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87  行有行規

兩個中年漢子臉色瞬變。

尤其是眉心處長了顆黑痦子的那個壯漢更是直接拉長臉。

反倒是丟下去一句狠話的吳恆沒事人似得懷抱著小神獸,刻意抬起自己沒有無名指的左手輕輕撫模孩子的額頭。

目視吳恆的左手,兩個壯漢對視一眼,黑痦子男人咳嗽兩聲,微微鞠躬︰「謝了。」

「不謝。」吳恆耷拉著眼皮,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講給對方听一般輕飄飄道︰「我們就是過路客,高抬貴手,攢兒亮些吧。」

黑痦子男人眨眨眼皮出聲︰「我們頂多算半開眼,冒犯之處,多多見諒。」

「奪鏢的?」吳恆微微一頓。

「撿鏢的,路上崎嶇,同門珍重。」黑痦子男人豁嘴一笑,不再多說任何,招呼上同伴轉身朝車廂連接處的熱水器方向踱步離去。

听著他們雲山霧罩的對話,我輕聲詢問︰「你們剛才說的是黑話吧?」

「老板先亮出來自己的左手,意為大家師出同門,然後又告訴對方,咱們就是單純路過的,希望對方講點江湖道義。」張千璞壓低聲音解釋︰「攢兒亮的意思是明白是非、懂道義,而對方回答老板,他們是剛入門的,對規矩一知半解。」

我深以為然的點點腦袋,隔行如隔山,老一輩跑碼頭傳承下來江湖術語別說我不知道多少,家里最為精通的黑哥可能都未見能說清楚。

張千璞接著介紹︰「老板又問對方,是不是拿錢辦事的,對方回答是收到上面的命令,至于上面是誰不方便透漏,反正暗示咱們,他們不會再瞎折騰,不過後面肯定還會有人打主意。」

「老祖宗常說行有行規,還真是不假。」我挺佩服的朝著吳恆說了一句。

吳恆笑了笑道︰「規矩早就不剩下啥了,現在的小江湖一門心思就想著賺錢,老祖宗留下來的活不剩幾招,對方應該是忌諱洪蓮的實力,嘴上說著退讓,其實就是沒有把握吃下你們。」

說著話,吳恆大有深意的看了眼洪蓮,而後者對他的目光全然無視。

江靜雅從臥鋪間里走出來,小聲詢問︰「那咱們擱下一站換車能避開嗎?」

「更危險。」吳恆搖搖頭道︰「第一,我根本不知道這伙馬幫師承何處,跟我曾經拜過的那位老先生有無淵源,第二,就像王朗猜測的那樣,他們也有自己的堂口,如果下一站恰巧是他們堂口的據點,咱們不等于送貨上門嘛。」

我皺了皺眉頭問︰「你意思是這麼呆著?」

「不變應萬變是有效的對策。」洪蓮接了一句茬,隨即又看向吳恆輕笑︰「沒想到你這個精神病還精通下九流行當。」

「一知半解。」吳恆吹了口氣道︰「我就屬于一門心思想賺錢而不停破壞規矩的那種小江湖。」

「同同,睡覺啦。」洪蓮審視的打量吳恆幾眼,拍拍手招呼。

小家伙可能也確實困了,很乖巧的一頭扎進洪蓮懷里。

沒多一會兒,洪蓮和江靜雅回到臥鋪間,走廊的桌椅旁邊只剩下我和吳恆、張千璞仨人。

「你在懷疑我對麼?」吳恆吸了吸鼻子笑問。

「是。」我毫不猶豫的點頭。

吳恆懂那些所謂的「黑話」和手勢,對方貌似也挺給他面子,要說我心里不打鼓那是假的。

人在面對黑暗和未知時候,首先回聯想到自己身邊的一切,這是一種本能。

「換成我是你,我也會懷疑。」吳恆揉搓兩下後腦勺,感慨似的念叨︰「能找到這類幾乎快要失傳的老牌組織,說老實話哈,你的對手真比想象中強大的多,這群包衣馬幫的出現,除了是在警告,更多是威脅。」

我深呼吸兩口道︰「你還沒解釋清楚他們跟你到底有無關系。」

「解釋不清楚。」吳恆搖搖頭,低頭繼續擺弄手里的撲克牌,低聲道︰「我天生就長了一張沒法帶給人信任的臉,人又都是先入為主的動物,當你給我烙下某種印記的時候,除了流點血或者豁出去命,很難洗的干淨。」

我抿著嘴角輕笑︰「明知道這麼麻煩,你為什麼還要從我身邊蹲點。」

「我哥說過,這人生啊,就像是一盤餃子,無論是被拖下水、扔下水還是自己跳下水,一生中不趟一次渾水就不可能成熟。」吳恆「  」的切著撲克牌苦笑︰「反正是要下水的,與其等人推我,還不如我主動點。」

「啤酒飲料礦泉水,前面的同志收收腿」

就在這時候,一個列車員推著裝滿各種小零食的小車晃晃悠悠朝我們的方向走來。

吳恆抬起胳膊招呼兩聲︰「給我來幾瓶啤酒吧。」

很快,幾瓶灌啤擺在我倆面前,吳恆眨眨眼楮努嘴︰「喝點啊?」

「喝唄。」我毫不猶豫的打開一瓶灌啤。

「真不知道你是心大還是臨危不亂。」吳恆攥著灌啤給我輕踫一下,樂呵呵的評價︰「對方的刀都快亮出來了,你竟然還能跟我談笑風生。」

「那里頭是我老婆和孩子,是我活到現在為止,真真正正完全屬于我的存在。」我咬著拽下來的拉環,表情平靜的回答︰「別說什麼馬幫馬匪,就算是原子彈、核彈,敢傷他們一根頭發,都得從我尸體上踏過去。」

吳恆挑動眉梢又問︰「如果你死都攔不住呢?」

「那沒轍了,我人都死了,縱有千萬想法也白搭。」我鼓著腮幫子吹口氣道︰「人嘛,如果沒有遇水架橋、逢山開路的實力,那就得具備既來之則安之的霸氣,我覺得一個人不用活的像一只隊伍,只要活得像一個人就行了,有尊嚴、有追求、有夢想,同樣也有軟弱和頹廢。」

吳恆仰脖「咕咚咕咚」牛飲幾大口啤酒,樂呵呵的出聲︰「突然有點欣賞你了,白帝、地藏這些明明可以一只手就掐死你的戰犯願意跟著你,可能就是因為你身上這份嘴上說無力,實則隨時會發力的特質吧。」

「那你欣賞的優點晚。」我揪了揪鼻頭接話。

「不晚,如果我像段磊那個外甥似的一出現就鋒芒畢露,哪怕拳打輝煌,腳踏武旭,你也不會樂意跟我多聊任何。」吳恆揪了揪自己的喉結,像是自我確認一般昂頭看向站在旁邊的張千璞︰「我覺得剛剛好,你說呢?」

張千璞嬉皮笑臉的附和︰「剛剛好。」

我倆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的嘮著閑嗑,一罐接一罐的喝著酒,也不知道具體喝了多少,反正直到火車在某個站台停下,那群扛著大包小包的壯漢紛紛下車,吳恆才扒拉兩下嘴角起身︰「抽根煙去,一起嗎?」

我側頭看了眼江靜雅和孩子所在的臥鋪間,實話實說的回應︰「不敢。」

「哈哈,那我替你抽了。」吳恆拄起拐杖,在張千璞的攙扶下一瘸一拐起身。

隔著車窗玻璃,我看到吳恆夾著煙卷在張千璞念念有詞的說著什麼。

我正觀察二人時候,江靜雅拉開臥鋪的木門,朝著我輕聲道︰「老公,剛剛地藏哥打電話說,他會在岳陽站上車,跟咱們匯合,他現在已經去趕飛機了。」

我苦笑著拍了拍額頭︰「折騰他了。」

跟江靜雅聊了幾句後,我昂頭又朝車窗外望去,突兀發現吳恆和張千璞居然沒了身影,而此刻列車員已經在招呼站台抽煙的旅客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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