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佣不知她什麼意思,還是多嘴問了一句︰「那邊發生什麼事兒了?」
隋玉端起梅花紋浮雕骨瓷杯,漫不經心喝一口杏仁茶,淡笑道︰「老宅辭退了大半老工人,我干的。」
「……!」女佣駭然睜大了眼楮,再也不敢多嘴半句。
……
養生房里,蘇佩文指出了姜不渝的數條罪狀。
「……那丫頭功利心強。她跟你好,不是因為她有多喜歡你,而是她知道霍太太這個身份,可以讓她一下飛升,從不起眼的市井小民,成為頂層被人跪舌忝的闊太太。」
「她還與連家的私生子偷偷往來。連舟圖謀人家背後的資產,不然他能娶一個活死人?姜不渝如果是個拎得清的人,怎麼會跟那種人交好?」
「還有,老宅風平浪靜那麼多年,從沒出過什麼大事,她倒是一鳴驚人,鬧出那麼大動靜,連警,察都驚動了。」
「她還辭退了大半老員工,培植她自己的人,她想干什麼!」
蘇佩文一口氣說完,胸口劇烈起伏。
霍衍說姜不渝的好,那她就要讓兒子听听,姜不渝的不好,不能讓他被那小狐狸精繼續蒙蔽下去。
霍衍早就知曉這些事,可真相與蘇佩文嘴里說出來的,差得太遠了。
顯然,有人在傳話過程里,妖魔化了姜不渝,把她塑造成了一個妖女。
尤其是最後一點,那人拐彎抹角的告訴母親,將來姜不渝做了霍太太,是要奪她掌管霍家內院大權的。
這對任何一個長者而言,都是非常忌恨的。
霍衍道︰「母親知道了姜不渝的很多事,您很關心她?」
「我關心她干什麼,我是關心你!」蘇佩文沒好氣的看了眼兒子。
快三十歲的人了,只見他在商場上運籌帷幄,在女人一事上,就是個笨蛋。這也怪老爺子,教給他的都是老思想,又給他那麼多工作,都沒時間多教幾個女朋友,多看看女人。
要不然,也不會被一個小丫頭迷得五迷三道。
霍衍不緊不慢的擦了擦手,倒了一杯熱水遞給蘇佩文︰「鄭芮給您傳的話?」
北城與南城相隔千里,蘇佩文行動不便,不愛走動,大多時間都在這梧桐苑里。不過現在不是以前消息閉塞的年代,是以秒傳遞信息的時代。
蘇佩文一怔,皺了皺眉︰「鄭芮那麼忙,她能多事去管那些破事兒?」
蘇佩文本來還與鄭芮熱絡,一心扶持她上位,但自從喜樂城項目建起之後,蘇佩文就冷落她了。
連一個小丫頭都斗不過,以後怎麼做霍家的太太?
但到底是自己曾經看好的人,即使自己放棄了這人,嘴上還是要維護的。維護她,就是維護自己的面子。
「你也別猜是誰傳的話了。那丫頭不識大體,不顧霍家名聲,她做得出來,還怕別人知道?」
霍衍听出了蘇裴文的心結所在。
她不止介意姜不渝的出身背景,更介意姜不渝的做事風格。
霍衍想到那丫頭與他說,她把霍家老員工辭退的事時,唇角不覺微微翹起。
都說男人是鐵血手腕,那丫頭是不逞多讓。若她生在古代,也是個做大統領的料。
蘇佩文看兒子竟然在笑,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男人都是被美,色所迷!
「你還笑得出來!」
霍衍淡笑,他道︰「那個給你傳話的人,沒有說,姜不渝辭退那些老員工時,用的是自己的私錢?」
「母親可知道她為什麼這麼做?」
「為什麼?」
「姜不渝說,她還不是霍家正式的太太,做出決定的人是她,她不願讓那些老員工出去說霍家壞話。有什麼,她都一人承擔了。母親還要說她不顧霍家名聲嗎?」
蘇佩文怔愣了住,漁村那丫頭這麼有魄力?
隨即,她又找到了破綻。
她冷笑了一聲︰「姜不渝哪來那麼多錢,還不是霍家給的?借著霍家的光,給自己臉上貼金,這也叫要臉?」
姜不渝這三個字,在蘇佩文心里已然是負分了。
霍衍︰「姜不渝能自己掙錢,而且掙得不少。還有,母親……」他頓了頓,「連舟是秦爺爺的外孫,母親不要再以私生子稱呼,爺爺會不高興的。」
霍衍此言,不是為連舟說話,而是拐彎抹角的替姜不渝說話。
連舟的身份上去了,姜不渝與他相交,也就沒有近墨者黑的說法了。
再者,秦盛文就要進北城,若被他听了去,恐影響兩家交情。
蘇佩文沒趣的撇了撇嘴,都怪那姜不渝,要不是太生氣,也不至于說話沒了分寸。
隔了幾堵牆的隋玉在屋子里打了好幾個噴嚏,吸了吸鼻子。
她看了眼窗外。
北城要比南城冷很多,但室內暖和得穿短袖,怎麼一來就連打噴嚏,難道是室內太干燥了?
手里的杏仁茶喝完時,霍衍進來了。
她聞到他身上有艾煙的味道︰「她真的腿不舒服啊?」
霍衍坐在單人沙發上,長腿自然的垂落,一手指了指自己的肩膀,一副大爺累了的模樣。
隋玉看人眼色,乖巧的走到他背後去,捏他捏肩捏手臂。她嘟著小嘴低聲嘀咕︰「我又沒有讓你去解決婆媳矛盾,你要不願意,我也不會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著你去啊……」
霍衍偏頭斜了她一眼,一手扣住她手腕,輕輕一使力,將她拉到他腿上,大手趁勢握住她的細腰防她逃跑,一手掐她臉頰。
姜不渝的臉頰尚有嬰兒肥,被他一掐,像個包子捏出指印的凹陷。霍衍覺得有趣,手感也好,又捏了捏。
他繃著臉佯裝斥責︰「沒良心的東西,狼心狗肺。」
隋玉被他掐疼了,腦袋往後仰,雙手拍打他的手。等他松了手,她揉了揉臉,一本正經的道︰「世界上大多數女人之間的矛盾,都是因男人而起。」
「只要男人處理好了,那女人就不會有矛盾,世界就太平了。」
隋玉的處事原則一向是女人不為難女人。除去工作上的利益爭端,如果是為感情,都應該交由男人來負責。
如果這個男人以女人爭風吃醋為樂,滿足他男人的虛榮心,站在一邊隔岸觀火,那麼這個男人就不值得相交。
當然,如果是婆媳矛盾,男人躲在一邊兩手一攤不管事,盡管這個男人既不是妻奴,也不是媽寶男,那也是個沒擔當的,要來何用?
蘇佩文對姜不渝有意見,霍衍身為男人,就要擔當起來,化干戈為玉帛。
另外,隋玉確實沒有對付蘇佩文的辦法。她沒結過婚,她連與自己的母親關系都處不好,更何況是婆婆。
況且,她是要離開的人,姜不渝將來還要面對蘇佩文很長一段時間。若霍衍不管這事,姜不渝的婚姻就走不長遠。
霍衍听著小姑娘振振有詞,笑了笑。
這丫頭怎麼能有這麼多歪理,她這話要是放到那些名媛貴婦們面前,是要引起軒然大波的。
在名流富貴圈,男人是佔絕對主導地位的。女人縱然有家世有能力,還是以男人為先。
要說男人出軌什麼的,她們或是為了顏面,或是為了那高高在上的太太身份,或者無法分割清楚的財產,大多選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性格潑辣的,大多也是去找小三的麻煩,逼著小三離開她們的男人。
但她們逼走了這個小三,還會有下一個小三。可謂野「花」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姜不渝抓的是重點——男人。
霍衍此時就覺得,他是被她抓在手里的那個男人,還心甘情願為她去做事。
他捏了捏她的小包子臉,眼眸忽然一軟,帶了些憐惜。
他道︰「你之前一直不肯說,姜大豐夫妻是被誰鼓動出來鬧事的,是不是不想我難做?」
隋玉抿著嘴唇,小手把玩他襯衣上的紐扣。
她把那兩粒扣子解開,又扣上,再解開……她看那小小的扣縫,用小手指去鑽,看能不能穿過去,就是不說話。
霍衍看她成了個悶葫蘆,心里已然猜了個七七八八。
他親親她的唇,什麼話也不說了。
晚飯時,佣人來傳話。
這是姜不渝第一次登門,要與霍家人坐在一張桌上吃飯,算是正式見面。
餐廳設在主屋,長桌兩側擺了十幾張座椅,除了霍項西之外,霍家幾房人都都到了。
四房的小女兒霍晴看見隋玉,對她做了個鬼臉,隋玉也對她做鬼臉,絲毫不受壓抑氣氛的影響。
四太太何蒂瞪了一眼小姑娘︰「沒禮貌,那是你大嫂。」
隋玉听著這一聲「大嫂」,尷尬的模了模鼻子。
她都忘記了,嫁給霍衍之後稱呼上就變了。
霍晴十六歲,姜不渝二十歲,怎麼感覺這一聲大嫂,老了很多啊……
隋玉張口,剛要說什麼,就听霍檸陰陽怪氣的道︰「還沒進門呢,叫什麼大嫂。」
隋玉瞧了眼霍檸,微微一笑︰「是啊,還是叫我小姐姐吧。」
愛多想的霍檸一听,臉色更黑了。
姜不渝這是在內涵她,她比她大嗎?
轉頭又一想,姜不渝比她小三歲,若她真的嫁給霍衍,她要叫一個比她小的女人「大嫂」,要尊敬她,她就更不樂意了。
真到了改口那一天,她得氣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