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瑜看著她,忽然扯出一點諷刺的笑意,「在你心目中,你那隨手撿的徒弟,竟然比我們之間數十年的情分還要深重。」
傅挽側目看他,目光坦蕩,「此時此刻,我只會選阿景。」
因為她是傅挽。
「他如今……」謝瑜微微一笑,「他在宣城,不過,你現在過去,也晚了。」
傅挽盯著他看了會子,忽然問道︰「你是當真想抽了我的仙骨?」
「你說呢?」謝瑜森森一笑。
傅挽沒有再理他,轉身御劍出了青木宮,驚覺她闖入的妖族氣勢洶洶想來抓她,卻連她御劍的速度都跟不上。
她匆匆到了宣城。
宣城內人來人往,繁華喧囂。傅挽畫了個尋物符,但是仍舊找不到宋景的氣息。
不過空氣中確實帶著魔氣,但是仙氣更濃。
傅挽皺眉,身邊長風襲來——
傅挽轉身,只見緩緩啟動的鎖仙陣帶著劇烈的靈力波動,直沖她而來。傅挽召出清霜,一劍劈開足可鎖數十渡劫修士的鎖仙陣!
忽然,傅挽察覺到了不對。
璇璣山的仙器歸一鐘像是一口大鍋,猛地蓋向傅挽。
當今修仙界,仙器是種很難得的資源,所以肯拿出來對付她……也真是下血本了!
不過宋梧作為仙道第一人,能力遠超其余人,不拿出仙器,根本不可能對付得了她。所以,是所有修仙門派全都出了一份力,合了所有人的修為用歸一鐘來困住她。
合了整個人族修士的力量,對付的卻是人族的修士!
可笑。
剛剛的鎖仙陣只是為了轉移她的注意力,耗費她的靈力。傅挽一掌劈向歸一鐘,仙器只是嗡鳴一聲,減緩了下落的速度。
「你們做什麼?」傅挽冷聲道。
她的聲音不大,但是四周潛伏的修士全都听得清清楚楚,臉上不由發燙。
良久,沙華門的女修聲音嫵媚,「自然是,用清霜君來引那魔物出來。」
果然是這樣的說辭。
宋梧身上的仙骨,他們在座的每一個人,都覬覦得很吶。
傅挽覺得自己要給氣得噴出一口老血了,就是和她商量一下會死?直接和妖帝商量了就來困住她,真是半點不給秋華派面子啊。
「這事,我可未曾答應。」傅挽唇邊勾起一絲冷笑。
書中宋梧一人之力救下整個修真界,便是除了她之外的所有修士合力,也比不上宋梧一人!
兩重靈力激蕩起狂風,吹動傅挽雪白衣袂,白衣墨發下少女容貌干淨溫軟,眉目間自有一股浩然之氣。她雙手結印,額間浮現出一朵雪白蓮花,光芒璀璨!
傅挽拍出雪白咒印,手中清霜帶著千鈞之勢,一劍劈向歸一鐘!
「轟隆」!
歸一鐘和清霜同屬仙氣,但是清霜劍氣干淨堅韌,又由堅定溫和的傅挽使用,遠強過一群心中貪欲過重的人使用莊重樸素的歸一鐘。
歸一鐘發出劇烈的轟隆聲,金黃的光芒漸漸散去。
傅挽挽了個劍花,一劍斜刺,清霜爆出冰藍光芒,觸到歸一鐘時,歸一鐘頓時碎成萬千碎片!
仙器中蘊含的靈力頓時四溢,其余人都收到反噬,橫七豎八地倒了一地。
傅挽長身玉立,目光冷清,「你們想要的,怕是我身上的仙骨吧。我師兄呢?」
沒有人敢回答她。
杜臨是不會答應他們的,傅挽想著,卻忽然發覺,宣城的空中魔氣緩慢加重……傅挽猛地看向赤沙門的方向,一對孿生小姑娘臉上浮起詭異的微笑,「宋梧,這是你毀我雙生蠱的報應。」
只見傅挽四周猛地燃起灼灼烈焰,布出了一個大陣,將她困在其中。
這是滅神陣!
就算是已經飛升的仙人,也會被困死在其中,生生被抽干靈力而死!
不過,上古時的滅神陣早已殘缺不全,如今想要用,必然要用化神以上的修士以性命獻祭。
如花似玉的孿生小姑娘挽著手走向火焰,猛地跳進去,霎時間火舌如同一條巨龍,環繞著傅挽嗡鳴一聲。傅挽頓時覺得渾身的靈力被瘋狂吸走,修為也在下降。
「叮」!
清霜刺入石磚,傅挽唇邊溢出鮮血。
他們要她身上的仙骨,自然不打算放過她。
傅挽給自己做了個結界,試圖攻破陣眼。但是大陣嚴絲合縫,且是火系,傅挽怎麼嘗試都攻不出去。
反倒是自身的修為靈氣迅速被吸走耗干。
她整整撐了七八天,修士所依賴的靈氣來自天地之間,滅神陣不光將她隔絕在內,還會吸走她身上的靈氣。等閑人遇到這樣的狀況,能撐上一個時辰都算是不錯的了。
剛開始的時候,傅挽覺得以原身的修為,或許是可以出去的。
但是到了後來,長久的堅持變成了一種折磨。
修士的一切特殊全都依賴靈力,一旦逐漸被耗去,就像是一點一點抽干她的性命一般。到了後來,傅挽連一片雪花都凝結不出來了。
烈火灼熱滾燙,流動著濃烈的殺氣。
傅挽輕咳一聲,她下意識擦了擦唇角,卻發現血不光從嘴里溢出,眼角鼻端緩緩流出血來,她的皮膚也被灼燒出血泡。
她撐不住了。
火光猛地向她襲來——
天光驟暗,長風浩蕩而來,吹得炙熱的火焰一晃,瞬間消散了大半。有人一身黑衣,披著滿身鮮血朝她走來,蒼白帶血的臉上帶著破碎的笑容,珍惜又專注地看著她。
傅挽不知道自己眼角流下來的是血還是淚。
「師尊。」宋景彎下腰,將她打橫抱起來。
他如今不是凡人之軀,自然不害怕真火,加上鋪天蓋地的魔氣壓下來,火光滅了大半。
傅挽才看到,大陣之外遍地都是鮮血。
「怎麼會……滅神陣為什麼對魔神沒用?!」
「謝瑜騙我們!」
「怎麼辦……怎麼辦……」
還活著的修士滿臉的恐懼,渾身顫抖地往後躲著,再也沒有之前想要奪走宋梧仙骨時的囂張氣焰。
宋景的身體冰冷一片,沒有心髒的跳動,也沒有呼吸。傅挽很累,勉強撐著眼皮看他,忽然有一絲的寬慰,像是終于有了後背,不必強撐著的安心,「……無事就好。」
終于有一個人,會在她被所有人放棄背叛時,不顧一切地來保護她。
她的聲音很低,宋景遲疑地去看她,卻發現少女合目睡著了。
睡著了,怎麼會說話?
原來又是他的心魔啊,宋景的唇邊浮起一絲諷刺的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