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1  浴佛寺

夜里穆安睡的正香,美夢都做了三茬,突然感覺身旁一重,緊接著意識到有人為她掖被角。

只當是五香或者八角,她咕噥道︰「夜里不冷,不用蓋這麼嚴實。」

「你穿的薄,會著涼。」??

這聲音讓穆安一個激靈,以光速坐起來,拽著被角,驚聲︰「你怎麼在這?!」

蕭辭借著微微的燭火看著她,深夜的光影之下,再觀人和白日里有很大的區別,穆安的輪廓柔和了不少,烏發潑散,平白增了三分柔情。

他道︰「這是本王的榻,我不在這,還能在哪?」

穆安︰「……」

睡太沉,迷糊的給忘了!

睜著水漉漉的大眼楮躊躇片刻,穆安微噎,干咳兩聲抱著被子往床下溜︰「你睡。」

雙腳還未落地,便被人攔腰截了回來,低沉的嗓音在波瀾不驚的夜里,兌著忽明忽暗的燭火掀起悄無聲息般的驚濤駭浪,低低流轉。

「已經子時了,你去哪?」

「我打地鋪」,穆安隨便咕噥了一句︰「你若是累了就先睡。」

再說了,是誰自作主張把她的東西搬到主屋來的?

她睡覺有熄燈的喜歡,屋子里亮著便會睡不著,可能是五香八角早早進來把燭火都熄了,她赤足踩地,不小心被什麼刺了一下,倒吸了一口涼氣。

「怎麼了?」蕭辭看到面前的人悶哼著弓了一子,連忙將人扶起來,放到榻上。

穆安這會徹底被扎醒了,腳底一陣火辣辣的疼,好一陣呲牙咧嘴,她都懷疑是不是誰故意的。

眼前一亮,蕭辭已經將面前的燈都點了,她低頭一看腳趾已經出血了。

罪魁禍首是榻邊掉下來的一個鐵勾子。

看到她受傷,以往天崩地裂都曾面不改色的攝政王神色一緊,擔憂掛在臉上︰「怎麼這麼不小心?」

「嘿嘿」一笑,穆安順勢坐到後面,甩了甩腳,還好現在已經不太疼了,道︰「睡迷糊了,腦子不太清醒,人都變笨了。」

蕭辭柔下臉,轉身去旁邊的架子上拿藥,順著他的動作看過去,穆安一眼就看到歐陽落的玉佩可憐兮兮的放在那,看樣子是隨手丟過去的。

她失笑,尋思著什麼時候拿回來。

低頭稍微用帕子擦了一下血,腳底劃了一道小口子。

「來,我看」,蕭辭抬手就要為她上藥。

讓雷厲風行的攝政王親手上藥,還在足底這麼私密的地方,穆安打了一個冷顫,連忙從他手里搶過︰「我自己來。」

二話不說就往傷口上撒了一層,一陣一陣的刺痛。

蕭辭駐足看著她,問︰「是不是搬過來你不開心了?」

是有點。

不過看這人問的這般認真,穆安搖頭否認︰「沒什麼可不開心的,王爺不覺得膈應就成。」

「本王覺得挺好。」

穆安︰「……」

最後還是蕭辭執意給她包扎,完了沉著聲︰「睡里面。」

容不得穆安做多余無畏的掙扎,整個人就再一次被塞進了暖暖的被窩,被子蓋的一絲不苟,只留了一個圓鼓鼓的腦袋不安分的左右搖擺。

蕭辭像是不打算說話了,也可能是有些緊張,畢竟在穆安收集到的消息里,這位攝政王從小到大可是連個通房丫鬟都沒有的,更不用說什麼侍妾,側妃了。

整個人就跟一張白紙一樣純粹,主屋的榻上更是從未躺過任何女子,穆安很幸運成為了第一個。

長嘆一聲,感覺到身邊一沉,穆安翻了個身,面對著他道︰「我睡相可不好,晚上會踢被子,睡沉了還會打人,磨牙,說夢話,做噩夢還會大喊大叫,甚至罵人……王爺能受得了?」

沉寂片刻,蕭辭用微動的眼角給了她一點點反應,穆安以為他打算裝死,結果不消片刻就听到他說︰「受不了。」

穆安笑出了聲,突然有種小勝一籌的優越感,困意襲了上來,她滿意的吐了口氣︰「那你就忍著吧。」

說完便昏昏沉沉的睡過去,每日子時左右,空間系統會休眠兩個小時,這個時間段,連帶著穆安都比平時多了幾分困意。

旁邊的呼吸漸漸平穩,漆黑如墨的夜里,蕭辭緩緩睜開眼,忍不住嘴角揚了揚。

一連三日,九方居的眾人都發現他家主子心情甚好,時不時還讓院里的侍衛都歇歇,嚇得那侍衛膝蓋發抖,一連兩天都不敢歇,攬下了院里所有的活計。

大家一致認為,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五香捧著衣裳進來,一邊給穆安穿戴一邊道︰「小姐,杜堯說近幾日歐陽記的人一直往他那里跑,雙方商量成衣訂做還有新增款式的事情,他都有些忙不過來了。」

穆安挑眉︰「還真是,和歐陽記聯合開鋪面是大事,他一個人確實忙不過來,是我疏忽了。」

回頭在櫃子上掃了一眼,穆安指使五香︰「去,那上面有個玉佩,你拿過來。」

「哦」,五香單純以為是穆安忘了放在哪的,拿在手里她驚嘆一聲︰「小姐,這個玉好舒服啊。」

挑了一直素雅的簪子插在頭上,穆安對她勾勾手,嚴肅道︰「既然提到這了,我倒是有個不二人選去幫杜堯,以後鋪子若是開起來了,外地肯定也是要經常去的,三天兩頭的跑也算是給她一個歷練。」

五香睜大眼楮︰「小姐說誰啊?」

指了指她,穆安笑道︰「你呀。」

「我……?!」

五香愣住了,隨即連連搖頭︰「小姐,我不行的。」

「怎麼不行,我身邊大大小小的事情,那一件不是你辦的」,穆安誠懇道︰「你細心,在賬本方面又有一技之長,之前本準備將你派到琳瑯閣或者脂粉鋪子里去的,後來一直沒機會,現在正好歐陽記找上門來,那可不是一般的商人,跟著他們跑跑,總歸是好的。」

五香看著穆安,垂下頭,沒一會就抽抽搭搭起來,感動的稀里嘩啦︰「可是小姐,我走了誰陪你呢?」

穆安失笑,拍了她一下︰「傻丫頭,不是還有八角嗎,再說現在明月听風也在身邊,九方居這麼多人,你還怕我缺人伺候不成。再說了,我總不能一直留你們在身邊吧,過幾年你們都是要嫁人的,不自己出去好好瞅瞅,哪尋得如意郎君。」

五香羞紅了臉,擦干眼淚︰「小姐,我……」

「你再話多我可就反悔了!」穆安故意凶巴巴的抬聲︰「願不願意去?」

五香一咬牙,點點頭︰「奴婢保證不辜負小姐。」

多好的機會啊,她可以出面管理一些鋪子,還能跟著歐陽記的人走南闖北,看到很多不一樣的風景,這些都是和京城不一樣的,她的人生徹底改變了。

如此一想,五香再也抑制不住奪眶而出的眼淚,啜泣道︰「奴婢謝謝小姐。」

穆安︰「出去後你可就是管事的人了,別再自稱奴婢了,拿著歐陽落的玉佩,方便行事。」

今日她約好了陪穆蘭蘭去浴佛寺,將五香安排走,八角心情也有些低落,不過她也是真心為五香開心。

出了院子,听風奉命過來︰「王妃,王爺離府了,讓奴婢陪你一道去。」

穆安左右看了看,擺手︰「不用了,我看你們一早上都在忙,是出什麼事了嗎?」

听風搖頭。

「有事你們就去忙,我有青簡陪著。」

……

浴佛寺在城西,距離西城門快馬加鞭都有一個多小時的車程,穆安繞到西街,穆蘭蘭已經在街口等著了,遠遠看見穆安招了招手。

「見過大姐姐。」

穆安朝她身後望了一眼,巷子中等,大約七八戶人家,她笑道︰「說好了陪你去,便不會食言。」

穆蘭蘭點頭,緊攥著手帕,為難道︰「就不請大姐姐進去坐坐了,父親這兩日不在,母親身體欠佳,心情不太好,都沒心情打理,太亂了些。」

「無妨」,穆安本來也沒打算進去,只是今日看穆蘭蘭身子仿佛又弱了些,整個人顯得弱不禁風,她道︰「三妹妹身子也不好,該找時間讓醫師看看,身邊也得時常讓人陪著。」

穆蘭蘭有些拘謹,今時不同往日,她將畫兒留在家里照顧林素雁了。

青簡駕車從西門走,一點彎都不繞,穆蘭蘭微微驚訝︰「京城路這麼多,青簡都熟悉?」

穆安︰「她都知道。」

車轅上駕車的青簡听聞淡淡「嗯」了一聲,算是同意。

城西有片竹林,郁郁蔥蔥,馬車從竹林一路向西,陣陣勁風帶動林間沙沙作響,掀開車簾,身陷一片安寧之中,穆安愜意的攤開手去接飄落下來的葉子。

是該出來走走,平日里窩在京城,她都快長蘑菇了。

心情甚好。

穆蘭蘭主動介紹︰「浴佛寺聲名遠揚,很多人都去高僧那里求簽,很準的,香火一直旺盛,次次去都人山人海,上香還得等一會。」

「不過寺里的風景不錯,大姐姐可以到處走走,散散身心也是好的。」

一個半小時之後,馬車緩緩停下山下,二十多層台階之上緊閉著一扇厚重的門,沉甸甸的壓抑感撲面而來,歷史的氣息經久不衰。

周圍的山林間一片肅殺,穆安皺眉︰「是這嗎?」

「是的」,穆蘭蘭點頭,驚疑不定的左右看看︰「今日怎麼關門了?浴佛寺無故是不會關門閉寺的,日日迎客。」

太不尋常了,就算沒人也不該如此安靜。

青簡輕握一下手中的劍鞘,低聲︰「小姐等等,我上去看看。」

「嗯,小心」,穆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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