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  我希望你算賬

十多分鐘後,二樓餐廳里。

我夾著一支煙卷盯盯注視著窗外。

雨越下越大,滂沱的雨水宛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 里啪啦的砸在水泥地鋪好的院子里,剛剛混戰的留下的血跡已經完全被沖刷的干干淨淨。

不論是馮杰他們手下的那幫馬仔,還是工人,此時已經全都沒了身影,一切就仿佛根本沒有發生過一般,不遠處車間里隱約可以听到大鵬和袁彬怔怔撕心裂肺的慘嚎聲。

直至香煙燙到我的手指,我才恍然察覺,慌忙將一口沒抽的煙蒂丟出窗外。

這時候,我腦後傳來一陣腳步聲,王鑫龍沉聲開腔︰「朗哥,木材廠的財務和銷售經理找到了。」

我回過腦袋,見到一男一女兩個中年人瑟瑟發抖的站在餐廳的門口。

男的約莫四十出頭,體態微胖,梳著個地中海似的發型。

女的三十左右,模樣一般般,但是身材保養的特別好。

「老板好。」

「王總好!」

見到我掃視二人,兩人忙不迭彎腰朝我打招呼。

我微微點頭道︰「跟我簡單說說,木材廠一年的收支情況吧。」

中年男人干咳兩聲解釋︰「王總,我主管對外銷售和市場拓展的,我們這邊一月的訂單大概在一百三十萬左右,不過很多都是一季度一結算。」

「支出方面,目前目前廠里的賬上只有不到十萬。」女人咬了咬嘴皮,聲音極小的回應︰「還不算今天早上馮廠長又從賬上支走的三萬說是招待您的費用。」

王鑫龍橫著眉頭厲喝︰「鬧呢,一年收入將近一千多萬,廠里賬戶不足十萬,錢呢?讓他媽你們扒拉到鍋里了?」

女人焦急的解釋︰「不是老板,錢不能這麼算,收入一千萬,其中還有成本和工人的工資,以及一些必要關系的維系,原本廠里的賬戶上還有三四百個左右,不過四五天前全被馮廠長以投資新項目為由取走了。」

王鑫龍火急火燎的訓斥︰「姐妹兒,你是干啥吃的,一個財務管理,連錢的具體支出去向都不知道,咋干的工作?」

女人咳嗽兩聲,撞著膽子辯解︰「老板,我是財務主任不假,可卻是馮廠長認命的,掙的也是馮廠長他們給開的工資,說句不尊重的話,昨天之前,我們甚至都不知道廠里上面還有公司。」

我再次掃視一眼兩人,擺了擺手胳膊道︰「算了,大龍你跟磊哥聯系一下,讓他們把近兩年的財務收支表傳真到羊城,術業有專攻,這種事情還得是磊哥來查。」

「行,你倆跟我走吧。」王鑫龍沖著兩人努努嘴。

不多會兒,仨人離開餐廳,我再次續上一支煙,又望向院外發起了呆。

煙抽到一半,一台奔馳600緩緩行駛進來。

車子在廠門口停下,從副駕駛上蹦下來個青年小伙,手腳麻溜的跑到後車門處開門撐傘,緊跟著就看到韓飛從車里走了出來。

見到韓飛,我會心一笑。

他肯出現,至少說明我倆的關系沒有變僵,他心底多多少少還有點掛念我,我站在窗外朝他揮了揮手臂。

二分鐘不到,韓飛不急不緩的出現在我面前,抖落兩下肩膀頭上的雨珠朝我微笑︰「怎麼樣,情緒恢復過來沒?」

我拋給他一支煙淺笑︰「我以為你是過來問我要後賬的。」

「真要跟你算賬,你欠我的可多嘍。」韓飛爽朗的笑道︰「將在外,命有所不受的事情我見多了,咋埋怨也埋怨不到你頭上。」

「可我這次希望你找我後賬。」我舌忝了舌忝嘴皮意味深長的開腔。

「哦?」韓飛微微一愣,皺著眉頭呢喃︰「怎麼講?」

「我來瑞麗,最大的仰仗就是你,除了你以外就是這邊的分公司,可現在分公司的三個管理集體叛變,等于我身邊只有大龍、鄭清樹、黑哥和兵哥,這對某些巴不得我死的人來說,絕對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我壓低聲音道︰「而這邊分公司發展這麼久,按照正常情況來說,讓我舍棄的話,我肯定不甘心,所以行程一時半會兒肯定會被拖住。」

韓飛挪揄幾秒,不確定的發問︰「所以你想」

我攥著拳頭冷笑︰「引蛇出洞,最好能趁著這把機會直接把蛇頭敲死。」

韓飛思索片刻後問︰「那我需要怎麼配合?」

我抽了口煙道︰「按照我沒給出你滿意的交代,露出你該有的情緒就好,不過需要稍微等一下,目前遞信的人還沒回來。」

韓飛也嘬了口煙道︰「配合倒是沒問題,我就是擔心,輝煌公司那邊不會太老實,畢竟他們在瑞麗的人脈和關系不比我小,甚至還要強上不少。」

「沒事兒,很快他們會分身無暇的。」我眨巴兩眼眼楮,掏出手機瞄了一眼笑道︰「胖砸馬上會去輝煌在羊城的分公司做客,沒什麼意外的話,今天晚上我們會跟李倬禹、洪震天撕巴一波。」

韓飛好奇的問︰「那你身邊還有人嗎?」

我臉不紅心不跳的吹牛︰「當然,混了這麼久,啥啥沒撈著,就是朋友多。」

韓飛舌忝了舌忝嘴皮淺笑︰「妥了,那待會咱倆就劍拔弩張的磕一場?」

「事成之後,我會撤出這邊的分公司,這家木材廠你找朋友幫我估價吧。」我點點腦袋許諾︰「飛哥,你不用勸我任何,咱們是朋友,朋友之間就該有最起碼的信任,就像我相信,你永遠都不會到羊城插旗一樣。」

韓飛被我嗆得吐了口長氣,咧嘴笑罵︰「操,你個狗東西真是比狐狸還狡猾,拿家木材廠直接打斷了我想南下的宏偉藍圖,不過該說不說哈小朗,你現在真的越來越成熟了,對于你我之間的友誼,我越發覺得自己眼光沒有問題。」

「切,我之前打電話拒絕你交人的時候,你心里肯定把我祖宗十八代都損了一遍吧。」我咧嘴一笑,抻手輕懟他的胸口,誠心實意的開腔︰「飛哥,真的謝謝,謝謝你這一路上亦師亦友的教育。」

「別雞八煽情昂,老子被 在肩膀上的槍口到現在還疼的不行。」韓飛撇撇嘴笑罵︰「你提前告訴我,待會我會不會受傷,別特麼你一沖動再砸我個滿臉血。」

「不能,你車里帶保鏢了吧。」我抻脖瞟了眼停在門口的那台奔馳600淺笑。

韓飛怔了一怔,哈哈大笑的戳了戳我腦門︰「你呀你,真是特麼個小狐狸。」

半小時後,我和段磊面對面坐在餐廳的一張桌兩步。

滿身泥濘的王嘉順、季軍分別站在我左右,黑哥和呂兵一副事不關己的倚靠在窗台後面抽煙,小聲聊著天。

我紅著眼珠子,氣哄哄的咋吼︰「飛哥,還是剛剛那句話,人死如燈滅,搞出這起事故的馮杰已經埋了,嘉順和我這個兄弟親自動的手,你還希望我怎麼交代?讓你刨出來鞭尸嗎?」

韓飛怒不可遏的「啪」一下拍在桌上咒罵︰「王朗,我對你什麼樣?從你出道到現在,什麼事情我都幫著你,你缺錢我毫不猶豫的砸錢,你沒人我想都不想的把自己關系介紹給你,結果你的人現在想干掉我,你一句埋了,就他媽能解決?」

「飛哥,人確實已經埋了,我親自動的手。」王嘉順蠕動兩下嘴角,朝著旁邊的季軍道︰「不信的話,你可以問問這個老哥。」

「我他媽問誰呀,這屋子人全是你們自己人,你們聯合起來說瞎話,我有招嗎?」韓飛「蹭」一下站起來,雙眼噴著怒火指著我鼻子低吼︰「你是真不想好了是吧?」

黑哥皺著眉頭冷不丁插話︰「說話就說話朋友,別老罵罵咧咧,他好不好也不是你決定的,從緬d到這兒用不了多久,我們在枯家窯養了一百多山兵,對付你好使不!」

「操,你別吹牛逼,沒有我點頭,你的山兵如果有一個能入境,我把韓字倒過來寫。」韓飛梗著脖頸懟了一句。

呂兵「 嚓」一下從腰後模出一桿大黑星,指向拿槍口對準韓飛︰「他們能不能來我不知道,但我給你句忠告,你要是再這麼嗚嗚渣渣,自己今天估計走不了。」

「 嚓!」

「 嚓!」

韓飛身後,四個身著黑色西裝的青年,動作統一的取出手槍指向呂兵。

「王朗,社會這一套你玩我身上了是吧?成,咱們走著瞧,你如果能安安生生離開瑞麗,我算你牛逼。」韓飛掃視一眼我們雙方,朝我陰冷的擺擺手道︰「咱們就這樣吧,山不轉水轉。」

季軍舌忝了舌忝嘴皮開口︰「飛哥,我作證,馮杰絕對被埋了,我下的最後一鍬土。」

韓飛扭頭,審視的打量季軍幾眼,不屑的吐了口唾沫︰「你算個毛線,王朗,咱們走著瞧。」

「哦雞八k,那就慢慢瞧吧,恕不遠送。」我臉上的肌肉抽搐兩下,獰笑著偏過去腦袋。

幾分鐘後,韓飛帶人氣沖沖的離開餐廳,我直接掏出手機撥通張星宇的號碼︰「把七哥和瘋子給我調到瑞麗,我跟韓飛鬧僵了,你說什麼!家里跟輝煌干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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