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對孫氏說︰「我進去跟老姜爺爺說兩句話就出來，你們就在門口等吧。」
然後，楊若晴就進了屋子。
「晴兒等等我，我也去。」
劉氏擠開人群追上了楊若晴，孫氏和大孫氏她們也想追上來，剛好這時身後又來了人，還听到人群在喊︰「先俊他舅舅那邊來人了，門口的都讓讓。」
孫氏她們被人群擠到了後面，果真看到來了幾個面生的中年漢子，還有幾個婦人跟在後面。
幾個婦人進院子的時候明明臉上的表情還很正常，可當一只腳跨進了門檻，為首的那個婦人嘴巴一瞥，臉一拉，扯開嗓子就哭了起來︰「我賢良寬厚的姑爺喲，咋這麼早就去了咧，可憐我那苦命的妹子喲，孤兒寡母的可咋整……」
為首的婦人起了個頭，就好像唱歌起了個調子似的，跟她同來的其他兩個婦人也都哭喊了起來。
這讓門口的孫氏她們看得目瞪口呆。
大孫氏更是一臉佩服，說︰「這幾個人應該是姜先俊的舅媽們，嘖嘖，一個個都是唱戲的好手啊！」
「姐。」孫氏看了大孫氏一眼，朝她皺眉並輕搖了搖頭。
大孫氏憨憨一笑，不再說了。
姜先俊的舅舅舅媽們進了屋子後，楊華忠和姜二他們剛好從東屋里出來。
姜二引領著他們徑直去了東屋見姜二，剛好楊若晴和劉氏也是前腳進來，剛跟老姜頭那說了兩句寬慰的話，見狀，兩人眼神交匯了下，默契的跟在這幫舅爺舅母後面也進了東屋。
東屋里，已經亂得不像樣子。
前面後面的窗戶都關的嚴嚴實實的，屋子里充斥著怪氣味。
不僅有霉味兒，niao騷味，還有刺鼻的藥味。
地上原本是壘得平實的土巴地，但因為潑了很多茶水的緣故，加上又有很多人來來回回的走動，于是這地上便出現了一塊塊的泥濘。
紙錢啥的掉在地上，黏在泥濘里，再被人踩來踩去的黏在腳底上，看著就讓人身心很不舒服。
床已經被拆了，帳子床單涼席啥的，揉在一起堆放在床尾的地方，露出三分之二的床板。
床板……都已經發霉了。
牆壁內側的牆體上黃泥的皮都卷了起來，又月兌落，就好像一個人的身上出現大面積的死皮，然後被剝了，露出一塊塊不均勻的色澤，有的地方還能看到一條條劃痕，像是指甲撓的，又像是用煙斗尾部的尖端劃的。
看到這些，更讓楊若晴感覺到壓抑。
可以想象姜二生前這癱瘓的一年里，過的日子很不暢快。
姜先俊母子在照顧他的時候，沒有盡力讓他感覺到舒適。
哭聲炸響，來自那幾個女高音歌唱家舅母們，也將楊若晴的視線拉回到屋子中間那塊拆下來的門板上躺著的人身上。
楊若晴不由得瞳孔微微收縮。
記憶里的姜二，高高大大，跟五叔是好朋友，兩人身板也相似。
而姜先俊也是完全遺傳了姜二的身形，才能入過綿綿的眼。
一年前楊若晴見過姜二，後面隨著兩家退親，姜二癱瘓，她就再沒見過。
淹水的時候，姜二一家是被安置去半山腰的學堂，駱風棠他們見過姜二，楊若晴依舊沒有見過。
但眼前這個躺在門板上的姜二，看起來比從前那個四肢健全的姜二比較，好像風干縮水了一大截。
那兩條露在裹尸被外面的腿，肌肉都枯萎了，上面還生滿了瘡……
那種瘡起初是熱痱，起因主要是長時間沒有挪動肢體，汗水積壓感染了皮膚，又不能得到很好的清洗和護理所致。
再一次證明了這母子兩個對姜二的照顧，真的很敷衍。
姜二的臉上被罩了幾張草紙，頭上戴了一頂黑色帽子，脖子上也用帕子裹著。
如此的全副武裝！
楊若晴走近過去。
剛好姜先俊的大舅在問姜先俊︰「為啥給你爹把脖子都罩住？」
姜先俊抬起頭來，神色憔悴得不似人形，眼中都是血絲，嘴唇也被咬破了，他沙啞著嗓子說︰「我爹是摔斷了脖子死的，我爺他們說，說，說要把傷口部位遮住。」
他大舅皺了皺眉，似在思索什麼。
楊若晴對這個原因有點不解，剛好听到旁邊有人在小聲解釋，大意好像就是這種屬于枉死的鬼。
到了地府，閻王爺和鬼差們看到了到時候會按照枉死的來處罰，主要是因為姜二上面還有老姜頭在。
老父親還沒死，做兒子的就先走了，不能給老父親養老送終，視為不孝。
加之又是枉死，所以死後到了地府怕會受懲罰，所以拿條黑色圍巾一並遮住，意在蒙混過關，好讓閻王爺放他順利去投胎轉世。
楊若晴在心里冷笑。
這只是活人的自作聰明和自欺欺人罷了。
若真有六界輪回，冥府之主怎麼可能被這點小伎倆欺騙？
「僅是一條圍巾怕是很難蒙混過去，我這里有一張袁道長給的符，把這個貼在姜二叔的脖子上，或許更有用。」
楊若晴突然走上前去，手指夾著一張黃顏色的符遞給姜先俊。
姜先俊愕然望著楊若晴。
屋里的其他人也都詫異的看向這邊。
楊華忠和姜大，還有老姜頭他們也都在門口，听到這話他們都一窩蜂進來了。
楊華忠先前混亂中並沒怎麼關注到楊若晴也隨著人群溜進來了，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也不好直接進來拽出去。
尤其是楊若晴身旁還站著一個最喜歡看熱鬧的劉氏。
本想著等她們兩個看完熱鬧，自己就會出去，沒想到閨女不僅沒出去，還更進一步了。
「晴兒，你還年輕，不懂那些，快些去外面吧！」楊華忠沉聲提醒。
楊若晴卻對楊華忠說︰「爹，姜二叔發生意外，我也很悲痛，想為他做點什麼。」
「這個符，不是開玩笑的，是袁道長給我的。或許，比那圍巾管用。」
「實在不行，把符貼上，外面再裹圍巾也行。」
符，不是楊若晴瞎編，袁道長確實提過這方面的作用，但楊若晴自己沒驗證過，所以半信半疑。
但她此刻的堅持，主要是想看一眼那傷口的位置。
她總覺得姜二叔摔下來很蹊蹺，不符合人體力學，她想尋一個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