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 求婚

回南暉苑的路上,王美儀對霍檸一頓數落。

「……你就是沒腦子。霍衍說,誰反對他的婚事就去說,你還真去說了?你什麼時候見他做了決定的事情沒做成?」

「為了那喜樂城,董事會上,他當著那麼多人的人面把你四叔都罵了,你真是個拎不清的東西。」

「再說了,他娶姜不渝,那是他們倆過一輩子,被人嘲笑的是他,以後頂多有她的地方,你離遠點兒就是了。面和心不和,場面上做做樣子,你不會啊?」

王美儀叨叨叨叨,霍檸本就一肚子火,忍不住怒道︰「媽,你煩不煩!」

說完,她就拎著裙子跑了。

王美儀被她吼得一陣愣,捂著胸口緩過勁兒,對著丈夫委屈︰「你看看她,在蘇佩文面前又乖又孝順,對我就大呼小叫的,到底誰是她親媽呀!」

霍項南擰著眉,總覺得今晚的那頓晚飯吃得不上不下的。

但他又說不出哪里奇怪,細細回想時,根本顧不上王美儀說了什麼,說了她一句「煩」之後,就也走了。只留下王美儀瞪大了眼楮,兀自瞪著丈夫的背影噴氣。

……

梧桐苑。

女佣正在收拾餐桌,不時悄悄往客廳方向看一下。

隋玉剝開一粒葡萄,往嘴里放的時候,被霍衍拿了去。他臉不紅氣不喘的把葡萄吃了。

隋玉瞧了眼正在喝茶的蘇佩文,想這貨怎麼能當著他母親的面這麼不穩重,連小孩子的葡萄都搶。

最關鍵的是,蘇佩文還未表態,他便先秀起恩愛,不怕惹她發火?

二房一家一走,尤其少了會活絡氣氛的王美儀,就安靜了。

太安靜,使得隋玉不得不做點什麼來打發這種尷尬。

她只能又剝一粒葡萄,這回,她沒往嘴里塞,剝干淨了,就放到小碟子里,隨便霍衍什麼時候吃。

她發誓,她絕不是在做什麼賢妻的樣子。

「 噠」一聲輕輕合蓋子的聲音響起。蘇佩文開口道︰「好了,你有什麼想說的,就說吧。」

霍衍看了眼隋玉,對她道︰「你手髒了,回去洗手。」

隋玉︰「……」

手髒了,洗手就是,這邊哪個地方不能洗,要她回小院去,還不是想把她打發了,跟蘇佩文說悄悄話?

但她是個識時務的,沖著蘇佩文微微點頭示意,便起身離開了。

霍衍撿起碟子里的葡萄放入口中,咀嚼了兩下,咽下,道︰「母親,現在您知道,姜不渝是個什麼樣的人了吧?」

蘇佩文凝眸,瞧著那晶瑩剔透的綠葡萄,淡淡道︰「想不到,那孩子有這樣的胸襟。這點,確實很多名門千金都比不上她。」

豪門之中,為了那掌權人的位置,大多爭得你死我活。每個人都在為了自己的利益,拼盡全力打壓對方,兄弟姐妹之間,父子之間,夫妻之間……各人各心思。

像是姜不渝這樣顧全大局的,倒是少見。

她眼眸微動,問︰「也許,她就是做做樣子,博取你的好感?」

霍衍扯了下唇角,道︰「母親若這麼認為,也可。」

他抽了張紙巾,擦了擦手指,剩下的那小半碟子葡萄沒再踫。

男人疊起了長腿,身子閑適的斜靠在沙發扶手上,道︰「姜不渝就算是做樣子,也是做給別人看。她已用她的方式做到了霍太太該有的樣子。」

「母親,在這件事中,如果是你,你也會選擇忍耐的吧?」

霍衍記得小時候的事情。

那時父親亡故,所有人都覺得大房就此衰落。二房、四房的人背地里沒少打壓她。可母親從來都是端著笑,不在老爺子那里訴苦求主持公道。

後來,他被老爺子帶在身邊親自教養,大房又有了曙光,二房、四房忌憚了起來,怕遭報復,但母親從來沒對他們做什麼說什麼,還是一樣和氣。

他的這位母親,也就背地里對著他這兒子發脾氣。

說白了,這就是對自家人,與對外人的態度。

姜不渝不也是如此嗎?

在她眼里,自己人,她就怒,對著可親可不親的人,她太能裝了。

蘇佩文嘟囔︰「我又不是小門小戶的,怎麼會有那種親戚。」

霍衍笑了笑,他道︰「我知道,母親在意她沒有背景,將來不能幫到我。這點,我也曾想過。但母親,有件事,現在我可與你說一說了。」

他頓了頓,把姜不渝與老爺子的一年賭約說了出來。

蘇佩文怔住︰「你們……還有這事兒?」

霍衍點點頭︰「起初,我也以為姜不渝做不到,我也等著一年之後就能擺月兌這樁婚事。可姜不渝證明了她自己,她有能力坐穩這位置。」

「我後來發現,姜不渝她本人,就是她自己的大靠山,她哪里需要靠什麼別人。」

有的人,靠身後一支強隊伍,姜不渝她自己一個人就是一支隊伍。

雖說,姜不渝總打他的旗號,但那旗號,多半是嚇唬老宅的佣人,讓那些人對她放尊重點。但她在旭塘鎮上做的事,是完全靠著她自己。

還有她與秦盛文的交情。他當初只是引薦了一下,就差點被那老頭挖了牆角。

說到連舟,霍衍又把事情澄清了一下。「姜不渝與‘浦隋玉’有交情,霍檸針對姜不渝,在您面前顛倒是非,母親……」

他想說不要只听一人之言,蘇佩文打斷了他。

她道︰「霍衍,不管霍檸是不是顛倒是非,有句話,她說對了。有些人,他們是會利用時機的。今天的事,如果真被別人拍到,流言就起來了。」

「沒有人在意,他們是不是清白,他們的目的是抹黑你,根本不需要真相。」

「姜不渝她不懂得避嫌,就會為你惹禍。」

霍衍的呼吸微沉,沒再說什麼。

蘇佩文看了他一眼,道︰「霍衍,我做母親的,希望的是你開心,能夠有人為你分擔,陪著你過這一輩子。我知道你的脾氣,你這個人,跟你父親一樣,責任心重。娶了這個人,一輩子都不變。」

「所以,我才希望你對待婚姻務必慎重。我可以不在意姜不渝的家世背景,但有些事情,我是介意的。我不能讓你受委屈,即使你是個男人。」

做母親的,永遠是兒子面前的盾牌,是要守住他的。

流言蜚語是利劍,她不允許那種可能發生。

「姜不渝若及早意識到這點,與連舟保持距離,哪怕他們是商討‘浦隋玉’的病情,在場多一個醫生,或是別的什麼第三人,都不會惹什麼閑話。」

霍衍表情凝重,他道︰「姜不渝這次,是為了引出霍檸,與我打的配合。」

要說他怎麼覺得姜不渝與他越來越默契,不需要多說什麼,他們便能各自行動,一個當餌,一個收網。

霍檸無所遁形,他也為她討了公道。

「姜不渝是個聰明人,經此之後,她不會再被人抓到把柄了。」

霍衍走時,帶走了那半碟子葡萄。

蘇佩文瞧著那塊空了的地方,再瞧了眼另一個放果皮的小盆子,無語的揉了揉額頭。

……

霍衍的小院,有一處露天陽台,往日里他想透氣的時候,就上來抽根煙。

此時隋玉站在護欄前,瞧著遠處愣愣出神。

十二月的夜極冷,呼出的每一口氣都成白霧。隋玉透過那忽濃忽薄的白霧,看遠處有冷光反照。定楮一瞧,原來是靠著主樓的那方池塘。

因著這邊樓台地勢高,才能將那池塘看得清楚。

隋玉想,這處設計,大概是讓人欣賞夏天荷塘的。冬月里,荷花荷葉全都枯萎,那水面也凍住,成了一面鏡子。

她忽然想到了南城霍家老宅前的那條河道,不知道有沒有結薄冰了。

她在南城待了那麼長時間,在河岸邊徜徉了許多次,竟然沒有弄條船,在河道里走上一圈,有點可惜了……

「哎……」

她輕輕嘆氣,又呼出一大團白霧。

身後有人抱住她︰「這麼冷,跑上來干嘛?」

霍衍回到小院時,沒看到隋玉,問了佣人,說她在露台,他便上來了。

她衣服穿了很多,裹得臃腫,倒也不擔心她受凍,他便靜靜瞧她在干什麼,或者听听她背地里說了他什麼壞話。

可看了她半天,只听她嘆了一聲氣。

霍衍穿過她臃腫的羽絨服腋下,模了模她的手。她手里揣了個小手爐,掌心熱烘烘的。

他又低頭,貼了貼她面頰,冷冰冰的,被風吹得一點熱氣都沒了。

他貼著她的臉捂著她,問︰「嘆什麼氣?」

隋玉微偏頭,瞅著近在咫尺的俊臉,道︰「後天就是大雪,你不覺得,還差了點什麼嗎?」

霍衍瞧她那委屈的小眼神,微微一怔,抬頭看了看天上懸掛的月亮。

他們就要領證結婚,反對他們的人也都協調了矛盾,婚嫁要準備的東西都正在籌備,很快就能好。

還差什麼?

隋玉瞧著他百想不出,找月亮問答案的模樣,伸出手,踫了踫他的手。

霍衍低頭,看到那白白淨淨的小女敕手,听著女孩無奈的道︰「我是個女孩子,都不值得听一聲求婚嗎?」

隋玉心道︰大直男,別的都好,就是不怎麼浪漫。

霍衍「唔」了一聲,居然應和了她一聲,煞有介事點頭的道︰「確實應該。」

他松開抱著她腰的手,與她那手十指交纏了起來。

「姜不渝,我們結婚吧。」

他不說「嫁給我好麼」,也不說「請你嫁給我」,就這麼一句以句號結尾的,語氣篤定的「我們結婚吧」。

就像她早前與他商量說,等喜樂城項目確立就結婚時一樣。

他們已經彼此認定,一句結婚吧,就是未來生活開啟的宣言。

隋玉倚在他的肩膀,抬眼望著天上的月,心事只有月亮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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