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死……
猶如被人兜頭潑了一盆冷水,我心里一驚,囁嚅半晌才發出了自己的聲音︰「你覺得……他會把你打死嗎?」
梁听南彎起了眼楮︰「你沒想過嗎?」
「我……」
從掛斷蘇憐茵的電話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七個多小時。
在這七個多小時里,我忙著開鎖,忙著逃走,忙著達成條件救出我爸爸。
我……
我想過梁听南嗎?
我想過他會挨打,可是我想過他極有可能直接被打死嗎?
繁華的秉性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嗎?
他極有可能會打死梁听南,這是我不用想就應該知道的事。
我……
我先準備燒死無辜的厲晴美,現在又要害死愛我的梁听南。
我真的跟繁華罵的一樣,虛偽陰險,無恥做作。
想到這兒,我再也坐不住,站起身,一句話也說不出,只想立刻逃走。
梁听南隨後就追了上來,拉住我的手臂,問︰「怎麼了?我說錯了什麼?怎麼忽然生氣了?」
「我沒有生氣,你沒有錯……」我太難受了,覺得呼吸不暢,又怕繁華現在就沖進來,雖然我的理智明知這不可能,卻還是害怕。
我試圖拉開他的手,說︰「對不起……我……」
我掙不開,情緒開始不受控,越來越崩潰,忍不住開始掉眼淚︰「對不起,我真的瘋了……」
梁听南沒說話。
亦或許他說了,但我沒有听到。
我只感覺他松開了手,然後張開手臂,擁住了我。
這天,我就這樣趴在他懷里,從傍晚一直哭到了晚上。
自從得病以來,我已經哭了很多次。
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絕望。
不,讓我哭的幾乎都不是病,而是繁華。
他是我精神上的癌。
除了死,沒有辦法可以除掉的癌……
待我冷靜下來時,天色已入夜。
房間里黑漆漆的,我什麼都看不到,只能感覺到梁听南身上的溫度,以及他身上那股淡淡的藥味兒,和我不熟悉的體味兒。
梁听南肯定是看得到我的,所以我的頭剛一動,便听到了他的聲音︰「感覺好點了嗎?」
說著話,他身子一動,四周亮了起來。
我記得玄關里的燈其實挺亮的,但在我看來,它挺暗淡的,是那種陰惻惻的白。
就和太平間一樣。
在這樣陰冷的白光中,只有梁听南的臉是溫暖的,他望著我,目光和煦得就像永遠也不會到來的春天。
大概是因為我只是呆看他不說話,梁听南又放柔了語氣,問︰「感覺好點了嗎?」
我點了點頭,這會兒也回過了神,說︰「我得走了。」
「不準走。」他用手擦著我的臉頰,說,「咱們出去吃晚飯。」
我搖頭,說︰「我不能害你。他會打死你,我……」
他忽然捧住了我的臉。
我下意識地縮起脖子,屏住呼吸,怔怔地望著他。
我完全看得出,他是想吻我。
事實上,他的唇已經近在咫尺。
「人活著就有概率死,」他的手指摩挲著我的臉,目光溫柔如水,「吃飯有概率被噎死,喝水有概率被嗆死,你我站在這里,房頂也有概率會掉下來。」
他說到這兒,微微彎起了嘴角︰「我想要挑釁一頭野獸,也有概率會死。但它比吃飯喝水要安全多了,因為一輩子只有一次。」
我說︰「這件事不是這麼論的,是我……我根本就不應該告訴你。」
「你應該告訴我。」他很開心地笑了起來,「我很榮幸,至少我能排在第二位。」
他的額頭抵住了我的,語氣開始有些含糊︰「你總是這麼恐懼,我不敢嚇著你。但其實我是個很庸俗的男人,我寧可自己挨打,也不想我心里的女人跑去找那些阿貓阿狗。」
「……」
我的腦子又開始混亂了,下意識地垂下頭,避開了他的眼。
梁听南終究不是繁華那種人,他松開了手,說︰「咱們先去吃點東西,我也有點餓了。」
梁听南家離F.H科技圈很近,附近有很多高級飯店。
我和梁听南選了一間人最少的,坐下點了幾個菜。
這里的菜賣相很好,味道也還好吧,雖然我沒什麼食欲。
我和梁听南邊吃邊聊,我問︰「他三姐說,我姐姐要給我爸爸做手術,有這件事嗎?」
梁听南說︰「沒听她提過。」
果然,我就知道,蘇憐茵是誣陷穆安安的,就像她利用史飛拔管子,也是同樣的目的。
我不悅地沉默,這時,梁听南夾了一只蝦到我碟子里,笑著說︰「我是不習慣給別人夾菜的,但你一直不吃,我看著真著急。」
「謝謝。」
我夾起蝦,慢慢地咬著,余光看到梁听南彎起了眼楮,對上我的眼楮時,便說︰「你可真是只小貓兒。」
小貓兒總比小兔子好,前者至少是食肉動物。
我用嘴剝蝦殼,顧不上說什麼,只听到梁听南說︰「其實我真高興。」
我看向他。
「他們家對你說那種話,你卻完全沒有懷疑我。」梁听南溫柔地說︰「沒想到這麼信任我。」
原來是說病。
我說︰「那是因為我相信你的人品。」
當然,這不是全部的真話。
主要還是因為,第一個查出我病的不是他。
「謝謝你。」梁听南笑眯眯地說著,這時,包廂外面突然開始吵吵嚷嚷,一下子熱鬧起來了。
問服務員,她解釋說︰「我們店今天被F.H集團包了,用來聚餐。」
我心里頓時咯 了一下,梁听南便握住了我的手,說︰「別怕,他在歐洲呢。大公司年會不會在這種飯店,多半只是部門聚餐。」
他說得對,這飯店挺小的,應該不會……
我緊張地想著,這時,門口傳來「吧嗒」一聲。
有人把門打開了。
那人先是直接走進來,一邊跟身後的人說著話,然後才猛然扭頭看到了我跟梁听南。
四目相對,是周平。
他的身旁,跟著繁華那位最近已經不在的女秘書。
帶著他們進來的服務員立刻說︰「對不起,我弄錯了,是高山流水,不是琴瑟和鳴,對不起!」
「沒關系。」周平說著,目光頗為復雜地看了我一眼,跟著服務員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