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拂過,院子里的煤油燈忽然閃了一下。
昏暗的光線照在唐寶笑著的臉上,更顯得鬼氣森森。
趙大龍看著這張神似死去姑姑的臉,想起自己睡的那張大床確實是姑姑睡過的,一下子嚇破了膽,哇的一聲,這回是真哭了。
「鬼!鬼!有鬼啊……」
接下來,趙大龍哭得情真意切,無論其他人怎麼哄,都不見效。
最後還是趙老太忍痛掏出兩個銅板給他,並承諾讓他今晚和趙思德夫妻睡,這才罷休。
趙老太破了財,看向唐寶時,小小的老鼠眼折射出惡意的光。
「死丫頭,胡亂跟你弟弟說些什麼有的沒的!仔細我撕爛你的嘴!」
「姥,我可沒胡亂說,我真的見到我阿娘了,還是她帶我回來的呢。阿娘還說……」
唐寶似笑非笑,冷不丁問道,「姥,你最近是不是挺倒霉的?」
趙老太一听就炸了。
「你特麼咒誰呢!」
說著就面容猙獰地撲上來。
唐寶眉梢一揚,手里忽然一動,輪椅靈巧地避開去,讓趙老太撲了個空,踉蹌一步,差點摔了個狗吃屎。
「阿娘跟我說了,姥身上有煞氣,想除煞,得花錢找個術士來作法。」
她說著,自顧自拉唐時進了屋,「我只是替我阿娘傳話,你不信也沒有辦法,咱們走著瞧吧。」
留下趙老太在外面氣急敗壞,罵罵咧咧,各種難听的話。
唐時搓著手,很不安,「寶兒,你咋能騙你姥……」
唐寶扯了扯嘴角,沒解釋。
她可沒騙人。
趙老太身上是隱隱有種讓人不舒服的氣息,她作為考古系高材生,與古墓接觸得不少,對這種氣息很熟悉。
唐寶把這種氣息統稱為煞氣。
煞氣其實和陰氣類似,輕則讓人霉運連連,重則讓人死于非命。
老太太身上的煞氣不算很重,但她正好可以借此機會,讓她把手里的斂財吐出來一點兒。
唐寶躺上床,闔眸不說話,唐時沒辦法,只好戰戰兢兢地教育了兩句,也躺下睡了。
外面趙老太逐漸消停,月上中天。
等唐時睡熟了,唐寶才驀地睜開眼,慢慢從床上坐起。
嫌棄地嗅了嗅自己身上。
自從穿過來,躺過棺材,又換過藥,大冬天的,還沒條件洗個澡。
比起冷,她更無法忍受的是髒。
想了想,唐寶推著輪椅,拿了皂角和毛巾,慢慢地朝村里的小河邊行去。
……
蘆葦蕩。
寒風蕭瑟,刮得枯敗的蘆葦嘩嘩作響。
皎潔月光下,趙羨之立于岸邊,白衣與黑發在風中揚起,眉如遠山,眸若寒星,鼻梁挺拔,妖孽般的薄唇,紅得驚心動魄。
像極了吸飽了月華,在月光中化形的妖精。
一陣衣袍卷動聲,有人御輕功而來。
趙羨之神情板正,略一躬身。
「師父。」
「哼。」
回答他的,是黑衣人的一聲冷哼,顯然很是生氣。
範正言這次沒戴面罩,顯出一張剛毅的國字臉,大約四十歲上下。他的五官都很大氣,鬢邊微霜,昭示著他曾歷經風雪,一雙灰褐色的眸子,如岩石般冷硬。
只有真正上戰場殺過敵的,才會有這樣的眼神。
範正言的手,把在腰間的劍柄上,漠然地宣判。
「那個女娃,留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