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4  楚河煙火氣

南宮吐了口血就暈了過去,穆安早就吐了個死去活來,她想要抬眼去看星辰線,可晃的太快她什麼都看不清,包括那兩個一閃而過的「昆侖」。

沈行白沖了進來,一邊喊︰「姑女乃女乃你到底問了什麼?!」

一邊驚慌失措的去控制天機,片刻,天機終于緩緩停了下來,沈行白也被震力所傷,嘴角噙血,唇色蒼白。

穆安頭暈目眩爬起來,整個天機陣下降了一指深,她站在陣法核心,眺望著頭頂漸漸回歸原位的星辰線,灰暗僅僅是方才那麼一瞬,四周重新亮了起來。

她低頭看看自己的手掌,仿佛六識盡散,她完全听不到沈行白在遠處喊什麼。

她不停的問自己,方才的一切都是幻覺嗎?

蔚藍的天空與遠處的海岸連成一線,車水馬龍燈紅酒綠的街道,拔地而起的層層高樓,形形色色的人群,摩肩擦踵……

是的,方才她看到了,看到曾經的世界。

穆安愣在原地,不由自主的淚流滿面,她跑過去看著方才的凹槽,里面什麼都沒有。

提起一旁的筆,她打算再寫一遍,筆尖落墨之際,手腕被人牢牢抓住。

沈行白怒眼瞧著她,冷聲︰「你做什麼?」

穆安眼眶紅的厲害,血絲遍布,沈行白一驚,後面的話怎麼都吐不出來。

「我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沈行白,我要看個究竟」,她手指微微發抖,聲音沙啞。

「不行」,一身的風流氣盡散,此刻的沈行白渾身披上一層不容置疑的陰郁冷漠,他將穆安拖離天機,冷聲︰「天機不可泄露,你沒得到想要的答案,就是天機給你的答案。」

「可是……」

「沒有可是」,沈行白毫不猶豫打斷了她︰「天機大動,原因不明,王妃所求之事只有自己知道,方才更是差點丟了性命,算是天機的懲罰,請回吧。」

失魂落魄的出了天機閣,穆安回頭問帶她出來的閣中弟子︰「南宮怎麼樣?」

那弟子表情冷淡,克制自己不滿的情緒,敷衍道︰「不勞姑娘掛心,閣主不會讓南宮姑娘有事的。」

出了茶樓,穆安胸口一窒,系統的「叮」聲在腦子里「嗡嗡」作響,像是出現了故障,穆安頭痛欲裂,抱著頭蹲下去,視線漸漸模糊,意識徹底喪失之前,她看到蕭辭緊鎖的眉頭,嘴角輕喃不顧一切朝她沖了過來。

「……蕭辭……?」

等穆安醒過來之後已經是深夜了,屋里燈火搖曳,這是九方居蕭辭的榻。

她扭頭環視一圈,屋里沒有人,頭還是很疼,回想起之前系統的故障,穆安閉上眼神識一閃,她並沒有像往常一樣看到亮堂堂的地板,而是撞到了一處屏障,她的神識被一股力量彈了回來。

穆安以為自己沒集中精神,可經過十幾次的嘗試之後,她驚恐的發現——系統關閉了!

不僅僅是她,連神識也進不去了。

蕭辭一進來看到的就是乖順坐在床角的穆安,渾身上下散發不想搭理人的氣息,說白了就是生人勿近,垂著眼睫讓人看不清一雙亮瞳下面的情緒。

他抬步進去,不自覺的伸出手想帶著安慰的模一下她的額頭,就像小孩子撫模毛茸茸的兔子一樣,用上那股子溫柔的勁,可手指還未觸及到發絲,一雙木然的眼抬了起來。

蕭辭一愣,緩緩收回手︰「怎麼了?不開心?」

听到他的聲音,穆安突然有些想哭,先是倔強的搖了搖頭,後又點了點頭。

系統空間不知道為什麼關閉了,她怎樣都感應不到,盡管很有可能是受了天機陣的影響,可她不知道該怎樣做。

這麼長時間以來,她翹首以盼的希望頃刻間灰飛煙滅。

蕭辭還在不徐不疾耐心的問她︰「楚河的燈很好看,還去嗎?」

淚水抑制不住,決堤似的噴出來,此刻的穆安,突然無助的像個孩子,她明明什麼都看到了,看到了想要回去的地方,在這個時間洪流後退中,可能平行的時空,可她只能任由眼前的景象漸漸模糊,她什麼都做不了。

「哇……」一聲,穆安抽抽搭搭個沒完沒了,她想說,以前她不會這樣的,女漢子才不會哭呢,自從換了一個身體,好像很多莫名其妙的情緒都換了,她變得不像她,又分明還是她。

她一哭,蕭辭愣了一下直接亂了,無措的在原地片刻,跨上榻不由分說就將人攬進了懷里,輕輕拍著她的背安慰她︰「別哭了。」

三個字略微生硬的從他嘴里蹦出來,一點安慰的效果都沒有,倒像是橫著一把刀放在人家脖子上威脅,警告意味十足。

穆安哭的更凶了。

蕭辭︰「……」

听到動靜的嚴寬守在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身後的明月听風,八角等人都豎著耳朵听。

明月小聲嘟囔︰「王妃怎麼還在哭啊,主子是不是欺負人家了?」

八角慫慫的埋怨︰「一定是的,我們小姐平時從來不哭的,一定是被欺負了。」

明月咋舌︰「那主子是不是有點……」

過分了?

月復誹主子的話在九方居可不能亂說,明月搖搖頭吞了下去,小心翼翼的等著哭聲結束。

在一堆女人的包圍圈里,嚴寬微微不適,可斗嘴的話她又不是明月的對手,動手的話听風又是個狠角色,雖然不是他的對手,可勝在脾氣倔,能纏著他決斗一年。

等身後嘰嘰喳喳差不多了,他才卑微的為自家主子辯解了一句︰「主子不會的。」

話音剛落,他就被幾雙手合力推了進去。

場面一度鴉雀無聲……

穆安拉著蕭辭的袖子不管不顧的抹了一把鼻涕,兔子一般紅著眼眶朝外面看去,嚴寬膽戰心驚的滾進來,看到蕭辭黑了的臉,深覺自己死期不遠。

蕭辭淡淡瞥了他一眼,袖子被人拉著,濕了一大片,混合著眼淚鼻涕……實在難以用語言形容,怕自己嫌棄,蕭辭干脆不去看,僵著胳膊,任由穆安為非作歹。

他道︰「哭夠了?」

盡管有刻意的放低語氣,可這不帶一點修飾詞的干句怎麼听都不像是溫柔的慰問,穆安打了一個「哽」嗝,沒吭聲。

嚴寬在雙腿發軟︰「主……主子」

屬下說自己不是故意的你信嗎?

還沒等他為自己求情,一個冷冰冰的「滾」字就甩在了臉上,嚴寬如獲大赦,轉身就要實踐一下「滾」這個詞意豐富的字。

還沒走兩步,就听到身後沉沉的一聲︰「等等。」

蕭辭道︰「備車,去楚河。」

「是,主子」,嚴寬一口氣跑出了院子才發現不對勁,他抬頭看了一眼當空的那輪圓月,回頭問明月︰「現在什麼時辰了?」

「子正了。」

「……」嚴寬對她們說︰「主子這個時候要去楚河。」?!

半柱香後,王府的馬車悄無聲息的離開了東平巷,除了駕車的嚴寬,蕭辭沒讓任何人跟著。

而穆安還呆坐在馬車里失神,一想起自己眼淚橫流的囧樣,她就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夜晚的楚河依舊燈火通明,歌舞升平,絲竹管弦聲不絕于耳。

蕭辭將穆安扶下來,給她系上披風,說︰「煙火氣。」

穆安抬眼去看,景色很美,清雅的樂聲並不會讓人覺得此地輕俗,相反有種安然之態,至于她想要的煙火氣……呃,好像也沒有。

但是看到蕭辭期盼的目光,她還是咕噥著應了一聲,低啞的音被楚河的涼風吹散。

「唔」,穆安抬眼問他︰「蕭辭,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作為別人口中的孤女,穆南均之女的身份已經給她帶不來什麼,最多一句惋惜的感嘆。

蕭辭是成大業者,帶著她不免是個累贅。

「累贅」問完之後才覺得自己過于的矯情,朝楚河邊走了兩步,這會楚河之上已經沒什麼人了,是個約會的好地方,她展臂隨意的向身後擺了擺,無所謂道︰「我隨口問的,你別當真。」

蕭辭的眼角輕輕完了一下,露出一點笑意,不過很快又消失,他沖身後的嚴寬招了招手,嚴寬會意,認命的去辦。

其實王妃不必大驚小怪,別說晚上這會楚河沒什麼人,就是下午天色剛暗那會她來也基本沒什麼人。

午後,主子就把楚河包了下來,今日的楚河本就是給王妃一個人看的。

蕭辭做的這些穆安都不知道,她找了一處欄桿,坐在旁邊,雙腿蕩著看過去,感覺到旁邊一重,蕭辭跟著坐了下來。

彎唇一笑,她道︰「堂堂攝政王這是第一次席地而坐吧,也不怕被人瞧見了。」

「沒人瞧見」,蕭辭沉默片刻,他忽然說︰「說過了,心悅你。」

所以想對你好。

「心悅你」三個字不輕不重的飄進耳蝸,穆安垂首「唔」了一聲,對方知道她的要害,卻偏偏在上面鋪一層棉花,輕輕打一拳頭,這種感覺十分的揪心。

她佯裝什麼都沒听見,沉默了一會,想起這人頓了這麼長時間回答的還是之前她說可以無所謂的問題,不由得啼笑皆非。

真是個可愛的人啊。

天空一聲悶響,剎那間,一抹璀璨從天際綻放,緊接著整個天空都亮了起來,五顏六色的煙花鋪滿了楚河上空的夜,耀眼的光接踵而來。

穆安驚愕的扭頭去看旁邊悶聲不吭的蕭辭,喉嚨梗的說不出話來︰「你……」

蕭辭對她笑了一下,溫聲︰「還是煙火氣。」

「 ……」穆安失笑。

是啊,煙火氣,獨一無二的煙火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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