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各扇窗戶都敞開著，時有清風吹進來，順便帶來一陣木樨花香。
成老師坐在位置上，盡管戴著一副厚厚的黑框眼鏡，卻也蓋不住鏡片下眼里的擔憂。
寧加一倒也不緊張，只希望老師能夠快點說，這樣的話，她也不用讓付尤多等。
「加一，老師感覺你最近一直都不在狀態。哪怕上周的測試還算不錯，可那根本不是你實際的水平。」
這話就像是刀子戳到肖燁心口上。
她原以為自己有了很大的進步，照這樣看來，幾分的距離，只不過是寧加一沒有上心而已。
成老師推推眼鏡，抬起頭看著寧加一︰
「老師也知道，鎮上出了事，你被牽扯到里面，肯定受到了影響。但事情已經過去這麼久，我不希望你還在分心。」
「老師，您多慮了，是我個人原因。」
成老師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輕聲問︰「老師發現你最近和付尤同學接觸很多，你們兩人是不是在偷偷談戀愛？」
寧加一瞳仁放大，不明白為何連老師也這麼認為。
「老師，你對男女感情的定義太狹隘了，我和付尤只是好朋友。」
「……老師問得是有點唐突，但正常思維的人都會這麼猜想。當然了，如果是也沒有什麼。老實說，我並不反對自己的學生早戀。
但只能夠在不影響高考的情況下，加一你特別聰明，也很努力，這些老師都看在眼里。所以，老師更加不希望你因為分心、失誤，和你的目標失之交臂。」
「對不起，讓老師擔心了，我之後會注意調整自己的狀態，不會讓老師你失望的。」
「嗯，老師單獨找你說話，你也別給自己施壓壓力，發揮正常水平就夠了。」
听到這里，肖燁抓起林深深的手迅速而小心的回到教室。
隔了幾分鐘，肖燁還是不見寧加一回來，背上書包走出去，站在走廊盡頭等林深深。
其間，她看見商量背著寧加一的書包，兩人走在一起。
「小燁，你這個樣子……」
「我心情不好，你再別和我說話了，我們趕緊回家吧。」
「我們不是說好一起出去吃冰淇淋嗎？」
「不去了，要去的話，你一個人去吧。」
肖燁說完，率先走下樓梯。
林深深跟在肖燁身後，「小燁，你也別給自己太大壓力，你那麼優秀，不用非得跟寧加一比較不可。」
「你不知道就別說了。」
林深深詫異︰「嗯？原來我還不夠了解你麼？小燁，你別走啊，等等我。」
「我父母只喜歡最優秀的孩子，我姐姐是，弟弟也是，而我不是。如果你還有問題，也請你什麼都不要問。」
林深深不懂肖燁那種心情，因為她身為教師的父母，只要求她不要退到年級前十就可以，而不是非得第一名。
「小燁，那我們一起加油，爭取在下周測驗的時候，縮短我們和寧加一的距離，絕對不能夠落她太多。」
肖燁停下來，扭頭看著林深深︰「你是認真的嗎？」
「嗯嗯。」
「好，那我們回家先寫一套試卷再說吧。」
林深深邀請肖燁去她家一起寫作業，兩人並在一起走，手挽手。
相比寧加一住的房屋來說，林深深與這座小鎮有格格不入。
三層小洋樓，前面是花園，放眼望去，修剪得整整齊齊的雪松緊靠著柵欄，左右兩邊矩形的花壇內種滿了月季，玫瑰。靠在兩側，種的是金桂。
後屋修建了一座涼亭，亭內放擺著石頭桌椅，與之相對的是纏上仿真藤條的木質秋千。
屋內的裝修盡顯富貴和豪氣。
林深深父母都是人民教師，爺爺女乃女乃是干部，外公外婆有間加工產，家里條件確實比很多同學都要好。
肖燁母親雖然是全職母親，但父親開了家服裝公司，家底也不差。
兩個孩子從幼兒園就在一起，上學放學形影不離，成績也不相上下，雙方父母都挺喜歡對方的孩子。大人之間偶爾也會聚會。
林深深母親王智然看見肖燁來家里，給兩孩子準備飲料和小零食，順便也問問她們的成績。末了，她沖著自家女兒搖頭說︰
「你們也別把寧加一看得太聰明，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們要把自己的目標放得更高。
去看看全區學生的排名，自個兒掂量掂量自己，最後再制定目標。我這樣可不是打擊你們哦，知己知彼才百戰不殆。」
王智然也不想打擾兩孩子寫作業，見好就收，轉身離開去準備晚餐。
肖燁覺得林深深母親的話有道理。
「深深，你想好自己要考的大學沒有？」
「還沒呢，你呢？」
肖燁咬著筆頭，語氣堅定的說︰「北外。」
「哇喔，厲害哦，燁燁你可以的。」
「別別別，我還沒有考上呢，等我考上了，你再夸我。」
林深深合上練習冊，雙手捧住臉，滿眼羨慕的盯著肖燁︰
「我媽想讓我考復旦，我爸覺得浙大更好，他們倆兒每天都在我耳邊說，你可不知道，我耳朵都快听出繭子。
現在只要一听到大學兩個字，我一個腦袋兩個大。感覺他們把我想得太優秀了，其實我根本就考不上的。」
肖燁明白林深深在苦惱什麼，伸手刮她的鼻子。
「你就別管你爸媽了，你自己想考哪兒啊？別總是被父母牽著鼻子走。」
「我想去武大。」
「所以嘛，你知道自己想去哪兒就夠啦。畢竟是你在考大學，又不是你爸媽，他們說什麼，也就只是建議，你听听就好。」
林深深就喜歡听肖燁給自己出主意，喜滋滋的望著她笑︰
「知道啦。馬上就是我十八歲生日，到時候我想邀請全班同學來我家吃飯。」
肖燁「哦」了一聲，這話她八百年前就已經听說了。
「這可不是過家家，你爸媽同意嗎？」
「當然同意啦，這可是我人生第一個，也是最重要的轉折點，他們支持都來不及呢。我外公外婆爺爺女乃女乃也支持。」
林深深雙手合十，恨不得明天就過生日。
「對了對了，你快幫我看看，這套裙子好看，還是這一套，哦，還有這一條哦。燁燁你倒是看看嘛，求求你啦。」
林深深打開所有衣櫃門，眨巴眼楮期待地望著肖燁，希望她趕緊告訴自己答案。
「都這麼冷了，你確定要穿裙子？就不怕凍著腿了。」
「當然了，我可是一直把自己當做小公主的，自然要穿美美的裙子呀。你仔細看看嘛，哪一套更適合我。」
也就這一點，肖燁有時候真挺受不了的。畢竟她自己從小到大，從未穿過咋看就知道是女孩子的衣服，穿衣風格一直停留在中性。
「呃……怎麼說了，都挺好看的，就看你自己喜歡那一套。然後就是那天天氣如何，要是下雪的話，最好還是別穿了，感冒就不好了。」
林深深就是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麼，唯獨喜歡付尤這一點，她倒是挺明確的。
肖燁回過身繼續寫作業。
林深深沉迷于挑選裙子中無法自拔。
「深深，你別邀請商量和寧加一。」
林深深仰起頭準備問為什麼，轉念一想，干脆點頭答應︰「好啊，听你的。」
肖燁在林深深家吃了晚飯才回家。
十一月二十一日。
林深深和肖燁天還沒亮就來到學校，兩人合作把自制的邀請函塞到每位同學的抽屜，包括付尤在內。
一天下來，幾乎整個一班都知道林深深明天過生日。
商量慢慢明白了，他和寧加一被孤立了，仔細一想，要不是因為自己，寧加一也不會被牽扯進來。
「寧加一同學，抱歉，讓你跟我一樣被排擠。」
「商量我跟你說過多少遍了，你沒有錯，你不需要向任何人道歉，她們一定要這樣做，就隨她們便，我們不在意就好了。」
寧加一踮起腳把書放進最上面的書櫃了，隨即扭頭盯著仍舊不走的商量︰
「我真不是安慰你才這樣說的，你再道歉的話，我從今往後都不會和你說話了。」
「好的，好的，我以後不會了。」
「別傻站著了，趕緊收拾書包回家吧。」
寧加一不提醒，商量差點就忘記原來已經放學了。
「寧加一，我們就這樣回去，不等等付尤嗎？」
「馬上就要聯考了，他素描一直都不在狀態，正在努力調整中，我們別去打擾他。讓他自己有空了，再來找我們。」
寧加一很有耐心給商量解釋。
「哎，為什麼優秀的人一個比一個優秀，像我這種啥都不會的人，萬一沒有考上大學，以後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高考都還沒有進入倒計時，你倒是已經害怕失敗。商量，你別總是說些低氣壓的話，這樣對你自己沒什麼好處，也會影響周圍的人。
你要在潛意識告訴自己，我可以，我一定可以。只要心態好，考試就沒有那麼可怕，相信我。」
商量感覺自己很幸運，不僅結交了一個熱心腸仗義老大，還和寧加一成為了朋友，被人鼓勵的感覺真好！
「寧加一同學，謝謝你，我一定會好好努力，以後不說喪氣話。要是再說了，你打我一拳頭。」
「你別鞠躬成嗎？弄的我好害怕。」
寧加一總是無法適應商量突如其來的認真。
「好的，我記住了。」
「明天見。」
「明天見，寧加一同學。」
寧加一變了方向，加快了速度踩腳踏板，眼看著又要拐彎，身邊「嗖」一下，出現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