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澤最終被救活了,傷勢很嚴重,轉院回到T市治療。
T市醫療技術等各方面都很先進,經過皮膚移植手術,燒傷的部分皮膚都恢復了正常,只有左半臉部的四分之一位置,留下了觸目驚心的疤痕,醫生說可能暫時沒有辦法除去,除非整容。
林思羽一直在醫院精心照料,對于何澤,她只有滿滿的愧疚。
因此,也把這份愧疚化為盡心盡力的照顧和寸步不離的陪伴。
她的性格就是不願意虧欠別人,可來到這個世界後,事態總是越來越不受控制。
何澤醒來的那一天,天氣尤其地冷,冬天來了,寒風呼嘯,人們只有裹著厚厚的大衣才能抵御寒冷。
「何澤,還好嗎?」
她輕聲問候,他卻是一臉冷漠,還帶有些驚訝,定眼許久,才緩緩說道︰「你沒有受傷吧?」
她是不愛哭的人,可現在是越來越脆弱了,眼淚不自覺地掉下來,別過頭去哽咽道︰「我很好,是你受傷了。」
「我以為你會離開我。」
何澤有時候表現得不像一個四十歲中年男人的模樣,他太感性,有時又很脆弱,並且直接。
他毫不避諱地說︰「小江的夢中女神就是你?你也愛他嗎?」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更不理解他為什麼會知道。這時候是不該說這些的。
「他告訴你的?」
顯然,對于那天醫院的事,她一無所知。
何澤艱難地笑了笑︰「我猜的。」
她長松一口氣,「不是,我既然答應和你在一起,自然是說到做到。」
此時的何澤以為她是被他的感情打動了,直到主治醫師進來,他知道自己的病情後,才了解她不離開只是出于同情。
他看到自己臉上那極其丑陋,恐怖的疤痕,它甚至令自己厭惡。
當時被火吞噬的時候,他已經做好去地下見楓兒的準備,可老天讓他活下來,以這種殘忍的方式讓他苟且偷生。
他把鏡子藏起來,不想看到那張臉,也不願意讓別人看到。
「你不用背對我,我根本不介意。」
「我介意!思思~你走吧,我不會怪你。」
一個意氣風發的男人怎麼會因為這種事自卑?她想不通,試圖說服他。
「……」話到嘴邊,又活生生咽下去,不知他人苦,事情沒有發生在自己的身上,完全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她只好乖乖閉上嘴,走到他的另一頭去。
可當她走過去,他又翻身別到另一邊。
這樣來來回回幾次後,她有些生氣了,語氣強硬道︰「那你明知道有危險為什麼要進去?明明沒有能力保護好自己,為什麼還試圖去保護別人?如果躺在床上的人是我,我是不是應該直接把臉蒙起來不見人了?」
何澤被她吼得一愣一愣的,明明自己是病人,是受害者,還是為了救她,怎麼她弄得像是他犯錯了一樣?
他深感委屈,沉聲說道︰「你不是我,你不懂!」
「我沒什麼懂不懂的,反正我就把話放在這兒,我賴定你了,我看你躲到幾時。」
她氣得摔門離去,其實是生自己的氣,他不要出手管還好,弄成這樣,她才是最有負擔的。
因為來到T市,江時凡每周都會來探望,她和他的交流並不多,看得出,他對她很失望。
「老江醒了?」
「嗯!火氣大得很,不願見人,連我也不見。」
江時凡臉色沉了沉,「我進去看看。」
病床上,何澤見是江時凡進來,反而不躲了,大大方方地把自己丑陋的傷疤露出來,絲毫沒有躲閃。
「你來了!對不起!」
這兩句話連起來說,讓江時凡一時沒反應過來,在腦子里思索片刻才知道是怎麼回事。
「我沒怪你!」
何澤笑了笑,像是哭一樣,指了指自己的臉,「喏,這就是報應。」
「你不是帶她提前下去了,怎麼會?」
「半路殺出一個顧彥辰。」
「是他?」
「所以小羽對他動刀子是為你報仇?」江時凡若有所思地說道。
見何澤露出困惑的表情,他解釋道︰「他被刀捅傷了,現還躺在盛和醫院,是小羽干的。」
所有人听到這事兒都大吃一驚,柔柔弱弱的林思羽,居然試圖要殺了顧彥辰?為了一個認識不到一個月的男人?
可真相只有一個,那就是為了江時凡,而不是別人。
「你別告訴思思,過兩天我自己悄悄離開,你就和她好好兒的。」
江時凡沒有說話,他知道林思羽的想法,若是這件事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她會良心不安,愧疚一輩子的。
「她根本不會介意這個。」
「我做不到自欺欺人,她只是同情我,才會待在我身邊的,她愛的人也不是我。」
這是一個殘酷的事實,可清醒如他,除非失憶,否則不可能掩蓋過去。
江時凡語氣平淡,嘆口氣道︰「我沒辦法改變她的選擇。」
她做的每一個選擇,他都只能選擇盲目支持。他沒法兒像顧彥辰那樣不擇手段地去佔有,也沒辦法說出真實的想法,逼迫她留在自己的身邊。
他們是成熟的人,也是彼此深交的人,何澤听完這話,也明白再多說無益,道︰「我明白了。」
寒暄幾句之後,江時凡開門出去,林思羽站在醫院走廊盡頭,背影甚是孤獨。
有好多次,他都覺得面前這個人特別陌生,一點也不像他最初認識的林思羽。
她像是感受到他的注視,回過頭沖著她笑,笑容在這寒冷的冬季里,添了些明媚的光彩。
「我先回去了,你有事給我打電話。」
「阿凡~」
林思羽叫住他,「若是他要去意大利,我會跟著他走的。」
這句話殺傷力十足,等于她把過去的所有承諾全部壓得粉碎,也是在變相地告訴他,他們永遠地都不會在一起了。
陣陣心痛如刀子一點點地割下去,他幾乎沒有力氣發不出任何聲音。
表面雖看起來雲淡風輕,神色如常,可心中早已千瘡百孔,滿心傷痕了。
他沒有正面回答她的話,而是說另外一件事︰「我和虞姿並沒有真正訂婚,我和她說好,只是演場戲,應付一下父母。我媽媽得了肺癌,時日無多,我才會答應那場訂婚的。」
他說完後快速離開,留下林思羽,眼神的位置一直沒有移動,大腦開始嗡嗡的,他的話在耳邊一遍遍地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