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  心魔

崎嶇顛簸的山路上,我渾身發冷的拿雙臂環抱胳膊,雙目無神的望著車窗外的景色怔怔發呆。

郭海的命歸他鄉並沒有讓我產生丁點歡愉心情,反倒讓我有種兔死狐悲的淒涼。

記得剛剛登陸羊城的時候,我昂頭仰望他,心里無時無刻不再琢磨什麼時候才能站在跟他比肩的高度,可當這一刻真的降臨,我卻生出一種畏懼。

沒錯,就是那種人在面對黑暗時候不知所措的如履薄冰。

強大如斯的「天娛集團」尚且會一夜之間坍塌,更何況我們這支剛剛才組建不到三年的草莽團伙。

可能真應了那句老話,高處不勝寒吧,越是往前邁步,我越覺得這個社會其實遠遠比我想象中還要復雜的多。

途徑一處不知名的村子時候,我示意大伙停車休息。

村里唯一的旅館,因為我們的到來變得熱鬧非凡,不少孩子、老人竊竊私語的圍在我們車旁邊評頭論足,不過卻很少能見到年輕人,老板告訴我們,年輕人都到城里打工,討生活去了。

單單「生活」倆字,卻讓我們一圈人都莫名跟著輕輕一嘆,是啊,人生在世,誰還不是為了活一場,只是大部分人活到最後,把自己和曾經給活沒啦。

旅館老板從店門口替我們支了兩張桌子,然後開始忙忙活活的準備午飯。

鼻青臉腫的王嘉順、鄭清樹坐在我旁邊,白老七、天道、大壯則落在後面處理現場,瞟了眼另外一張桌上的李騰龍和他兩個貼身兄弟,舉起一杯啤酒感謝道︰「麻煩了騰龍,這把你們損失了幾個兄弟?」

李騰龍眼中閃過一抹憂傷,不過很快恢復平常,低聲道︰「死了三個,傷了五個。」

我微微一頓,吸了吸鼻子呢喃︰「等回羊城以後,我給你包損失。」

李騰龍雙手抱拳呢喃︰「朗哥客氣,我們是端柳家飯碗的,俊杰怎麼說肯定怎麼做,來之前這幫兄弟都拿過安家費,能活下來是運,沒躲過去是命,如果您願意幫忙的話,拜托通知瑞麗的朋友,想辦法送他們安全離開。」

為了不引人注意,槍戰結束後,我們就直接兵分兩路,李騰龍那幫手下返回瑞麗,選擇做別的交通工具離開,我們則繼續原路前行。

「好。」我吸了吸鼻子,掏出手機撥通韓飛的號碼。

電話很快接通,常飛喘著粗氣埋怨︰「操,你他媽可算給我打電話了,老子真擔心的不行,怎麼樣了,出結果沒有?」

「嗯。」我輕聲回應。

「那郭海」韓飛隨即又問。

我沉默一下沒有作聲。

可能是自己也覺得問的不太合適,韓飛嘆息一聲道︰「唉,命由天定,不管怎麼樣,你安全就好,下一步準確去昆明嗎?」

我情緒波動不算太大的開口︰「嗯,咱們在昆明踫頭吧,帶上馬征,幫我處理一下我朋友的事情。」

「行,待會我們就出發。」韓飛利索的應聲。

「你暫時還不能出發,首先幫我處理干淨我們開戰那片的後事,那邊肯定有殘留的彈殼之類,萬一被人發現就是大事兒,其次我有幾個掛傷的朋友,安排他們養傷,完事送出瑞麗。」我趕忙打斷︰「待會我把你號碼給他們。」

韓飛略微沉默一下後應承︰「行,不過你得跟他們說好了,在我這兒千萬不能亂跑,畢竟瑞麗還有輝煌公司。」

我點上一支煙,低聲囑咐︰「謝了飛哥,木材廠和頭狼這邊分公司的所有轉讓合同,我讓廠里的財務給你送過去了,善待他們,之前馮杰好像還欠工人們幾個月工資,你也費費心。」

「真的全部撤出瑞麗了?」韓飛一愣,有些不敢相信的問。

我笑著說︰「我不走你能放心嘛,哈哈,多了不說,你對我什麼樣,我心里明鏡似的,這輩子只要我王朗不折,你韓飛永遠都是頭狼的盟友,甭管什麼時候,遇上什麼坎坷,一個電話,我馬上到位。」

韓飛咳嗽兩聲低語︰「朗朗,其實我挺愧疚的,如果我心眼不那麼小,稍微容忍一下,可能馮杰他們也不會」

「跟你無關,人能吃糠咽菜,但前提是沒有嘗過山珍海味,咱們昆明再見吧飛哥。」我舌忝舐一下嘴皮,掛斷了手機。

放下手機後,我沉默片刻後,看向李騰龍問︰「郭江在你們車上?」

李騰龍點點腦袋道︰「對,那小子跑的慢了,本來想躲進灌木叢,結果被我一個兄弟撲了個正著,要見見他嗎?」

「領我房間吧,你們先吃著。」我搓了搓臉頰,拔腿朝小旅館里走去。

我們住的這地方說是旅館,其實就是自己家房子蓋了幾層樓,然後恰巧又在村口,不論從哪個房間都能清晰看到村道兩邊的情況。

站在窗口,我叼著煙打量外面,二分鐘不到,王嘉順和鄭清樹押著胳膊反扭的郭江推門走進屋子。

郭江滿身泥濘,身上全是腳印,頭發上沾著不少野草和雜物,剛一進屋子,他就梗著脖頸破口大罵︰「王朗,臥槽尼瑪,我哥呢?你把他怎麼樣了!」

「 !」

王嘉順抬起胳膊就是一拳狠狠砸在郭江後腦勺上,面無表情的咒罵︰「自己啥處境,到現在還沒點逼數是吧!」

郭江讓打了個踉蹌,咬牙切齒的喘著粗氣怒視我。

我歪了歪脖頸,鄙夷的俯視他︰「如果你沒有兩個好哥哥,在羊城時候就不知道被人懟死多少回了,你信不?我如果是你,現在肯定不好意思問,你大哥究竟怎麼樣了,難道你心里真一點數沒有?」

「少他媽跟我扯淡,我大哥呢,我問你,我大哥呢」郭江情緒瞬間失控,張牙舞爪的朝著我俯沖過來。

鄭清樹抬腿一腳踹在他胯骨肘上,直接將他給放翻,這家伙倒地以後,沒再爬起來,直接像條大蟲子似的趴在地上嚎啕大哭︰「我哥呢,我哥肯定不會出事,我哥哥啊」

我朝著王嘉順和鄭清樹擺擺手︰「你們先出去吧,我跟他單獨聊聊,待會七哥他們回來讓他們上來找我。」

「哥呀我大哥呢」

房間里,郭江像個鼻涕蟲似的哭喊不止,因為他兩只手背後反綁著,所以丫只能任由淚水和鼻涕不停糊滿面頰。

我走到他面前,冷漠的開口︰「收起你假惺惺的眼淚吧,我們之所以和天娛對上,完全是因為你,要不是你,天娛集團至少還能輝煌十年,同樣要不是顧忌你,郭海、郭洋,早把我打包踢出局了,你是整個天娛的罪人。」

郭江蜷縮著身子,拿腦袋倚靠在我的腿上哀求︰「王朗,放過我大哥吧,我給你當孫子,以後你說什麼我做什麼,我們保證永遠不會再回國,求求你了」

我蹲子,嘴角陡然泛起一抹笑容︰「但凡你有郭海一半智慧,有郭洋一半的魄力,我們想要踏足羊城就沒那麼容易,我得感謝你啊,真的。」

郭江收起哀求,惱怒的瞪圓眼楮咆哮︰「你特麼給我閉嘴,草泥馬得,你是故意說這些給我听的,你想讓老子瘋了,你想讓老子崩潰,我告訴你,別讓老子挺過去這一劫,否則的話」

「否則你能怎麼樣?」我吐了口濁氣反問︰「機會給沒給你們,三十多號槍手精心準備愣是沒能近我身,你問問自己哆嗦嗎?昂!我他媽眼楮瞪圓,你做噩夢嗎!」

郭江雙眼猛然的望向我,臉上寫滿了不知所措。

我俯子,拍了拍他臉頰輕笑︰「你之前說我狂,沒錯!我又憑什麼不能狂,我們特麼泥腿子出身,上無廟堂背景,下無通天財勢,僅靠幾個兄弟、一腔熱血、滿身傷痕,搗毀你天娛十年輝煌,試問你能做到嗎?」

郭江條件反射的往後蠕動兩體。

「能嗎?你能做到嗎?」我再次提高調門。

郭江胸口劇烈起伏,牙齒咬的吱嘎作響︰「你他媽故意用這種方式擊垮我的自信。」

「還不算蠢到極致。」我吐了口唾沫,抬手拍了拍他的後腦勺開腔︰「我確實是在摧毀你,可同時也留下了你,郭老三,待會我放你走,如果你還有丁點自知之明,最好這輩子都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否則你得到地下給你大哥磕頭賠罪。」

「吭哧吭哧」郭江張大嘴巴喘著重氣。

「郭海這輩子沒少為你折騰,他留下的錢也絕對夠你當個富貴閑散人,你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我拍了拍他肩膀輕笑。

郭江氣喘吁吁的罵咧︰「少雞八挑撥離間。」

「我挑沒挑撥你自己心里明白,你大哥活著的時候,臣是臣,可他現在沒了,臣憑什麼不能當皇,你感覺自己能降服的了蔣欽和你大哥剩下那幫老臣子嗎?」我解開郭江被反鎖的麻繩,笑盈盈的輕問。

「我他媽弄死你!」剛一得到自由的郭江立即像條瘋狗似的撲向我。

我被他撞了個踉蹌,身體「 」的一下重重在牆上,但我沒有還手,反倒表情輕松的舉起雙臂努嘴︰「我腰後有槍,掏出來干掉我,完事你就等著被我的人 成馬蜂窩吧。」

「我我他媽殺了你。」郭江抻手模向我的腰後,槍口直接懟在我的腦門上。

「來吧。」我嘲諷的努努嘴,同時閉上眼楮。

「呼呼」

郭江嘴里哈出來的熱氣噴在我臉上,但卻半晌沒有動彈。

等了幾秒鐘後,我睜開眼楮輕笑︰「怕死呀,怕死就別冒充亡命徒。」

說著話,我抬起胳膊握住他攥槍的手掌慢慢推開︰「守好郭海給你打拼的家產,好好活著吧,那樣你至少還有睡不完的姑娘,開不完的豪車。」

郭江「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雙手拼命薅扯自己的頭發,發了瘋似的拿槍托砸自己腦袋,邊哭邊喊︰「大哥,我對不起你」

盯著這個曾幾何時飛揚跋扈的紈褲,我偷偷將汗津津的手掌在身上蹭了蹭,盡管我知道槍里根本沒有子彈。

停留兩三分鐘後,我隨即開門走出去,我知道這一刻,郭江徹底廢了,至少在他心里,已經對我產生了不可戰勝的心魔。

走出房間,我兜里的手機突兀響了,看了眼是張星宇的號碼,我馬上接起。

張星宇聲音急促的開腔︰「郭江不能死,他死了咱們會很麻煩,這把蔣欽沒出現,這個狗籃子不缺智商和魄力」

我輕飄飄的回應︰「我知道,留他活下去,天娛剩下的那幫余孽就不可能鐵板一塊,讓他們先內訌爭家產吧。」

張星宇沉默幾秒,隨即臭罵︰「你這家伙真會裝,平常瞅著好像喜怒無常,情緒比小孩兒還不受控,實際月復黑起來比我更沒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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