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02  不滿

傍晚六點多鐘,廣平縣城,達達酒店附近的一個露天的麻辣燙小灘。

「哥,他家的辣料特別有味,最近我總過來吃,你嘗嘗」

魏偉滿臉堆笑的替我掰開一次性筷子招呼,余光中我看到距離我們不太遠的地方有幾個遮遮掩掩的小年輕,盡管他們竭力裝成路過的樣子或者干別的事兒,但多年的經驗告訴我,他們指定是在盯梢。

選在這地方踫頭是魏偉挑的地方,至于其中有什麼道道我沒多問,更不願意去亂琢磨。

人活一世,孤獨似乎永遠佔據著主旋律,身邊能有幾個肯听你說,又樂意說話給你听的人已屬不易,如果萬事都還得思前想後,那活著完全就是渡劫,所以對于身邊人,我向來秉承的原則就是不猜測懷疑,更不刨根問底。

「挺好。」我隨意夾了一筷子菜,微笑著點點腦袋。

魏偉抓起一瓶啤酒,利索的咬開瓶蓋,替我倒上一杯,笑呵呵道︰「哥,這段時間我想了挺多,之前在醫院我確實不該沖你發火,咱們站的高度不同,思考的東西肯定也不會一樣,就像同樣是爬山,你站在山頂看的是藍天白雲,而我處在半山腰,只能瞧個綠樹成蔭。」

「可以呀,最近素質明顯漸長。」我樂呵呵的調侃一句,握住酒杯努努嘴︰「來,走一個。」

「我干了哦。」魏偉仰脖將酒水一口悶入嘴里。

冷冰冰的酒水順著我的咽喉慢慢滑入食道,凍得我禁不住打了個冷顫,倒抽著涼氣出聲︰「我真好些年沒干過大冬天吃麻辣燙、喝涼啤酒的事兒了,你這特碼不是請我吃飯,簡直是要謀殺你哥。」

「活著嘛,不就得糟蹋身體,不然咋感受這世間的美好。」魏偉抽吸兩下鼻子,遞給我一支煙︰「來一顆?」

「戒了。」我毫不猶豫的搖搖腦袋。

魏偉不死心的繼續規勸我︰「來一顆唄,一根半根的又不會有啥大事兒。」

「真戒了,我答應過車勇。」我固執的回應。

魏偉眯縫眼楮在我臉上來回掃量幾下,不自然的「嘿嘿」一笑,隨即自顧自的叼起煙卷,聲音不大不小的呢喃︰「哥,你這整的我有點心里不平衡昂,大哥勇讓你戒煙你立馬戒,我讓你抽顆,死活不給臉,合著弟弟在你心里的位置都還沒個半道出家的死人重要呢。」

「嘶」

听到他的話,我下意識的皺起眉頭。

感覺我要翻臉,魏偉趕忙陪笑解釋︰「開玩笑得,真跟你開玩笑,大哥勇對我特別好,我也特別敬重你,再說這玩意兒也不是啥好東西,早戒早健康。」

「不好笑的事兒少說、少做!」我握住酒杯晃了晃,接著一口倒入口中。

張星宇過去總說︰世界上根本沒有所謂的玩笑,所有的玩笑都有認真的成分;多少真心話在玩笑中說出口。

對于魏偉突如其來表現出的不滿,我寧願相信他就是耍孩子脾氣,也不樂意去多思索他存著別的什麼心思。

「哥,這次找我,是不是有啥任務要安排。」魏偉舌忝舐嘴角,模了模側臉上幾條森然的刀疤。

一個輕微的小舉動,卻讓我心底禁不住疼了一下。

經過這兩天的休養,他腮上之前被賀金山拿刀子劃出來的傷口基本已經長好,但是疤痕卻永遠留下了,盡管我一直讓段磊幫著聯系有沒有什麼修復的方式,可短時間內肯定是難以達到毀容前的模樣。

臉上的傷看得見,我就怕這孩子心里落下看不到的傷,所以這段時間一直都沒跟他踫頭,既是因為不知道應該如何跟他交流,又想再等等看段磊那頭有沒有什麼進展,如果不是今天敖輝在小面館里跟我說的那些話,我壓根不準備約他。

我再次抓起酒杯跟他踫了一下笑道︰「我以為你有什麼話想跟我聊呢。」

「我?」魏偉眼神茫然的歪起脖頸,接著聳了聳肩膀頭︰「我能有啥事跟你聊啊,我最近不是在達達酒店養膘就是跟著王攀那群小兄弟吃喝玩樂,你看看我都胖大一圈了,嘿嘿。」

說著話,他撩起自己的衣裳,露出白白女敕女敕的肚腩,故意「啪啪」拍打兩下。

「天涼,別瑟!趕緊把衣服放下來。」我瞪了他一眼,沉聲道︰「小偉啊,你現在傷基本已經痊愈,我意思是暫時先回阿城待一段時間吧,蛋蛋、天道和天龍輪番給我打好幾回電話,都說想你了,最主要的是你在阿城土生土長,比他們更懂得怎麼逢場作戲,自從楊晨斷掉跟那邊的海運生意,伊德那個老王八蛋就開始逐漸在疏遠咱,咱在當地的根兒還不是特別硬」

魏偉橫眉打斷我︰「哥,你意思是攆我走唄?」

「不是攆,是回去幫幫他們。」我語重心長道︰「他們仨最近屬實有點焦頭爛額,人手不夠不說,跟一些當地的小公司合作,人家還故意欺生,總拿土著語刁難」

「找個翻譯好像沒多貴吧?」魏偉再次打斷我的話,鼻孔朝外「呼呼」噴著熱氣︰「阿城的公司自成體系,蛋蛋負責生意打理,天道負責主持大局,天龍大哥是安全保障,你說我回去能干嘛?給他們誰打下手合適?」

我沒想到他的反應會如此巨大,忙不迭解釋︰「不是兄弟」

「哥,我知道!」魏偉瞪圓眼楮低吼︰「你不就是嫌我最近跟王攀走得太近,有點胡作非為麼,可既然是處哥們,難道不應該天天黏糊在一起麼?我和賀金山的人在匝道上發生車禍,王攀想都沒想幫我搖人,為這事兒他還被賀金山給抓了,這不叫兄弟叫啥?人對我三分暖,我必還人百般好,不也是你教我的麼,怎麼到現在你還出爾反爾了呢!」

「小偉,你先別激動,咱哥倆這不是嘮家常閑扯麼,我也沒說非讓你回去不可。」我無奈的嘆了口氣道︰「我跟你說過的,我這次到廣平,要做的事情非常繁瑣和復雜,更關系到咱們這個圈子今後的存亡問題,所以很多人並非表面看上去的那樣義薄雲天,你懂嗎?」

「既然你明知道他跟你玩虛的,為什麼還要把達達酒店送給他?」魏偉爭鋒相對的反問︰「隨手送出去這麼大一份禮物,你對貼身的自己人好像也沒那麼大方過吧?說他有問題的是你,承認他是你門徒的還是你,你自己不覺得很矛盾麼?」

「我」我一下子被魏偉問的啞口無言,完全不知道應該如何應對,這里面的事情太多了,一件一件的跟他掰扯不現實,就算我能掰扯的明白,他也不一定能理解的過來。

「哥,我知道你一直挺看不上我的,如果不是當初我爸臨死相托,你可能都不會正眼多看我。」魏偉賭氣的抄起酒瓶,對準瓶口「咕咚咕咚」牛飲幾大口,接著氣喘吁吁道︰「但你模著良心說,這些年弟弟什麼時候對你的命令打過折扣,真的一無是處麼?我都不知道我是咋混的,明明帶著身家投靠,結果阿城沒有我位置,羊城、鵬城也沒有,頂著你門徒的名頭干的全是些底層下三濫的活兒,就連想跟你聊幾句心里話,都得看你心情,等你時間,你不是問我為什麼選在這地方請你吃飯麼?我告訴你,今天是我爸忌日,小時候他唯一帶我回過一次國,我們吃的就是麻辣燙。」

說話的過程,幾顆豆大的淚珠子順著他的眼眶滾落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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