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一章 錦包

這個錦布小包,似乎是陶家人事先寄存在那家糕餅鋪子里的。

鋪子的老板有個同胞親弟弟,今年春天攤上了官司,受了冤屈,幸好陶推官明察秋毫,還了他的清白,他才免去了牢獄之災,因此一家大小全都對陶推官感激涕零。

他家平日里可能跟陶家也沒多少往來,頂多就是陶推官的母親、太太與佷女兒陶櫻喜歡吃他家的點心,時常打發人來買一兩包回去解饞罷了。這樣的客人也多得是,因此眼下並沒有什麼人前去盯梢。至于陶家人為何會如此信任這家人,將那錦布小包托付給他們,而這家人又緣何如此膽大,敢冒著得罪知府一伙人的風險,替陶家保存東西,那就是他們兩家人之間的事了。

謝徽之沒有去問,只是多留意了一下,發現陶櫻跟謝映芬與楊沅提到的糕點種類是有不為外人所知的奧妙的,其中有兩種竟然都是糕點鋪里尚未推出的新品,其中有一種還是陶櫻告訴糕點鋪老板娘的,此時根本不為外人所知。因此,當謝徽之到鋪子里來問起那幾種糕點,其中有兩樣是外人不可能听說的時候,對方就知道,他是陶家人委托來的了。

他連謝徽之的姓名來歷都不問,就借口貨物量大,需要時間打包,把人請到後堂用茶。等問過謝徽之,確定他是從陶家那里得到的消息,而他們家又與陶老太太很有交情,家里還有大官之後,那老板夫妻倆就干脆利落地交出了錦布小包。

謝徽之不知道錦布小包里包的是什麼東西,只知道陶家能如此隱秘地傳遞一樣物品,這物品的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他十分鎮定地把錦布小包貼身藏好了,然後言笑如常地跟老板與老板娘搭話,問些點心的保存期,還有在北方可有類似點心賣之類沒什麼營養的問題。沒過多久,便有人掀了簾子進來,雖然嘴里聲稱是要光顧店里的生意,但對方那警惕又詭異的眼神,擺明了另有來意。

謝徽之表現得象是個天真好騙的紈褲少爺,只念叨著家里也有糕餅鋪子,覺得自家做的最好,外頭的點心除去幾家老字號,就沒誰家的點心比得上自個兒家里出產的。也不知道為什麼家里的姐妹們對外頭的點心如此好奇,听說有好吃的就非得喊他來跑腿,害得他剛剛吃過酒菜,就要勞累雙腿,辛辛苦苦跑一趟,還未必能攤上一口吃的,雲雲。

那老板夫妻倆也是個妙人,同樣有著好演技,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似的,一個接著謝徽之的話頭搭茬,一個熱情地給新來的客人端茶倒水,推銷自家價高的貴點心,還成功賣了三四斤出去。

等謝徽之領著提滿大包小包的小廝回到街邊車上的時候,他也不忙著走動,只一邊倚著馬車打趣嘲笑靦腆的楊淳,一邊叫小廝往這家店買兩杯茶,往那家店要一籃果子。等看見那幾個盯梢到糕餅鋪子里的人一臉掃興地出了鋪子,方才嘻笑著叫上楊淳,一塊兒坐車出城。

那幾個人竟然也跟在他們的車後面跟著往城外去了。謝徽之索性沿路瞧見一家糕點鋪就打發人去買幾包招牌點心,足足買了四五間,一路到了碼頭,也沒人來攔車。而楊淳除了抱怨兩句他買的點心太多以外,竟沒察覺到半點不對勁。

謝徽之插科打諢地說了自己的經歷,引得宋氏與謝謹之、謝慕林兄妹都忍不住笑了幾回。宋氏笑罵道︰「可憐淳哥兒,你做了這麼多,他竟一無所覺!真真是讀書讀懵了!回頭你多帶他出去見見世面,歷練一下人情世故,否則將來真真是被人賣了還替人數錢!」

謝徽之撒嬌道︰「二叔祖母,您不能這麼說,我原也是個純樸率直的好孩子,不比淳哥兒差什麼。他原是對此事一無所知,才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可不是因為他比我純良呢!」

謝謹之笑罵︰「住口!這話听得我惡心!你也好意思說自己純樸?心里還有沒有點數了?!」

謝慕林則笑問︰「三弟,那你回來路上買的那些點心在哪兒?方才你送到艙里來的,分明都是陶櫻說的那家鋪子的出品,點心匣子上印著店名呢!」

謝徽之哂道︰「今兒勞累青柳他們幾個做了一回苦力,我做主子的總不能一毛不拔,因此把後來買的點心都賞給他們了,每人又再添了一個賞封。若是有誰嘗著哪家的點心好,回頭告訴我一聲,再打發人去買也使得。不過我是真心覺得,別家的點心未必比咱們自家姐妹店里的強,拿去走走人情,送送禮,也就罷了,自家吃就算了吧!」

說得眾人又笑了一輪。

宋氏拿出那個錦布小包,打開來瞧了瞧,發現里頭是兩封信,一封封了口,上頭寫了一個人的名字,似乎是個大理寺的官員;另一封是開了口的,她打開來看了,發現是陶櫻的親筆。大約陶櫻把東西藏到糕點鋪時,也不能確定最終來取東西的是誰,因此信中沒有抬頭。信中寫了事情的詳細經過,也提到了陶家認為鎮江知府一伙人不敢對他們下手的依仗。只是宋氏把信看完後,深覺陶家的依仗有些不太穩當,怪不得陶櫻這個小姑娘會留了一手,以防萬一呢。

其實事情說白了,就是鎮江知府自打上任以來,手上就一直不太干淨,冤案、錯案什麼的一大堆就不提了,官府的賬目上也很有問題。此前他背後有林家撐腰,他自個兒也有官宦背景,再加上舍得花錢收買人心,因此知府衙門里的屬官與吏員們大都願意與他同流合污,不願意的,或是被他打擊迫害得丟官遠走,或是直接丟了性命,最終也沒人再敢與他做對了。

鎮江府里也不是沒有人看這位知府大人不順眼的,但在幾家有小官宦背景的富戶遭了殃之後,就沒人再敢多說什麼了。而他做事還顧著分寸,沒敢招惹那些家中出了高官的人家,表面上也能粉飾太平,便也沒多少人與他認真計較。那時候二皇子勢力正如日中天,朝中一直都有易儲的傳聞。鎮江離京城近,听到風聲的人不少,都覺得知府大人背靠著未來的新君,何必往死里得罪?反正他有這樣的靠山,只是在鎮江謀個資歷罷了,任滿就要高升進京的,大家不如忍上幾年,把人送走了干淨?若能結個善緣,未來說不定能借力呢?

于是,鎮江府里再無人敢捋他虎須。

等到今年春天,鎮江府的推官馬上風死了,京中局勢開始對二皇子不利,林家官員忙著自救,無暇關注鎮江知府這個關系戶,後者來不及找人接任推官一職。陶炯任滿調任,經由吏部正常遷到鎮江來接任推官,局面頓時就生出了變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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