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不要讓我更厭惡你

我下意識地睜開眼,頓時繃緊身子。

半晌,繁華抬起了頭。

他神色如常,拉上被子,蓋到了我的身上。

然後他調整了一下姿勢,伸手將我抱了起來,說︰「吃點東西再睡。」

他拿來的是海鮮湯,拿勺子喂了我好一會兒,大概是因為我實在是提不起食欲,他便擱到了一邊,說︰「睡吧。」

又將我放回了床上。

然後他欲起身離開,這時,我忍不住了,說︰「繁華……」

他動作一停,但並沒有看我。

問︰「你常常會覺得害怕嗎?」

他沒有回答。

我望著繁華起身離開的背影,房內燈光晦暗,將他的背影氤氳得一片朦朧。

一定是我在做夢吧。

我這樣想著,再度閉上眼,放任自己睡去。

這次我一直睡到自然醒,睜眼時是早上六點。

隆冬的早晨,這會兒天還黑著,房間里除了表,沒有任何其他光亮。

我習慣性地摁亮台燈,正要坐起身,忽然看到沙發上坐著個人影。

是余若若。

她仍是一身白衣,顯得純潔無瑕。

她端正地坐在沙發上,微笑地把玩著手上的戒指。

我愣了愣,下意識地抬起手,發現無名指上的血鑽戒指沒了。

余若若這才抬起頭,因為燈光在床頭,角度使得她的臉看上去一半明一半暗。

看到我,她露出一臉假笑︰「早啊,穆姐姐。听說你發燒了,我特地來探病的。」

我說︰「你為什麼偷我的戒指?」

余若若愉快地眯起了眼︰「怎麼能叫做偷呢?是穆姐姐送我的。」

「我送誰都不會送你。」我說,「請你立刻摘下來,否則我就報警告你盜竊。」

余若若沒答話,站起了身。

繞過茶幾,來到了我的面前。

我的心里陡然躥起一股寒意,上次被她折磨時的恐懼再度浮現上腦海,我下意識地縮到床中央,準備從另一側跳下床。

然而余若若比我想象得更快,她一把攥住了我的頭發,用力一拖。

我只感覺到一陣劇痛,就被拖到了她身邊。

下顎上覆來了一只縴柔的手,余若若的臉近在眼前,一半似乎有些腫,是以她笑時,只歪一半的嘴,看上去邪惡更甚︰「別怕,我才不會扼死你。」

她說到這兒,壓低了聲音︰「我只會掰斷你的脖子,就像這樣……」

說著,她手掌一旋。

我只覺得自己的頭正在被旋轉,不由失聲道︰「送你了!」

余若若停下動作︰「那我就謝謝穆姐姐。」

說著,她放開了手。

我沒說話。

先熬過眼前,我自然會報警。

這念頭剛一涌上腦海,那邊余若若便攏著頭發,輕松一笑,說︰「對了。穆姐姐被園丁摁著的樣子,還真好看呢。」

我呼吸一滯,看向她。

「因為太好看了,我就留了幾段做紀念。」她說著,微微傾身,甜笑著說︰「如果剛剛的事有第三個人知道,我擔保,那些照片會飛到全世界……所有人都會看到你美麗的樣子。」

余若若走後,我一個人在房間里呆了好久。

忽然間听到門響,我才受驚抬頭,瘋狂地跳下床,用力把已經打開一條縫隙的門推上,並落了鎖。

這樣還不夠,我還搬來所有我能搬動的東西,椅子、矮櫃、台燈甚至書……全都堆到了門口。

我縮回被子里,不要見人。

不要見人。

門板上開始傳來敲擊聲。

過了好一會兒,電話又響了。

它一直響,一直響,實在是太吵了,我不得不接起來。

那邊傳來繁華的聲音︰「孫姨說你不開門?怎麼回事?」

我喘息不定,說不出話。

滿腦子,都是那天的畫面。

鼻尖似乎又聞到了那股氣味兒︰泥土和肥料的氣味兒,垃圾的泔水的臭味兒……

我沒法想象有人正拿著視頻欣賞著那一切,如果有一天,全世界人都看到了,那我怎麼辦?!

我是沒多久好活了,可我爸爸呢?穆安安呢?那些認識我的人呢?

我……

听筒里,繁華先是沉默了一會兒,隨後說︰「別哭,在家等我。」

我沒有接話,掛斷了電話。

他遠比余若若更可惡,這我知道。

可我不能跟他吵,我不敢也不能。

繁華回來時,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多小時。

我的眼淚已經流干了,整張臉都干巴巴的,眼楮也痛得厲害。

繁華是直接從窗戶翻進來的,因為門口堆了太多東西,根本就進不了人。

他爬進來時還穿著西裝,但蹭了一身的土。

他一進來便坐到床邊,捏住我的手臂,問︰「出了什麼事?」

我說︰「余小姐突然來了,偷走了我的戒指。」

繁華沒說話。

「我不想給她,她還說、還說……」我斷斷續續地把事情講了一遍,「她說要是我敢把這件事告訴別人,她就把視頻放出去……」

繁華仍舊沒說話。

我的心不由得沉了下去,但還是說︰「那種視頻一旦流出去,人家不光會笑我,也會影響你的事業……」

「戒指就給她吧。」繁華突然開了口,「讓周平幫你挑個新的。」

我訥訥地說︰「我是說視頻……」

「若若不可能拍那種視頻。」繁華看著我說,「她不做那種齷齪事。」

我說︰「是她親口告訴我的……」

繁華的臉上露出不耐︰「穆容菲,不要讓我更厭惡你。」

我望著他,陷入了沉默。

我沒指望他會站在我的角度去想那段視頻,但他的態度……的確出乎我的意料。

余若若是什麼樣的人品,我剛跟她接觸就能感覺到。他這樣的商業精英,識人是他的必備技能,怎麼可能看不出?

下藥一說果然是孫姨又哄我開心的,他這麼愛余若若,那天肯定是自願的。

他厭惡我。

我又……何嘗想繼續愛他呢?

沉默間,繁華開了口︰「去洗洗臉。」他說著,伸手按我的額頭,「出來喝杯咖啡。」

我低頭避開他的手,輕聲說︰「我想去看我爸爸。」

繁華說︰「等戒指做好再出門。」

「有它還要戒指做什麼?」我說著,拉開了衣服,「你也給她刺這種東西麼?」

繁華盯著我,眸色微凝。

「只有我是不是?」我說,「因為我水性楊花,不鬼混就活不下去,所以才要像對待囚犯一樣對待我。」

繁華伸手捏住了我的下顎。

「我——說。」他加重了語氣,「來喝咖啡。」

到餐廳時,我就知道他為什麼非要我去喝咖啡了。

余若若正在。

餐桌是長方形,繁華坐在寬的那一邊,余若若則坐在長的那一邊,兩人頭挨著頭,在分食同一塊蛋糕。

在我進門時,余若若剛好挖起一勺芝士,遞給繁華。

繁華拿過她手中的勺子,笑著喂進了她的嘴里。

我一進來,余若若立刻看過來,滿臉喜色︰「穆姐姐可算來了。」

她說著站起身,叉著腰擺了個「揮手」的造型︰「你看,穆姐姐,我穿起來是不是很漂亮?」

她身上的紅色連衣裙是我最喜歡的那條。

我沒說話,在離他們最遠的位置坐下。

李嫂端來花茶,繁華說︰「她喝拿鐵。」

「不。」我說︰「我只喜歡喝花茶。」

成年人的飲品里,我只喜歡喝花茶。

但在繁華的面前,我一直喝咖啡,因為他喜歡,而我總錯覺,這樣形式上的靠近,能使我看上去跟他相配一點。

事實上我覺得咖啡味道太濃重,喝拿鐵只是因為里面有很多女乃,能夠沖淡那種苦味兒。

我喝著花茶,听到余若若的聲音再度傳來︰「華哥,我好喜歡穆姐姐照片上那根金簪子,讓她送我好不好?」

我那根金簪子是在拍賣會上買的,只結婚敬酒時戴了一次。

「那只是根廉價的東西。」繁華笑著說︰「我給你買新的。」

「我就要那根嘛。」余若若撒嬌道,「穆姐姐,你看他……」

我明白她的意思,說︰「拿去吧。」

「謝謝穆姐姐!」余若若立刻說,「但我還缺一條項鏈。」

她撫著胸前空蕩蕩的位置,「我還需要一根金項鏈,我覺得,穆姐姐結婚照上的那條跟簪子很配,一並送我好不好?」

那條是繁華結婚前送的,因為我們這里婚禮是需要買金飾的,我都出了戒指,他就送了我這套首飾。

我說︰「還有耳環手鐲都可以送你。」我看向她,說,「只要你能讓他跟我簽字離婚,這里的一切都是你的。」

余若若眨眨眼,扭頭看向了繁華︰「你不是說是她不肯離嗎?」

「她也只是說說而已。」繁華抿著咖啡,說,「她姐姐剛剛寄來了醫院賬單,跟我離了她拿什麼付?」

我回到房間,撥通了穆安安的電話。

她接起來,說︰「菲菲呀,病好了嗎?」

「你為什麼給繁華寄賬單?」我問︰「不是已經說好了嗎?」

「是他跟我要的,他說你病了,他也沒空去醫院,但總要盡點孝心。」穆安安笑著說,「我覺得你老公很明事理啊,我是可以付賬單,但你也不能直接就不來醫院了,這是兩碼事啊,菲菲。傳出去你們夫妻倆還怎麼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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