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慧面露難色,「我位卑權輕,這件事情太大。不要說總署,就算是總督也做不了主。」
「不過我可以替您進行引薦,去見財閥集團真正的高層。」
「多謝。」
直升機一直開到了花都,喬慧所居住的辦公室平層。
我問︰「為什麼不帶我去財閥集團的總部找他們面見?」
喬慧帶著些歉意的解釋說道︰「財閥集團總部的人,雖說對您抱有著一定的好感,但您畢竟曾經是肅清者聯盟的人,沒辦法做到徹底信任。」
「不過高層已經打過招呼,秘書長正乘坐飛機連夜趕到,預計明早五點左右,會到達這里。」
「好,我等等。」
喬慧給我倒了一杯水,拿起浴巾去臥室,臨關門前笑吟吟的說了句︰「我接您的時候,忙活一天都沒來得及洗澡,邋里邋遢的。」
「您先稍等一會兒。」
「請便。」
我凝神盯著窗外漆黑夜空,以至于連喬慧什麼時候洗完澡,披散著濕漉漉的頭發坐在我身邊,都沒有察覺到。
喬慧害羞帶澀,小心翼翼的問︰「李先生,時間還早,您要不然……到我房間休息一會?」
「不了,閉不上眼。」
我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你回去休息吧,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是。」
喬慧微微躬身,就要回到臥房。
等她即要關門時,我又補了一句︰「之前的事,多謝了。以後你若遇見什麼解決不了的事,可以去找陸鶴鳴他們。」
喬慧面色微變,見我疲憊的閉上眼,也只得乖乖回到臥室……
不知不覺中,我竟躺在椅子上睡著了,且做了一個噩夢。
夢中,我看到了一座遼闊島嶼內部,戴天晴手持游熙寶劍,面對一個身穿白色練功服,看不清容貌的年輕人。
雙方身形交錯,游熙寶劍掉落,戴天晴眉心多出一道血色豎線。
頃刻間,整個人顫抖著倒地,渾身顫簌不止,終究連同衣袍在內化作齏粉……
「李先生!」
喬慧輕拍了拍我的肩膀,溫聲說道︰「您做噩夢了。」
「你怎麼知道?」
喬慧沒有說話,而是遞過來一條干淨的毛巾。
我擦拭去額頭冷汗,發現渾身都汗涔涔的,襯衫更是像能擰出水來。
「您要不要去洗個澡?」
「好。」
走進浴室,里面放著的都是喬慧的貼身物品,她不介意,我也沒有矯情。
打開燈,巨大鏡子里映出我泛黃的臉色。
我的氣色,從未像今日這般差過。
洗過澡剛出門,就看見客廳里站著一個身材寬大,馬臉短發穿西服的女人。
若不是我有觀氣術,差點就把她認作是男人。
女人看了一眼剛洗過澡的我,又看向面頰有些微微發燙,想要解釋卻欲言又止的喬慧,似笑非笑的道︰「我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
我沒有理會女人的弦外之音,搭眼瞥了她胸前的牌子,上頭寫著——財閥集團最高秘書長——秋英
我沒有搭理秋英,而是訊問喬慧,「你不是說,讓財閥集團的最高層來見我麼?」
秋英代為答道︰「我是代表財閥集團老總來的,他的意志,也就是我的意志。」
我拉開窗簾,看了一眼東天的一抹墨藍,「我時間不多,之前向你們提的要求,你究竟能不能答應?」
「不能。」
秋英直截了當的道︰「接下來我說的話,全部都是財閥集團老總的原話,你且听好了。」
「李天賜是年輕一輩中的不世之材,日後成就不可限量。但他現在的實力,不過爾爾,去找肅清者聯盟拼命,只會去送死。」
「等有朝一日,他的實力能正面與老一輩人相抗衡的時候,我們再幫他也不遲。」
「可是現在,憑他一個人一句話,還不值得在這種局勢下,與肅清者聯盟大動干戈。」
財閥集團的選擇與取舍,合情合理。
而財閥集團只是我為自己留的一條後路而已,至于會不會幫忙,本身並沒有那麼重要。
我起身抱拳,「告辭。」
我坐上墨如初準備離開,後頭喬慧追上來喊,「對不起李先生,我也不知道會是這個樣子!」
我輕搖了搖頭,「無妨,你幫我已經夠多了。」
……
乘坐墨如初,我按照陳安寧給的地址,先從陸路前往男孩口岸,而後沿潮汐一路往西。
一天一夜後,在西川附近入海口位置停下。
所謂西川,卻在正東,因是被潮汐包裹的大陸,遂被稱為「汐川」,後因名字過于復雜,干脆改名西川。
听陳安寧說,西川曾經是個富饒之地,海產豐富,且是前往外島的唯一港口。
後來,潮汐越發洶涌,內陸一點點的被吞噬。
白天的時候,看著是一片汪洋大海,晚上潮汐褪去才會出現陸地。
因陸地多石少土,肅清者聯盟總部就借著天然地勢,建造了密密麻麻的基地。
里面居住的人也都黑白顛倒,白天蟄伏在基地,晚上出來活動,我想要見他們,也只能等到晚上……
墨如初化作一艘小船,承載著我在淺淺的海灘上。
我起身躍下,運轉道法凝聚腳尖,便平穩立于水中。
「你回去吧。」
墨如初有些猶豫,「大哥,我如果能留下來,興許能幫襯到你一些。」
「你幫不到忙,只會拖我後腿。」
我盤膝坐在水中靜靜打坐,墨如初仍然徘徊在四周不走。
我淡然說︰「你走了,我或許能活。你不走,我們都得死。」
墨如初總算願意離開,我這才從背 里取出戴天晴的骨灰盒,又從里頭取出肅清者聯盟些的一封信,慢慢撕碎了,丟進了海里。
另外,我也把肅清者聯盟制作的骨灰盒扔了進去。
天色將暗,我苦笑說道︰「你的兩條命,都是我給的。第一次幫你化解血煞之力,第二次給你重塑肉身。」
「你只為了我死過一次,算起來還欠我一條命,可惜再也討不回來了。」
「我是修道的人,可從來不相信前世一說。我還是覺得,上輩子我肯定欠了你什麼,否則也不用來這麼個鬼地方,和一群莫名其妙的人拼命。」
……
嘩嘩——
一陣水聲響起,從遠處飄蕩而來一艘小船。
一個身穿白色練功服,長發齊腰,身材頎長,面容稍顯英氣的男人,正劃槳向著我的方向緩緩移動。
我看見,他劃槳用的一頭是劍,一頭是鞘。
二者合在一起,就是游熙寶劍。
記得小胖子說過,肅清者聯盟總部的執劍者是一個白衣男人,很年輕,和我一樣是小白臉。
游熙寶劍是我送給戴天晴的,除非是被奪,否則她不會送給任何人……
可有一點我覺得奇怪,白衣男人身上沒有任何靈力波動,更沒有妖元波動。
這也就代表著,他就是個普通人。
另外,年輕人容貌稚女敕,用觀氣術一眼就能看出他只有二十八歲,也不像什麼了不得的人物。
正當我心里犯嘀咕的時候,年輕人劃船到近前,朝著我微微一笑,態度甚是和善。
「李天賜,李先生,久仰大名。」
「你知道我,可我還不知道你。」
我語調不善,白衣男人也不生氣,主動介紹說道︰「我叫李拂曉,是肅清者聯盟的年輕一輩成員,出山的次數不多,您沒听過也屬正常。」
「你也姓李,師承何人?」
李拂曉搖了搖頭,「沒有師承。」
「那……你修煉的是什麼功夫,除了身形比普通人矯健了些,我看不出任何奇異的地方。」
李拂曉仍然謙遜,「我就是個普通人,所以沒有奇異的地方。」
「一個普通人,是怎麼當上的肅清者聯盟執劍人!」
我冷眼怒視李拂曉,「戴天晴是怎麼死的,殺他的都有什麼人,幫凶又有什麼人,我要名單,也要說法!」
「名單我沒有,但說法可以給你。」
李拂曉頗有些無奈的說道︰「我們已經三番五次的勸說過戴天晴,讓她不要沖動,听從組織安排。」
「可是戴天晴卻利用阻止的信任,一意孤行前往大本營,嘗試著偷偷破壞機械,被發現後由肅清者聯盟的盟主下令,執劍人進行處死。」
即使知道真相,我仍不甘心的問了一句,「所以,她真的死了?」
「是。」
「你就是殺了她的執劍人?」
「是。」
李拂曉平靜回答,像是在敘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淡漠的瞥了李拂曉一眼,「你是一條狗,肅清者聯盟養熟絡後齜牙咧嘴的狗。」
「你記著,我殺你只是附帶,真正要殺的人是肅清者聯盟的盟主。」
李拂曉依舊面帶笑容,「李先生說話可真難听,我都說了今天是找你和談,不是打架。」
「所以,你帶著殺死戴天晴的遺物,來找我和談!?」
「您誤會了。」
李拂曉將游熙寶劍插入鞘中,雙手捧著遞給我,「在戴天晴臨死之前,她曾特別囑咐過我,要我將東西物歸原主,另外還有一句遺言。」
我將游熙寶劍取回,冷聲道︰「有話快說。」
「戴天晴囑咐你,稍安勿躁,勿動肝火,靜觀其變,靜等破曉。」
我咂模了半晌,方才詢問︰「這幾句話是你自己編造的,還是戴天晴的原話。」
「原話。」
「扯謊!」我慍聲怒道︰「就憑戴天晴的腦子,她能想出這麼文縐縐的詞?」
「她怎麼想到我不知道,但我復述的就是原話。」
鏘——
游熙寶劍出鞘,橫在李拂曉脖頸,「我想你記錯了。不如你下去問問,戴天晴是不是真的說過這句話。」
普通人被刺中一劍,可就真的死了。
可李拂曉不為所動,仍然溫和聲回我︰「就算下去了,我也見不到戴天晴。我也奉勸李先生一句,你是大才,不該隕落在這里。」
「戴天晴已經犯錯,你更不該重蹈覆轍。」
我覺得李拂曉話里有話,但也懶得多做分析,現在我只想殺人。
我說︰「親手殺死戴天晴,你的這條命是保不住了。如果你願意帶著我去找肅清者聯盟的盟主,我可以讓你死得舒服一些。」
李拂曉仍舊笑得溫文爾雅,「李先生,你的劍殺不死我。肅清者聯盟的盟主,您也見不到。」
昂吼——
遠處傳來隱約龍吟的聲音,身軀高達百丈的火焰巨人從深海鑽出,一躍而起拳頭悍然要砸在李拂曉的身上!
我趕忙收去長劍,迅速踏水飛退。
我這才想起,自己之前和火神做過約定。拔刀為號,他便沖上來幫我!
腰間匕首並未抽出,而我陰差陽錯一怒之下抽出游熙寶劍,導致火神誤會沖出。
不過這樣剛好,我總覺得李拂曉有些貓膩,讓火神上更穩妥一些。
拳落瞬間,李拂曉面容平靜的伸出雙手,我手中的游熙寶劍猛烈震顫兩下,竟然月兌手而出,憑空出現在李拂曉的手中!
李拂曉舞出一朵漂亮的劍花,劍氣化蓮,青蓮躲躲印在火神龐大靈軀之上。
臂膀炸開一個坑洞,李拂曉持劍從坑洞中鑽出,站在五十幾米開外的水面上。
他速度太快,以至于我覺得雙眼一花,不知發生了什麼。
火神靈軀閃爍光芒,將坑洞填滿以後,再度怒吼著沖向李拂曉。
李拂曉速度迅捷,但最多與當初的李芳相當,甚至略微遜色一些。
真正能讓他與火神抗衡的,是其出神入化的劍法,在游熙寶劍的加持之下,青蒙蒙光芒閃爍,近似于道韻!
萬般皆有道,我曾見過人道魔道妖道,第一次見識劍道!
方才游熙寶劍月兌離我的掌控,飛到了李拂曉的手中,並非是他使用了什麼招法,而是游熙寶劍的劍靈無法違背他的命令!
曾經讓我用魔族血晶,才能夠戰勝的火神,在李拂曉的手中仿佛如玩具一般。
任憑他龐大的身軀如何怒吼嘶喊,終究逃月兌不過李拂曉的劍法,無數朵蓮花在騰挪躲閃之間炸開,火神軀體上的坑洞也越來越多。
符文由黯淡到泯滅,以至于光芒越來越弱,火神的神軀終究一點點變小。
在這一過程中,我不敢出手相助,生怕火神看出我攻擊與之前相差太多,反過來對我出手。
一個時辰的功夫,火神從百丈的身軀,化作平常人的大小。
「魔主大人,我撐不住了,對不起!」
最後嘶喊一聲過後,火神燃燒身軀,整個人化作一道血光鑽入海面,潛逃向海底深處。
受了這麼嚴重的傷勢,在十幾二十年之內,火神肯定沒辦法在出來作祟。
反看李拂曉,他僅僅是額頭多出些汗珠,氣息稍有不穩,特質的靴子燒焦了一些,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傷勢!
李拂曉惋惜的道︰「如果現在是夜里,陸地徹底露出,肅清者聯盟就能用追蹤彈殺死魔物。」
旋即,李拂曉善意的向我提醒說道︰「李先生平日里也要注意一些。神山上的通道雖然被您砸得只剩下裂縫,但仍有些魔族,用各種手段潛入世間。」
「我們可千萬不要因為內訌,著了魔族人的道。」
說著,李拂曉將游熙寶劍全部交給我,「抱歉,剛才借用了一下,現在重新還給您。」
我看了一眼天色,西天殘陽落下,潮汐褪卻,已經開始露出黑褐色岩石。
「李先生,肅清者聯盟有規定,西川連島到了晚上,不允許任何人出現在附近,這是戰略要求,任何人不得違反。」
「所以……你該走了。」
為了防止李拂曉再度召喚游熙寶劍,我迅速用指尖勾勒封印,將其封印後背到身後,冷眼盯著李拂曉,掌心運轉暗紫色雷霆。
「我說過,今天是來殺人,不是來談判的。」
話音落下,湛藍色光芒化作雷龍,自我周身旋轉一圈後,直撲向李拂曉的門面!
在此同時,我體表凝聚上一層金光,防止被李拂曉近身攻擊。
鏘——
劍鳴聲再度響起,李拂曉指尖泛起一點寒芒,觸踫到雷霆剎那,雷霆寂滅。
下一瞬,他已然出現在我的身前。
我感受到死亡的威脅,急忙將道元運轉到了極致,在體表周圍凝聚上宛如實質一般的金光。
李拂曉指尖輕點我眉心,瞬間我體表金光碎裂成虛無,眉間一點紅以後,腦子里竟開始翻江倒海!
糟糕,李拂曉的劍招能傷我神魂!
眉心是人神魂寄存之所,一指傷及神魂以後,恐我會頃刻間魂飛魄散。
詭異的是,這股力量只是攪合了一會兒,便恢復了寂靜。
這種力量,還達不到傷害神魂的程度,但經過這麼一攪合,我的肉身與靈魂在三天之內,都沒辦法完全契合,同樣又不敢分離。
就像是往一台電機上潑了水,在電機自然風干之前,不敢輕易啟動或者拆卸,否則就會游蕩在體內的劍氣所傷。
我口眼歪斜,身體止不住抽搐,就像是得了癲癇中風。
沒辦法說話,我只能用神魂傳音,質問李拂曉︰「你把我弄成這幅模樣,是為了羞辱我!?」
正如曾經財閥集團的秘書長所說,現在的我不過是年青一代的佼佼者而已,與真正世間頂尖戰力,還差不止一星半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