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鐘，小賣部有不少客人。
寧加一忙著結賬，不小心忘記和付尤的約定。
以至于某人到了約定時間，遲遲不見人，這會兒從十四棟樓樓道跑出來，屁顛屁顛往小賣部鑽。
話還未說出口，付尤已經接收到寧在福的眼神。
他不得已把到嗓子眼的話給咽下去，然後過去幫忙。
來光顧的都是小孩子。
有的孩子嫌棄超市收銀員太凶，再加上寧家可以免費拿到一根自己喜歡的棒棒糖，他們自然而然就繞路來這里買東西。
寧在福喜歡孩子，臉上總是掛著笑容，樂呵呵的，哪怕本身已經有些駝背，說起來話來，越發弓著腰，語氣輕輕柔柔，
寧加一每每見狀，哭笑不得，雖高興小家伙兒光顧小賣部生意。
奈何他們實在是太鬧騰了，來一次，耳朵就得「聾」一次，之後緩好一會兒才能夠听清人說話。
現在倒好了，付尤一來，居然跟一群小屁孩打成一片，買完東西也不走，賴在這里開始斗五子棋。
寧加一見爺爺非但不說，還在旁邊暗暗指點，無奈一笑，默默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
「咳咳咳，小朋友們，你們該回家了。」
孩子王付尤高高的舉起手。
「這盤棋還沒有下完，加一你別著急關店。」
寧在福笑笑也不吭聲，單手拖著下巴，手指頭偶爾會撓一撓花白的胡子，嘴里時而「嗯」一句，時而冒出一句「好」。
「哈哈哈，我又贏了。」
付尤贏了一個十一歲的小男孩，還在哪里洋洋自得，腦海忽然閃過一道光，他想起來了，無意識拍了桌子︰加一，走，出去。
一群孩子包括寧在福嚇了一跳。
「爺爺，我們不會走太遠，就在籃球場哪里坐一會兒。」
寧在福在收拾五子棋，揚起手揮動手臂，示意付尤和寧加一出去走走也無妨。
籃球場周圍有五盞街燈，左邊一側有三把長凳，前幾天剛剛有人重新刷上了黃油漆，燈光映襯下，座椅顏色比較亮。
付尤故意坐在正中間，寧加一坐在他右手側。
「加一……」
「嗯，你有什麼話直接說吧。」
寧加一身子往後靠了靠，抬起頭，望著夜空的一閃一閃的星星。
「其實吧，我……」
付尤再一次結巴停住，「我……」他側頭盯著寧加一的側臉，想都沒有想什麼，湊過去，吧唧親了口。
「你你你你——」
寧加一當年看見尸體都沒有嚇成這樣，直接從凳子上跳起來，無形中還跺了跺腳，眨巴眼楮，糊里糊涂的盯著掩住臉的付尤。
她本想說什麼，可大腦里面一片空白，搜腸刮肚好久，從牙縫里面擠出幾個字︰
「付尤你今天出門之
前吃藥了嗎？」
「吃了。」
付尤說完就後悔，站起來，雙手掌住寧加一顫抖的小肩膀。
「不是，你問什麼呢，加一，我喜歡你，很喜歡的那種喜歡，你願意當我女朋友嗎？」
呼呼——終于說出口了。
付尤感覺自己整個個人，尤其是胸腔那塊，特別舒服，就像是憋了一天的屁，終于釋放出去的那種舒適感。
寧加一面紅耳赤，她把付尤當朋友，甚至是當兄弟，壓根就沒有往男女關系這邊想。
「你是認真的嗎？」
「當然了，跟你表白之前我想了很多，我很確定我現在在做什麼，你放心吧，絕對不是胡鬧，開玩笑。」
付尤臉上明顯寫著︰「我今天超級認真得呢。」
「我一點都不喜歡你，真的一點都不喜歡，你去喜歡別人吧。」
寧加一打了個手勢，示意付尤暫時別插嘴，「剛剛你說的話我就當做沒有听到，我們以後還是朋友。」
付尤還以為自己多少有點希望，照現在看來，完全是自己想多了。
「那我們就只能夠當朋友嗎？」
寧加一毫不猶豫回答︰
「沒錯，這輩子你是我最好的朋友，除此之外不可能成為別的關系。好了，很晚了，我們該各回各家。」
或許比「你很，好，你是好人」更狠的就是「我們這輩子都是朋友」！
這會兒付尤不單單感覺是放屁那麼簡單，完全就是泄了氣，差點沒有站在凳子上站不起來。
「寧加一，我不要跟你做朋友！」
他怒吼了一聲，別說整棟樓了，就這一片都可以听到。
付尤失戀了。
寧加一以為多給他幾天冷靜的時間，那件事也就過去，可她後來發自己想錯了，整整七天，她再也沒有在小區內見過付尤。
她還發現一件事︰貌似除了自己，其他人都知道付尤並非只是單純的把自己當做朋友，爺爺女乃女乃，叔叔，乃至金師傅都看出來了。
付尤喜歡得那麼明顯，為什麼我就看不出來呢！
寧加一每天都會問自己，只可惜，除去情商太低以外，她還沒有找到其他答案。
一連幾天，許默發現寧加一狀態不太對勁，第一時間就想到了付尤。
他就知道自己的顧慮是對的，可經歷了上次的窘態，他也不好意思跟寧加一說有關付尤的事，只是叮囑她抓緊時間復習。
這段時間，寧建宇和成阿黎見面的次數多了，彼此之間也比較熟悉。
成阿黎為了感謝寧建宇對自己的照顧，想給他以及家人織毛衣，因為要量尺寸，她今天會來寧家。
宋梅眼尖，心思細膩又敏感，瞧見兒子出門的打扮就知道今天會發生不一樣的事。
果然，不久後，寧建宇帶上成阿
黎提前了一個半小時回家，宋梅面不改色走進廚房。
寧在福和寧加一還在小賣部，對家里的事一概不知。
等兩人回家準備吃飯，發現飯桌上的菜色，跟平常看起來的大不相同，幾乎同一時間看向成阿黎。
不光是炒菜，收拾碗筷抹桌子，甚至掃地，倒垃圾，成阿黎都搶著做。
誰要是不讓她干的話，她那雙看上去毫無殺傷力的眼楮頓時變得十分犀利。
寧建宇送客的功夫，宋梅和寧在福坐在客廳聊天，說成阿黎這孩子，看上去呆呆的，不愛說話，三棍子都打不出屁來，不過什麼事都會做，看得出來，是個勤儉持家，能吃苦的女人。
「嘎吱」一聲，寧建宇開門進屋。
二老交換了眼色，宋梅煞有介事咳嗽了幾聲，喊著兒子的名字，讓他過來坐坐。
寧建宇也會看人眼色，心里已經開始尋思該怎麼應付父母丟來的問題。
「建宇，成阿黎現在住哪一棟樓啊？」
「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她在洗車店里面打工，也幫人織毛衣。您跟爸也瞧過，她手挺巧的。」
寧建宇邊說邊觀察父母的神情變化。
「我們都看得出來，就是吧，你這孩子心太善，不管是看見誰遇見困難都上去幫一把。
最極端得就是那個葉曉麗，為了她，你把自己都給搭進去了。
我們不是反對你找對象，組建家庭，就是太擔心你容易陷下去，什麼都不顧了。」
寧建宇就知道父母會誤會，忙解釋︰
「爸媽，你們想多了，我就是幫了她幾次忙，也沒有做什麼了不起的事。
再就是，我現在都這麼大的歲數，也沒想找人結婚，就想著，賺多一點錢，給你們養老，也讓孩子的生活變得更好一點。」
宋梅定了定神，笑道︰
「傻孩子，你還年輕呢，別這麼快就斷了念想。我跟你爸啊，都挺好的，加一那孩子也特別省心。你也多想想你自己。」
寧在福插一句話︰「這話不對，一個人叫什麼過日子呢？」
「是是，您們都說的對，我會好好想一想的。」
寧建宇說得臉都紅了，埋頭靜了一會兒，「爸媽，時候也不早，你們趕緊休息吧。」
話音未落，寧加一打開房門，她剛要邁步，發現爺爺他們齊刷刷看過來。
「呃？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加一啊，這些天你總是看書背東西，讓腦袋休息休息，明天和付尤出去逛逛。」
「爺爺，我都好多天沒有看見付尤了。」
宋梅也不知道這孩子是真傻還是假傻，哭笑不得，「你去程女乃女乃家找他啊，難不成他還能長了翅磅飛了？」
寧加一小聲說了一句︰「對呀，我怎麼忘記了這個了。」
寧建宇
和父親想的一樣，感覺這孩子學傻了，是應該出去散散心。
第二天一早，寧加一照常去開小賣部的門，還沒有坐下，迎頭看見那一群小學生排著隊走進來，其中一個胖乎乎，大餅臉的男孩沖著寧加一眨眼楮。
「加一。」
「你說吧。」
一個男生偽裝成女生的樣子，親了一口同伴的臉。
「你你你你。」
「哎呀，好害羞啊。」
「你出門吃藥了嗎？」
「吃了。」
「我也吃了。」
「……」
寧加一完全听不下去，眼楮在找掃帚，操起桿兒，大步流星追上去。
「你們都給我站住，不準跑。」
「略略略，不跑才是大笨蛋呢。」
「加一，你吃藥了嗎？」
「吃了，吃了，你吃的什麼藥啊？」
「啊啊啊——」
寧加一第一次崩潰，居然還是因為一群乳臭未干的臭小子。
「我再也不會給你們棒棒糖了！哼，可惡！一群毛孩子。」
寧加一自言自語。
寧在福端著老年人茶杯走過來，見孫女操著掃帚站在那里一動不動，問︰「加一啊，付尤……」
「爺爺，你不要跟我提付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