營不歸主子所管,自從三王爺回京,西大營里他的人就漸漸多了起來,皇上暗許,縱容三王爺手下握權。」
蕭景炎千里迢迢將蕭坤召回京,如今想來,怕也不是一時興起,而是深思熟慮的結果,他需要一個萬分信任的人護著京城,和蕭辭互相掣肘。
這個人只能是蕭坤。
可是他可能萬萬沒想到,不到兩個回合,蕭坤就敗落在蕭辭手下,失了先風。
穆安抬眼,一臉了然,邊走邊道︰「那西北大營的將士們豈不是也各自為派。」
「目前算是」,嚴寬不好評論,只道︰「孤狼軍多年來一直試圖同西大營的將士們和諧相處,共進退,可每次在緊要關頭都會遭人挑撥,兩方勢如水火。」
用腳趾頭想都明白其中有人作怪。
她淡淡笑了一聲,對震地有聲經過的一隊好奇的將士招手打了個友好的招呼,將士們愣了一瞬,突然間紅了臉。
穆安覺得好玩極了,笑問︰「他們也是孤狼軍?」
嚴寬︰「是。」
正說著,已經到了營地,拔地而起的營帳密密麻麻,宛若厚積薄發的神龜,靜靜沉浮在數萬萬將士的注視下。
一眼過去,最引人注目的還是相對來說上了一個檔次的帥帳。
嚴寬徑直過去︰「王妃可在里面稍作休息,屬下去同主子通報。」
掀開帳簾進去,穆安才發現里面空蕩蕩的,沒一點人氣,想來一年半載蕭辭都是不來的。
沒來的及問蕭辭去哪了,嚴寬已經大步流星的離開,留下一個匆匆的背影。
青簡朝外面看了一眼,進來︰「小姐,我在外面守著,勞累了一路,小姐歇息會吧。」
「對呀」,八角從剛才進來就一直處于驚愕之中,她從來沒進過漢子這般多的地方,更何況是一個個身披盔甲的軍旅之地,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出,這會好不容易沒外人了,在旁邊拍了拍胸口,心情久久不能平復。
看著穆安,她道︰「奴婢替小姐整理一番,小姐歇息會吧。」
自己倒了杯水,一口飲下,打量著營帳里的裝飾,穆安隨意的擺擺手︰「不用,我不累,你們要是累了就去旁邊歇會。」
整個帥帳可謂是簡單冷清到了極致,除了眼前放著的一張安桌,角落里孤零零的擺著一張床,整整齊齊,沒一點褶皺。
怕是都落了一層土,另一邊的空白牆上掛著各式各樣的刀劍武器,一把深黑色的長弓橫放著,弓身 亮,肉眼可見必然不是凡品。
穆安一下子就被吸引了眸光,她不由自主的走過去,觸手所及,一片溫熱,弓身的材質不知道是什麼,黑色的紋路里隱隱透著一絲猩紅。
盯的久了,倒像是一把邪弓。
忍不住贊嘆一聲︰「好弓。」
「血日」,青簡兩眼放光。
穆安將弓取下來,驚聲︰「你認識啊?」
青簡點頭︰「在閣里曾經見過血日的描述,傳聞此弓是龍筋龍骨所造,可轉乾坤,可射神日,是一把不可多得的絕世好弓,已經遺世好多年了,不曾想在王爺這。」
孤零零的躺在這,倒是讓一把絕世好弓蒙塵了。
穆安精弓,她從小就對六藝之一的「射」藝萬分的喜歡,當年還在警校讀書的時候,便認識一位精弓的前輩,她死不要臉的叫了聲師傅便跟著學了八年的弓。
她還有一個鮮為人知的稱號「神射手」,她曾潛心研究了古今中外數百中弓法,箭術一流。
自從穿身來到這個地方,她還未使過弓箭,只因為從來沒踫見過一把能讓她忍不住模一把的弓,萬萬沒想到自家夫君這里就藏了一把。
「血日,好弓!」輕喝一聲,長弓在穆安手里飛快的轉了一個弧度,明明笨重的長弓在她手里看起來輕巧極了,做了一箭遠射的姿勢,穆安開懷的收回了手。
八角傻傻的鼓掌︰「小姐好厲害。」
青簡也微微吃驚︰「小姐會弓。」
穆安轉手將弓放回去,瞬間慵懶下來,散漫的拍了拍青簡的肩膀,在她耳邊笑道︰「無人能及。」
眼楮一亮,青簡低頭笑笑。
她信了,漸漸的她發現,只要小姐說的,她都信。
分明是個縴瘦嬌弱的千金小姐,卻每每都會給她意想不到的驚喜,她萬分慶幸,自己當初在生死之際遇到的是穆安,而不是別人。
戀戀不舍的會頭望了一眼,短短一會,穆安就有些愛不釋手了……可惜現在還不是她的。
她一定要盡快向蕭辭討過來,營帳里走了一圈,外面將士們的喊聲忽遠忽近。
她推開簾子出去,和外面幾個「鬼鬼祟祟」的小將士來了個大眼瞪小眼。
或許是她這身公子裝扮過于的帥氣,幾個小將士「唰」一下紅了臉就僵硬在了原地。
推搡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足足眉來眼去半天,才此起彼伏笨拙的喊了一聲︰「王妃好!」
穆安︰「……」
她怎麼覺得這些將士看她的眼神怪怪的,自從一只腳踏進北大營她就有一種進了動物園的感覺,不同的是——她就是那一只露著紅的猴子。
「噗嗤」笑了一聲,穆安明眸皓齒的看著他們,問︰「有事?」
「沒……沒」,幾人紅著臉擺擺手,可目光還是忍不住偷偷的往穆安這邊瞅,憨態可掬。
穆安︰「做什麼一直盯著我?王爺呢?」
小將士結結巴巴指路︰「王爺……爺在北校場考核,王妃不用著急,王爺考核完就會回來。」
看著他神奇的表情,穆安就忍俊不禁,不過還是被「考核」兩個字吸引了。
她問︰「什麼考核?北大營的孤狼軍所進行嗎?」
「是」,另一個將士道︰「回王妃,每年王爺都會例行考核,分別是劍、槍、弓比拼以及騎射,團隊作戰正面廝殺,十分的艱苦嚴格,將士們都十分的害怕。」
「為什麼害怕?」穆安實在忍不住,扶著旁邊的練功樁就笑了起來,她笑道︰「你怎麼這麼逗?」
小將士不太明白她什麼意思,怵在原地。
突然旁邊冷喝一聲,一個身穿黑甲,威風凜凜的人提劍過來,先是對穆安拱拳一禮︰「末將奚九,見過王妃。」
說罷,轉頭眉峰威嚴道︰「都在這做什麼呢?還不滾去訓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