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31  狡如杜鵑,狠似螳螂。

半小時後,距離我們一號店很近的某家信貸公司門前。

我驅車停下,望著緊緊合閉的卷簾門沒做聲,小哥倆也迷惑的互相對視。

張千璞沉默片刻,抓了抓頭皮道︰「晚上八點多鐘的時候還有人得,這會兒估計已經關門了吧。」

「你們是怎麼找到這家公司的?」我雙手托在方向盤上笑問。

「網上啊。」張千璞從兜里掏出他那部與身份極其不相匹配的三星商務手機道︰「喏,這是手機號碼。」

我眯縫眼楮微笑︰「撥過去,就說你們還想再貸點,這次拿車子抵押。」

張千璞毫不猶豫的按下號碼,電話很快接通,那邊傳來一道操著本地口音的男聲說話︰「搞什麼搞,馬上就到還錢期啦。」

「大哥,我們想再貸點,這次我把我爸車偷出來啦。」張千璞臉不紅心跳的撒謊。

半分鐘後,緊閉的卷簾門「呼啦」一下從里面拽開,三個醉眼朦朧,滿身散發著酒氣的青年小伙晃晃悠悠的走了出來。

我吹了口氣努嘴︰「下車還錢去吧?」

「好。」張千璞下意識的點點腦袋,車門打開以後,才反應過來,磕巴的問我︰「你也沒給我們錢,讓我拿什麼還呀?」

「拿臉。」我豁牙一笑,也隨之跳下車。

對方既然在這片開貸款公司,想來肯定是認識我的,至少對我不會太陌生。

果不其然,見到我倚在車門旁邊微笑,三個小伙同時楞了一下,接著一個梳著「斜分頭」看起來像是帶頭的青年忙不迭從兜里掏出煙盒,沖我遞過來一支煙,訕笑︰「王總,您怎麼」

「我弟欠你們錢吶?」我擺擺手拒絕。

「啊?」青年張大嘴巴,眼珠子迅速轉動兩圈,回頭朝著同伴擺手︰「去把咱兄弟的玉牌和身份證拿出來。」

說著話,青年微微佝僂下腰桿干笑︰「真不好意思哈王總,我不知道他們是咱頭狼家的人。」

我再次打斷︰「欠多少?」

青年吞了口唾沫道︰「本金是一萬六,一萬扣兩千塊錢的手續費,王總您給我一萬五就可以,只當是小弟請你喝杯茶。」

「一萬扣兩千,你們這利稍微有點高,不過咱們一碼事歸一碼。」我掏出手機道︰「來吧,我掃下碼。」

「你看這事兒鬧得,真對不住哈,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青年一邊掏手機,一邊絮絮叨叨的陪著笑。

我舉起手機道︰「看清楚哈,兩萬塊錢,一個子兒不差的給你轉過去啦。」

「王總,真不用。」青年愕然的蠕動嘴角︰「我們再想賺錢也不能賺您的呀,我馬上給您退回去。」

「別介,行有行規。」我擺擺手拒絕。

說話的功夫,一個青年拿著兩人的身份證和一塊拴著小紅繩的玉牌掛墜走了出來。

我側脖掃視小哥倆發話︰「確認好是自己東西沒?」

等哥倆點頭後,我拍了拍青年的胸脯道︰「我剛剛說了行有行規,你們的規矩我嚴格遵守,但我的規矩你們好像壞掉了。」

等小哥倆點頭以後,我眯縫眼楮掃視對面的青年︰「你這地方剛開的吧?」

「嗯,臘月二十三開業的,王總,我們是鄭清樹樹哥的人。」青年梭著嘴角解釋︰「樹哥說他跟您是老關系了,回頭會安排您,所以我們開業時候才沒通知您。」

「知道這條街上為什麼沒有貸款公司嗎?」我抬手輕輕撥弄他的衣服領口。

青年不自然的往後小退半步念叨︰「王總,我們鄭總說」

「大地主在我們酒店里設牌局、搞小額貸,這片凡是有貸款業務的都歸他管。」我提高調門道︰「他給我交管理費,我就得保他買賣紅火,是不是這個理兒?你們踩過界了,壞了我的規矩!」

青年頓了頓干笑︰「這要不您跟樹哥溝通吧,我就是跑腿的馬仔,公司上哪開,開在什麼地方都不是我能做主的,王總希望您不要太為難我。」

我態度強橫的戳了戳他腦袋道︰「我不管你那麼多,天亮之前要麼你們主動關門,要麼我幫你們歇業!鄭清樹有什麼不滿的地方,可以讓他主動找我溝通,不用拿跑腿的當借口,甭管啥耗子,偷我的糧食我肯定一錘子砸死。」

「那我可做不了主,您愛怎麼怎麼吧,我端的是鄭總給的飯碗,老板沒說撤,我肯定不能動。」青年臉上的肌肉抽搐兩下,深呼吸兩口道︰「還望王總多見諒,我就不多奉陪了。」

「行啊。」我咧嘴一笑︰「事兒上見吧。」

說罷話,我當他面撥通李俊峰的手機號碼︰「給你個坐標,帶上順子他們過來溜達一趟。」

青年看了我一眼,什麼都沒說,領著幾個同伴折身走回店內,卷簾門很快又「呼啦」一下拽了下來。

結束通話後,我朝小哥倆低聲道︰「想給我干活是吧,待會你們看看我的人是怎麼干活的,完事再考慮要不要繼續跟著我。」

張千璞遲疑幾秒鐘後呢喃︰「大叔,我想問一下,你的手下干一次活,可以賺到多少錢?」

「賺多少錢?我沒算過。」我被他問了一愣,笑了笑道︰「我給他們分紅。」

彪子興趣滿滿的張嘴︰「一年能有二十萬不?」

「二百萬都不止吧。」我想了想後,說了個大概數字道︰「他們除了給我干活,都有各自的買賣。」

張千璞和彪子對望一眼,兩人的呼吸聲同時加重。

「干了!」

「大叔,這事兒你不用麻煩其他哥哥們,我倆就能給你操辦的穩穩當當!」

張千璞那張原本白女敕的小臉蛋可能因為亢奮的緣故變得緋紅一片,搓了搓雙手道︰「不就是砸店嘛,這事兒我們在老家干過不知道多少回。」

我笑呵呵的問︰「你們不怕挨揍?」

「吹牛逼呢,剛剛那幫人看著你嚇得都快跪下了,說明絕對惹不起你。」張千璞吐了口唾沫道︰「況且一個蘿卜一個坑,我們既然想在你這里吃上飽飯,那就得自己想招砸個坑出來,大叔你上車里呆著去吧,保證完成任務。」

不等我再多說任何,張千璞和彪子轉身從不遠處的花池里一人拎起來半截磚頭,接著兩人大大咧咧的「啪啪」叩響卷簾門。

「大哥,我們來貸款!」

「快開門啊,救命啊」

兩人配合默契的扯脖喊叫。

很快,卷簾門從里面被拉開半扇,剛剛那個青年探出來半個腦袋,皺著眉頭呵斥︰「上一邊玩去,我們不做頭狼公司的生意。」

「曹尼瑪的,你說不做就不做啊!」彪子眼疾手快,一把薅住青年的衣領,將他粗暴的拽了出來,張千璞跳起來沒輕沒重的就是一磚頭拍了上去。

「啊!」青年慘嚎一聲,哥倆非但沒有停頓,反而變本加厲的加快踹打的節奏。

「小嗶崽子,鬧事是吧!」

「都特麼別走昂。」

貸款公司里,瞬間呼呼啦啦的跑出來六七個年輕人。

「我跑你女乃女乃個嗶!你們是個頭兒嗎!」彪子紅著眼,不退反進的拉扯住一個青年,從腰後模出來一把二指多寬的卡簧,奔著對方的肚子就扎了上去。

「都特麼給我抱頭跪下!」張千璞也模出一把同款的卡簧照著被彪子薅拽的青年大腿和肚子上「噗噗」猛戳幾下,隨即像頭捕食獵物的餓狼似的嚎叫︰「我就數三下,不特麼配合的,我先送他見佛祖!完事再一把火給你們這破公司點掉,老子今年虛歲十七,剩下的事兒你們自己品!」

坐在車里,盯盯注視著兩個凶狠的小崽子,禁不住感慨︰「狡如杜鵑,狠似螳螂。」

螳螂無需過多贅述,看過動物世界的人都知道,這是一種為了延續後代口月復配偶的低等生物,而杜鵑則比人們口中的狐狸其實還要狡猾很多倍,那玩意兒具有很強的偽裝術,利用外表包藏起自己那顆卑鄙無下限的野心,鳩佔鵲巢說的其實就是杜鵑。

這個張千璞在我看來,其實就是一只杜鵑,表面瞅著咋咋呼呼,實則感官非常明銳,他之所以敢如此肆無忌憚的行凶為惡,是因為通過我和剛剛那個青年的對話猜出來我們之間實力的懸殊。

而彪子相對來說簡單一些,不過這家伙的凶殘勁兒一點不輸很多常年行走江湖的老江湖。

我點上一支煙,瞟了眼已經完全被兩個小毛孩嚇傻了的那幫青年,自言自語的呢喃︰「也不知道這倆小家伙能不能給李倬禹和高利松上一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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