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清耷拉下眼皮,縴長睫毛顫巍巍的,做出可憐不已的模樣,「唉,以往我叫你去你都不肯,現在卻一聲不吭地預先計劃了跟別的男人一起去……」
說著,又捂住胸口,表現出一副無奈心痛的狀態,「沒辦法呀,誰讓我只是個不相干的人呢?」
辛葉笑著伸過手去,兩手一邊一個拎住他的耳廓,「抬起頭來給姐看看,眼淚呢?眼淚呢?」
辛清睜圓了眼楮看她,「悲痛欲絕,知道不?」
辛葉看著自己在對方瞳孔里的倒影,感覺自己著實有些凶悍,松了手道︰「兩年不見,你這演技又越發了不得了!」
辛母接過話去︰「好好一個男孩子偏要去當什麼演員明星!靠臉靠裝能踏實一輩子?還是像小軒這樣才是正經靠譜!」
李軒微微一笑,道︰「各人有各人的活法。」
辛父一直動也不動地盯著電視屏幕,這時候口里不咸不淡吐出話來,也不轉頭,「我們清兒那樣的,我看著才是靠譜。」
李軒面上神色略微僵住,轉瞬之後又是一副雲淡風輕,卻也沒再出聲。
這兩日,辛父待他的態度一直都這樣。
辛父這種態度又接連持續了四五日,李軒也始終保持著不喜不怒的狀態。
辛葉一面擔心李軒受委屈,一面又在心里甜絲絲地覺得李軒果然是心里在意自己的。
最初她認識李軒的時候,她跟他同坐了一輛公車,並且還坐在了相鄰的兩個座位上。
不過是兩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可是三兩句簡單的對話之後,她便牢牢記住了他。
自那之後,他在她腦海中的影像便怎麼也拂不去。
直到兩人再一次偶然踫面,她才知道,她那便是所謂的一見鐘情了。
……
辛葉極力想從過往的那些回憶當中掙月兌出來。
然而,她費了極大的氣力,卻也只是恍惚看到268一副機器狗狀態,如鐘擺狀不疾不徐地搖著頭……
那一年的冬天,其實很冷很冷。
她在憧憬所謂美好愛情的時候,卻忽然知道,一直疼愛著她的父母竟然跟她毫無血緣關系。
她的養父母間接害了她的親生父母。
而李軒,竟然是她同父異母的哥哥!
上一輩的恩怨,其實也沒有很復雜。
養父母原是她父母的至交好友,在得知她父親在外面還另有女人的時候,養父母站在道德正義的一方,譴責了她那位父親。結果,那位名不正言不順的女人一個氣不順,鬧上門說理,而她那位父親卻認為對兩個女人都有虧欠,自責過深,一個想不開了結了自己。
她那位父親死得干脆,卻讓兩個女人都跟著想不開鑽進了死胡同。
她的生母直接隨了她那父親,一起追上了死神的步伐。
而那個女人,則帶著滿腔怨怒回去,含辛茹苦把兒子栽培出來。
二十二年後,李軒帶著他母親的遺願,找到當初害死他父母的那家人,開始了他的報復……
那一年,養父母被厚重的冰雪掩埋。
弟弟辛清僥幸逃月兌,卻也已聲名狼藉。
他們說,她這個養女枉顧養育情分,為了替親生父母報仇,竟然對養父母的兒子百般糾纏……
後來,她再次見到辛清的時候,他已倒在了血泊里。
她听清楚了他最後想對她說的話——
「你沒資格替我報仇。」
「我恨你……」
辛葉知道,他說的並非他真心所願。
辛清希望她好好地活著,可是那時候她一心里滿滿都是不得排解的憤怒……
然而,任憑她如何努力強大自己,卻還是一次次失敗。
直到有一天,李軒感到無趣了。
李軒說,他並非原本的李軒,他是代替了李軒來重活的任務者,而且,他已準備離開。
他還說,他會帶她一起走。
說等她見識了他那個世界的事,她就不會過分看重那些淡薄的緣分。
辛葉覺得那些都是騙人的鬼話。
她滿心滿眼里,始終只有憤怒和仇恨。
終于,她在二十六歲的時候,死在了養父母遭遇雪崩的地方。
她在意識即將模糊之際,听到李軒說︰
「你已經害死了自己的養父母,又何必再來害我?」
「我早說過,你跟了我遲早要後悔,是你自己不听!」
「我原本不想跟你有過多發展,是你偏要一次次闖進我的心里去!」
「我也很後悔,當初圖省事怎麼就對你多用了一枚好感幣!」
「這次任務對我很重要,我不能再任由你胡鬧下去!」
「所以,你必須死。」
……
辛葉睜開眼。
268一副機器狗的狀態,這會兒正異常僵硬地擺首做搖頭狀,搖了幾下它才停下來,發出一聲嘆息,道︰「想不到,你的負面情緒還挺嚴重。」
辛葉道︰「為何還未進入任務狀態?」
268再次僵硬擺頭,道︰「你這種狀態不適合進入任務體系。」
又道︰「之前是不知道你有如此嚴重的負面情緒,這次意外監測出來,也是不幸中的萬幸,你的情況我已提交上去,系統管家會盡快做出決定。」
辛葉心下一緊,看著面前兀自伸著狗頭的268,沒再說話。
不是有話憋著不說,而是純粹地不想說,也沒覺得有什麼可說。
曾幾何時,她也天真爛漫過,做著自以為意義深遠的事,說一些沒頭腦任性的話,還常常為那些做過的事和說過的話傷心氣憤。
這次入夢重拾過去記憶,恍惚得如同在看另一個人。
只是始終纏繞心頭的那種情緒,卻是沒有一絲一毫減損。
……
辛葉在船艙里並沒有枯坐太久,便等來了系統管家對她這種情況的處置決定。
處置決定卻是讓她照常進行任務。
只不過,每次進入任務之前,她都要進行一次系統方給予的精神安撫。
268將狗頭縮了縮,「這個精神安撫,操作起來比較費力,對我以後作為實體的狀態有一些影響。」
辛葉點頭道︰「那麻煩你了。」
「不麻煩!有困難就找268,268很樂意為您效勞!」
268這一回沒再擺頭。
緊接著,辛葉便感覺到一陣疲乏感襲來。
偏偏在這種狀態中,她卻感覺腦子里前所未有過的輕松豁達,仿佛她確實已將過去發生的那些全都看開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