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高玉婷的碎碎念,我置若罔聞,自顧的吃著東西。
她卻樂此不疲,繼續喋喋不休道︰「李先生,其實高進斗死後,還是留下挺多錢的。」
「他是公司的部門分區總經理,這些年工資卡存了大概有一千多萬。加上車和房子……也得有四五千萬了!」
「這里是我傷心的地方,過段時間就把房給賣了,找個沒人認識我的地方重新開始……」
話說至此,高玉婷的面龐上泛起微微紅暈,「李先生,今天來的女人,是不是你女朋友?」
「是。」
從某種方面來說,戴天晴的確是我的女朋友,雖說她並不承認。
「像她那種女人,竟然為了自己的安全,把你一個人丟在這里!」高玉婷憤懣的道︰「這種事,我可做不出來。」
「以後你可得小心點,別像我老公似的,因公殉職以後,把家產全便宜給別人……」
高玉婷喋喋不休得格外讓人煩躁,我不由皺眉,「你到底想說什麼?」
高玉婷絲毫沒看出我的不爽,羞羞答答的眼楮盯著腳尖,矯揉造作的道︰「李先生,你覺得我人怎麼樣?」
「不怎麼樣。」
喝完最後一口粥,我起身道︰「跟我去臥室。」
高玉婷悄悄將最後一個煎雞蛋塞進嘴里,捂著夸張鼓起的腮幫子,跟著我進入臥室。
「李先生,我需要做些什麼?」
「躺床上去。」
高玉婷在我胳膊上掐了一把,含羞帶嗔的道︰「討厭,我就喜歡你的直接。」
趁著高玉婷上床的功夫,我又從臥室取來糯米,弄了些朱砂符水作驅邪用,代替公雞血。
如果用真正的公雞血,潑上去怨嬰必魂飛魄散。
我要做的,只是驅散怨嬰的怨力,將其超度以後,得到其眉心處的墨玉石。
弄好以後,我端著連門進入臥室。
高玉婷嫻熟而妖嬈的側臥在床,「擺弄什麼呢,還不快上來。」
剛經歷過幾次生死劫難,高玉婷的心里竟然還惦記著這事,也難怪她會嫌棄年過六十的高進斗不中用。
我將盆子遞給高玉婷,肅然囑咐道︰「你兩手把盆子捧好,躺在床上嚴實蓋好被子,只等怨嬰一到,就立即將盆子里的東西全潑出去!」
「還有,把你的衣服穿上。」
高玉婷也不覺得羞愧,躲在被窩里穿衣服時,還忐忑詢問道︰「我蓋在被子里,怎麼知道怨嬰什麼時候會出現。」
「我會躲在窗簾後頭,並在你我的手腕綁上紅繩。只要怨嬰靠近,我就會拉動紅繩。」
「好……好的。」
高玉婷忐忑的躺下,我替她蓋好被子,吩咐墨如初弄來紅線以後,自己則躲在紗窗後頭,並將身體氣息收斂到極致。
在這種狀態下,怨嬰無法感知到我的存在。
隨著入夜深沉,天地間的陰力已經開始濃重,我能感知到一團陰煞之力,開始在屋子里頭流竄。
我知道,這是怨嬰在確定,屋子里還有沒有別人存在。
作為怨嬰,本身還是嬰孩的性格,格外膽小怯弱。
它幾次在床邊試探,似乎躊躇猶豫著,最終又飄悠悠的離去。
我也不急,就這麼屏息凝神,靜靜的等著。
漫漫長夜,怨嬰早晚會把持不住……
噠——
大門忽然傳來門鎖的轉動聲,旋即有人躡手躡腳的靠近臥室的方向,並把門給推開。
作為修道之人,我的五感要比普通人敏銳無數倍,但隔著一層窗簾,我看不清來者模樣。
只能依稀分辨出,是個穿著白色西服,高高瘦瘦的男人。
男人輕輕打開門後,竟躡手躡腳的走到床邊,掀開被子的一腳。
這家伙,想干什麼!?
在掀開被腳,確定里頭的人是高玉婷後,他猛的撲了上去。
「小寶貝,這些天你想死我……」
高玉婷反應極快,尖叫著將滿滿一盆攙著朱砂水的糯米,全部潑在男人的身上,情急之下還把盆子往它腦袋上重重的一砸。
烏漆嘛黑的,高玉婷也看不清什麼東西,拍完又踹了一腳。
西服男人捂著身下慘叫一聲,蜷縮在地上一個勁的哆嗦。
高玉婷听著聲音不對勁,打開燈看到男人的時候,面露驚異,「怎麼是你!?」
透風窗簾縫隙,我看到了男人的模樣。
他二十來歲,瘦面無須,頭發與眉毛都精致修飾打理過,畫著淡妝,且眼窩深陷,渾身干瘦,臉上呈現病態的灰白色。
足見此人常年縱欲,身上攜帶著不同女人的粉脂氣,多半是做皮肉生意的。
見男人一身污漬的狼狽模樣,高玉婷尷尬的道︰「家里正驅鬼呢,你這麼忽然沖上來,我給弄混了……」
男人扶著牆站起身,眼楮里含著淚水,「你剛才把人家弄得好痛,都腫了,快幫我揉一揉。」
從正面看,男人長得倒也不錯,外加上打扮得體,還真有些小鮮肉的味道。
能有高玉婷家里的鑰匙,且進門後直接撲倒在床上,足見他就是高玉婷素未謀面的男友。
寧毀一座廟,不拆一樁婚,因此我躲在窗簾後頭,並沒有動彈,以免他會誤會。
正是關鍵時刻,估計高玉婷要不了多久就會打發他走。
……
這會兒,高玉婷明顯沒有興致,不耐煩的道︰「你先去臥室洗澡,把這身東西弄掉,看著惡心死了。」
「人家還覺得惡心呢。哼,都是你弄的!」
男人從衣櫃熟練的拿出浴巾,一扭一扭的進入浴室。
高玉婷嫌惡的道︰「洗完澡就走,我這還要辦正事呢。」
「討厭,我走了以後,你和誰辦‘正事’?」
听著浴室傳來嘩嘩水聲,與陣陣嬌笑時,我不免渾身起雞皮疙瘩,開始陣陣反胃。
高玉婷掀開窗簾,嘟著嘴道︰「李先生,你不要誤會,我和這家伙真的沒什麼。」
「他藝名小白鴿,就是個夜總會陪酒的,以前特殊機會見到過兩次。」
「你不必和我解釋。」
「我知道你在吃醋,可我和他之間……」
不知高玉婷哪里來的自信,竟會覺得我對她有意思!
門忽然打開,渾身濕淋淋的小白哥,臉色陰鶩的站在門口,嗓音低沉沙啞道︰「他是誰,從哪冒出來的!?」
高玉婷不甘示弱的回道︰「他是我男朋友,一直在窗簾後頭呢,就是為了不想讓你難堪。」
「現在咱們一拍兩散,你該滾哪就滾哪去!」
剎那之間,高玉婷面上陰鶩之色更重,指甲漸而變得灰白,一步步朝著我逼近。
「賤人!我陪了你接近一個月,好多生意都沒有接,你不給我一分錢也就算了,竟然還找了個野男人在家里!」
「每晚一千塊,你要不然給我錢,要不然和我結婚,把死男人的家產分給我一半!」
見小白鴿面色越發猙獰,高玉婷嚇得躲在我身後,仍不甘示弱的道︰「我還被你白玩了呢!想要錢,沒門!」
從兩人談話中,我大概听出了門道。
估計是高玉婷和小白鴿談戀愛,答應在高玉婷死後,就和他結婚,共同瓜分家產。
如果沒有我的出現,兩人或許真的會走向這一步。
可惜……
我壓低聲音囑咐道︰「盡量別刺激他,躲在我身後別亂動,否則他很有可能會殺了你!」
高玉婷不屑的道︰「切,如果他真有殺人的本事,就不至于在夜總會當小白臉。」
「他還真有。」
說話間,小白哥撿起地上的菜刀,神色猙獰的沖向我。
「我先殺了這奸夫,再砍死你!」
刀是我對付僵尸時落下的,其中神性已然耗盡,只剩污濁血液粘在刀身,更助長了小白鴿的凶性。
高玉婷嚇得尖叫縮在我身後,而我平心靜氣,伴隨著手決默然誦唱法咒。
「太上台星,應變無停。驅邪縛魅,保命護身。」
「智慧明淨,心神安寧。三魂永久,魄無喪傾……」
咒語誦唱落罷,我指尖彈射出一道青蒙蒙光芒,正中小白鴿的眉心。
前一秒還張牙舞爪的小白哥,被符咒射穿之後,竟化作一道白煙,憑空消失在天地之間。
高玉婷拼命揉了揉眼,驚恐聲道︰「你把他弄哪去了!?」
「像這等人,死後也要下阿鼻地獄,我已將其魂魄擊散。」
高玉婷大驚失色,哆哆嗦嗦指著我,「你……你殺了人!?」
「錯。在進入房門之前,他就已經身死。出現在你面前的,不過是厲鬼而已。」
我推開門,指著半敞著的浴室,「不信的話,你可以自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