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午後1點多。
沙洲縣城老城區的一座小區內，6棟203室。
白蘭蘭和婆婆兩人正在廚房里忙活今天的年夜飯，婆媳倆一個切菜、一個做菜，配合得很好。
廚房外的客廳里，電視機的聲音不斷傳來。
一個坐在輪椅上的老頭一個人在看電視，這是白蘭蘭的公公。
至于白蘭蘭的丈夫米立？
此時正在用漿糊在敞開的大門上貼春聯。
貼完春聯進門，輪椅上的老頭就開口問︰「米立！時間不早了吧？我听見小區里已經有不少人家放鞭炮了，應該是在拉飯了，咱們家是不是也該拉飯了？」
（拉飯︰是本地的俗語，祭祖的意思。）
米立走進廚房，在廚房水龍頭那兒接水洗手，聞言，隨口答︰「嗯，是差不多了。」
跟著就問廚房里的老娘和老婆，「對了，媽、蘭蘭，拉飯的菜都準備好了嗎？」
他老娘︰「嗯，早就準備好了，不過瀟瀟出去玩了，你要拉飯的話，快去把瀟瀟找回來吧！」
白蘭蘭插嘴︰「瀟瀟應該就在廣場那里跟人玩，你先去那里找找看。」
白蘭蘭……
徐同道的堂姐，是徐同道大伯徐衛東和白美鳳的獨生女。
瀟瀟，則是白蘭蘭和米立的獨生女，大名白瀟瀟。
徐同道剛重生回來的時候，白瀟瀟才兩歲。
等過了今晚12點，就7歲了。
這麼大的孩子，已經會自己出去玩耍。
「哦，好！我這就去找找。」
米立隨手在白蘭蘭腰間的圍裙布上擦了擦手上的水漬，就大步走出廚房，經過大門處的時候，又隨手摘下門背後掛著的呢子大衣披在身上。
還是本地的風俗，祭祖的時候，需要子女跟著一起磕頭。
有兒子的就兒子磕頭，沒兒子的，就只能讓女兒磕頭。
也是因此，米立準備祭祖前，要先出去把女兒瀟瀟找回來，否則他家今年的祭祖就不合規矩。
正常人家，也沒誰願意在祭祖這件事上偷工減料。
……
這小區內有一片小廣場，位于小區大門不遠處。
那廣場上有一個噴泉水池，當然，和很多小區一樣，那個噴泉水池也早就不噴水了。
但這里依然是本小區內的孩子們最喜歡玩耍的地方之一。
尤其是今天是大年三十，很多孩子都從家里弄到煙花炮竹，還有其它各種玩具。
孩子嘛！
有了新玩具就想跟小伙伴炫耀。
有了煙花炮竹，也像拿到小伙伴面前點燃，讓自己成為整個小區最靚的崽。
從家里出來找孩子的米立，披著厚厚的呢子大衣，模出煙盒點了支煙，邁著大步往廣場那邊走去。
遠遠就听見孩子們的歡聲笑語。
听見孩子們的笑聲，米立臉上就浮現出淡淡的笑意。
他和白蘭蘭的女兒白瀟瀟，長得既不像他米立，也不像女生男相的白蘭蘭，但他和白蘭蘭卻都很滿意。
因為他們的女兒瀟瀟長得很好看，皮膚很白，頭發烏黑，大大的眼楮，還有一對深深的小酒窩，可漂亮了。
像他丈母娘白美鳳。
雖然自從他丈母娘白美鳳跟白蘭蘭的二叔私奔之後，米立對白美鳳這個丈母娘很無語，心里也頗有微詞。
但……
有一說一，他心里還是承認白美鳳長得很漂亮，至少在容貌和身段上，是超過他老婆白蘭蘭的。
所以，他女兒白瀟瀟長得像外婆白美鳳，米立還是很開心的。
誰不喜歡自己的女兒長得漂亮呢？
近了……
距離小廣場還有二三十米的時候，米立就遠遠看見女兒瀟瀟和人追逐打鬧的歡快身影。
過了今晚就要7歲的瀟瀟，遠遠看著就像個小天使。
特別是今天大年三十，特意給她打扮過。
火紅的身影，遠遠看著就像一團熱情的火焰，看著就令米立的心中溫暖。
他已經看見女兒開心的笑容。
于是，他也跟著露出開心的笑容。
但……
他開心的笑容剛剛浮現在臉上，下一秒，這笑容就僵在他臉上，他愣愣地看著不遠處的花壇邊，背對著他這邊坐在那里的一個中年婦女的背影。
那背影……
他看著那麼眼熟。
米立下意識以為自己看錯了，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甚至還抬手揉了揉眼楮，可……不遠處那個婦人的身影還是那麼眼熟。
那的形狀……那腰肢的曲線……
太眼熟了！
雖然那婦人此時背對著他，雖然她頭上戴著一頂寬檐的黑布帽子，但米立還是認出了她。
米立深吸一口氣，又深吸一口手里的香煙，煙霧吐出後，他下意識扔了手里的煙頭，低頭抬腳碾了碾，這才抬頭一臉復雜地向那個婦人緩緩走去。
一直到他緩步走到這婦人身旁，這婦人都沒有發現他，她帽檐下的一雙大眼楮仍然怔怔地看著小廣場上正在追逐嬉戲的小女孩——瀟瀟。
「媽！」
米立忍不住喊了一聲。
黑色牛仔褲、黑色短款羽絨服，戴著黑色寬檐布帽的婦人聞聲，略顯豐腴的身軀觸動一般，忽然一顫。
在米立的注視下，她緩緩轉過頭來，抬眼與他目光相接。
黑布帽子下，是一張白皙的臉，雖已徐娘半老，卻風韻猶存。
一雙大眼楮，隱約能看見幾分她年輕時候的風情。
她露出了笑容，尷尬的笑容，臉皮也在微微發紅。
她下意識站起身，一時間有點手足無措，微微低下頭，不敢再與女婿米立對視，吶吶地說︰「米、米立呀，我、我想瀟瀟了，我來、我來看看她……」
米立︰「……」
大年三十，忽然看見與人私奔五年的丈母娘出現在自己眼前，該怎麼辦？
或者……該說點什麼？
在線等，很急的！
米立要是會這樣的說話風格，此時他心里大概就會產生這樣的念頭。
從身份上來講，白美鳳是他丈母娘，他應該尊敬。
但從白美鳳干出來的荒唐事來講的話，他心里又對她很無語，還有些鄙夷和不忿。
他長這麼大，只听說過兒女在男女關系上，給父母丟人的。
還沒听說過哪個做丈母娘的讓女兒、女婿在這種事上，在外面抬不起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