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瓊花盛會,月夜仙蹤

「哦…」

張奎一听來了興趣。

這世界妖魔邪祟通常分為兩類。

一是有組織的。

它們似乎從亙古以來就存在,往往盤踞在一些名山大川或險惡之地,處處透著神秘,人類根本無法涉足,視之為禁地。

就比如大乾朝,江湖中就有就有「三山四洞五水府」的順口溜,意思是這些地方生人勿近。

「將軍墓」所在的死人洞就是之一。

再者就是那些零零散散隱藏在人間的家伙,有的剛誕生就被滅了,有的則會抱團。

畢竟,妖鬼邪祟之間並不是鐵板一塊,有時候彼此之間的爭斗剛加血腥。

難道踫到個小巢穴?

一旁的余蓋山听到後急了,無論這邪祟什麼來頭,自己兒子顯然已經成了目標。

「張道長,在下願出重金請您除此禍患!」

張奎模了模下巴,

「不急,找個地方細說。」

余府此時已經亂成了一團,前院江湖人士議論紛紛,後院家眷心驚膽顫,更有幾堵圍牆搖搖欲墜。

余蓋山命胖管家處理這些,又找了個僻靜的廂房,那位「婬賤公子」也進屋坐了下來。

「在下陳無雙,見過張道長。」

他已經換了身衣服,說話謙虛有禮,全然沒有當初俾倪天下的氣勢。

不過也對,畢竟是武林大家族派出主事的人,頂著一張帥臉就敢出來四處開嘲諷的家伙,真的很少見。

望著幾人的目光,他侃侃而談道:

「想必諸位也知道,本地盛產瓊花,從8年前起,每當花開之際,就會有一妙齡女子飄然而至,隨手賜下一粒‘苦心丹’,可延壽十余載。」

「雖說一些丹道大家能練出更好的東西,但大多為朝廷把持,這‘苦心丹’就引得眾多江湖人士爭搶,血流成河。」

「這女子似乎對音樂很是喜歡,于是幾大門派暗中商定,先趕走閑雜人士,隨後各家找地方歌舞奏樂,各憑機緣,不得私下爭搶。」

陳無雙臉上露出苦笑,

「很不巧,前日見到此妖的地方,正是我們天鷹山莊選中的‘金風樓’。」

說著,他起身彎腰拱手,

「張道長,在下有個不情之請,家父年邁,這次‘苦心丹’天鷹山莊勢在必得,未免出現意外,請您暗中處理此事,天鷹山莊願奉上巽風雕一只。」

「巽風雕!」

旁邊的劉貓兒一聲驚呼,連忙對著張奎解釋道:「這巽風雕是天鷹山莊的寶貝,數年才誕生一只,成年後可生裂虎豹。」

「哈哈,這怎麼好意思…」

張奎听得心癢癢,

「成交!」

………………

金風樓,泗水渡最大的青樓。

這個地方接待的是南北商客,江湖路人,相較大城青樓的吟詩頌雅、欲拒還迎,風格猛烈許多,講究的是明碼標價、月兌褲就上,來去匆匆…

但此時卻變了許多,原本烏煙瘴氣,豪客雲集,喝酒猜拳的場面全然不見,到處輕紗幔帳,花團錦簇,書生秀才談詩論曲,檔次明顯升了一截。

前樓舞台羊絨毯上,正有一白衣女子席地撫琴,肌膚勝雪、長發如墨,面容秀麗,冷清中帶著一絲嬌艷。

琴聲曼曼,朱唇輕唱:

「閑夜肅清,朗月照軒,微風動,組帳高褰,旨酒盈樽,莫與交歡…」

台下不少人看得兩眼發直,目露迷醉,就連端酒的小二也端著盤子傻愣。

對面二樓包廂欄桿後,張奎已經換了身豪客打扮,翹著二郎腿坐在太師椅上,旁邊依偎著金風樓原先花魁憐香,不時喂口酒或葡萄。

張奎也是目不轉楮,心中贊嘆。

怪不得「婬賤公子」陳無雙勢在必得,台下女子據他所說是花大價錢從京城請的花魁凌艷塵,歌藝雙絕,尋常人見一面都難。

確實不同凡響。

憐香看著有些吃味,眼珠子一轉,玉手順著胸膛往下模,隨即目露驚駭,眼神化作一團春水。

「奎爺,今晚奴伺候您可好?」

張奎呵呵一笑拉開了她的手,

「可惜,爺練的是童子功。」

憐香嘴巴撅起,瞥了一眼台下,

「怕是另有所想,瞧不上我們這些柳蒲之姿吧。」

張奎哈哈一笑灌了口酒,

「再香的肉他吃不上也沒味,來,再給爺說說那晚的事。」

說著,一錠銀子已經滑進了香膩中。

憐香滿意地掏出銀子塞進小荷包,「那晚,文昌公子和幾人吟詩作對,奴負責斟茶倒酒,剛入夜就統統散去,不過說起來,那晚有個黑袍書生挺奇怪…」

停著憐香的訴說,張奎眼楮微眯,若有所思。

在接受了陳無雙的聘請後,他就扮作江湖豪客一頭扎進了金風樓,吃住都在這里。

陳無雙是在剛包下此地裝修時發現,對方夜間偷窺,還以為是對手找茬,射了一計飛刀後消失不見,飛刀上只留下些泥巴。

可惜,張奎幾天時間將整個青樓轉了個遍,又連著後了幾夜,也未發現任何邪祟影子。

不過,卻有意外收獲。

他偶然得知,余文昌在中邪前幾日,竟然來過金風樓。

有錢書生逛青樓不是什麼事。

但妖邪同時出沒,就太巧了些。

張奎模了模下巴,

「那黑袍書生長像如何?」

憐香蹙眉回想,

「瘦瘦的,臉色蒼白就像生了病,哦對了,他坐的很遠,我過去倒酒時,隱約聞到一股臭味?」

「怎麼個臭法?」

「就像…就像陰溝里的爛泥!」

張奎嘴角露出一絲笑容。

隨後,他匆匆趕回余府,又讓余蓋山將那晚與余文昌喝酒的人全都叫了過來。

可惜,其中沒有憐香所說的那個黑袍書生,眾人也表示從未見過此人,只以為是其他人的朋友。

張奎看著余文昌,

「我很好奇,其他人都沒事,那邪祟為什麼偏偏盯上你呢?」

虛弱的余文昌一臉苦笑,

「道長,在下也是一頭霧水,冤枉的很。」

線索再次中斷。

沒有辦法,張奎只能先完成陳無雙的委托,待「瓊花會」結束後,再另行追查。

你問他個修仙的為什麼要掙錢?

系統雖然吊,但要像快點積攢道行,煉丹術是肯定要學的,到時候就是花錢如流水。

……

四月初三,瓊花盛開之日。

此時的泗水渡大街上游客如織,熱鬧非凡,不僅沒了往日持械橫行的江湖游俠,就連那些城狐社鼠也躲了起來。

頗有點像後來的房地產圍標,天鷹山莊、凌霄觀、煞刀門,幾個附近最大的江湖勢力合力清場,打造出和平競爭的場面。

你問公平何在?

呵呵,

江湖或許有道義,當更講究誰的刀子快。

不過對于平民百姓確是一樁盛事。

各家爭相表演,百姓拍手圍觀,小販們乘機做生意,跟廟會一樣熱鬧,這兩年更是連周遭城鎮的也跑來湊熱鬧。

金風樓外面搭了台子,有雜耍有樂舞,整整鬧了一陣天,百姓們圍得里三層外三層,叫好聲此起彼伏。

二樓包間窗台前,李冬兒小孩心性,不時拍手叫好。

一旁桌子上,陳無雙心悅誠服地端起杯酒,「張道長,你的提議果然妙,這下子穩了。」

張奎踫了杯酒哈哈一笑,

「這就叫炒作,就算凌艷塵曲藝再絕,也得把那女子引來吧,這麼熱鬧妖邪怕是不會出現,咱也不好意思白得你個寶貝鷹。」

「張道長說笑了…」

陳無雙面帶喜色,「巽風雕出世第一眼必須見到主人,還請道長兩個月後來天鷹山莊做客。」

「好說好說。」

張奎笑眯眯地飲下了一碗酒。

天色逐漸變暗,泗水渡卻依舊燈火絢爛,金風樓外更是掛滿了一排排氣死風燈籠,將周遭照得一片透亮。

花魁凌艷塵已經移步到了外面高台之上,紗幔輕飄,白衣勝雪,縴指撫琴,對月長歌。

真好似仙子臨塵一般。

周圍密密麻麻全是人,一個個抬著頭目露痴迷,生怕打擾這絕美場景。

「銀劍公子」陳無雙緊張得雙手都是汗,不時四處張望。

他這次下了血本,但只要得到「苦心丹」,父親再延壽十余載,壓住內憂外患,那麼一切都值得。

張奎也坐在閣樓之上,一邊欣賞一邊左顧右盼。

說實話,他對這神秘女子也很好奇。

「苦心丹」這種能延壽的丹藥,絕非普通人能夠練成。

他這一路,游方的道士和尚見過不少,但要麼是武林中人,要麼只會普通符和念經,道行實在不值一提。

天地間妖魔如此之多,

人類國度何以立足?

真正的修道界又是什麼情況?

他很想找個同行交流一下。

此情此景,花魁凌艷塵也漸入狀態,對望明月,眼中滿是迷離與傷感。

「人生壽促,天地長久,百年之期,孰雲其壽,思欲登仙…」

一曲過罷,滿場寂靜,

似乎余音還在隨著夜風飄蕩…

突然,夜空傳來一個淡雅的聲音,

「好歌,好曲,好個美人!」

眾人抬頭一看,

只見那高高聳立的旗桿之上,不知何時出現一個女子,白衣飄飄,輕紗蒙面,明月下紋絲不動,好似站在平地之上。

「仙姑…」

旁邊許多愚民百姓連忙跪下磕起了頭。

這女子秀美一簇,揮手打出一物。

台上花魁凌艷塵突然發現手中多了一物,卻是個掌肚大的小巧錦盒。

旁邊一陣風聲響起,陳無雙已出現在了高台上,凌艷塵淡然一笑將錦盒遞了過去。

陳無雙連忙接過後,放入懷中松了口氣,再抬眼,旗桿上已空無一人。

他對著夜空抱起拳頭,

「謝仙子賜丹!」

既然已達目的,凌艷塵也不再演奏,百姓雖然有些失望,但好在陳無雙心情愉快,命那些雜耍班子繼續表演。

他匆匆回到包間,

「咦,張道長哪兒去了?」

此時,遠處一座居民房頂。

剛才的白衣女子突然憑空出現,轉身看向了身後,淡淡問道:

「你跟著我干什麼?」

張奎拿起葫蘆灌了口酒,

「可惜啊…」

女子問道:

「可惜什麼?」

張奎呵呵一笑,

「本以為能遇見同道,但我一眼就看出你不是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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