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順藤摸瓜

呂姑娘在房里,趙胤是不便前去的,時雍讓烏嬋留在這里听他差使,便徑直入了內室。

周明生仗著是「未婚夫婿」,厚著臉皮守在門口,但沒敢進去。

時雍看他一眼,推開門就看到躺在床上的女子,面色蒼白,被子蓋到脖子,雙手疊放胸前,睜著眼楮望著帳頂,不言不語,察覺時雍進去,也沒有反應。

「呂姑娘。」時雍拉凳子坐到床邊,看著她,「冒昧相請,還望姑娘不要生氣。」

呂雪凝一動不動,聲音低低無力,「你到底要做什麼?」

時雍淡淡道︰「為了救你。呂姑娘,錯是別人的,命是自己的。」

呂雪凝臉色灰白,規矩規矩地躺著,對時雍的話似乎沒有什麼反應,「我的命,我做主。」

「說得沒錯。」時雍慢慢低下頭,瞧著她的臉,輕聲道︰「只可惜你肚子里的孩子,還沒有來得及看看這世界……」

呂雪凝的頭猛地掉轉過來,身子都在細微的顫抖,看著時雍的雙眼滿是驚恐。

「別怕,我不會傷害你。」時雍輕輕為她掖了掖被子,覺得自己行為好像一個渣男,嘆口氣,語氣柔和許多︰「知道我為什麼要救你嗎?」

呂雪凝嘴皮吃力地張開,「為什麼?」

時雍輕笑,「周明生是我朋友,他喜歡你。」

喜歡?呂雪凝蒼白的面孔微微變化,雙眼停留在時雍臉上。

「你既知我有孕………又怎麼能夠?」

時雍道︰「能不能夠,應當他來做決定。」

呂雪凝苦笑搖頭,「你告訴他了?」

「沒有。」時雍低頭看一眼她的手腕,「知你有喜脈的人,只有我。」

呂雪凝見她滿臉真誠,怔忡許久,忽而冷笑。

「怎會只你一人?知道的人,多了。」

「你家人?」

「要不怎會急著將我打發去周家?」

「呂姑娘。」時雍沉吟片刻,慢聲相問︰「那個人是誰?」

呂雪凝放在被子邊上的手突然一縮,緊緊揪住被面,唇角青白,不肯說話,雙眼滿是哀求。

「說出來,我才能幫到你。」時雍輕輕握住她冰冷的手︰「相信我。」

呂雪凝淚眼朦朧地看著她。

時雍有一雙美麗的眼楮,此刻仿佛蘊含著某種令人心安的力量,在呂雪凝最無助無依的時刻,看上去柔軟、溫暖,盡管于她而言,還只是一個陌生人。

「謝謝你。」呂雪凝哽咽,「沒有人幫得了我。我這一生,毀了。」

沒了清白,有了孩子,對很多女子來說,屬實走投無路,呂雪凝的選擇符合大多數人的做法,可時雍不這樣認為。

「女子不可自輕自賤,除了你自己,沒有人能夠毀滅你。懂嗎?」她輕輕拂了拂呂雪凝的頭發,溫柔地道︰「你有別的選擇,只要你願意。」

有別的選擇?呂雪凝想像不出。

時雍安靜地看著她,不由想起自己無數次闖過艱難的關口,靠的就是這種「黎明前總有一段黑暗,只要挺過去就會有更好的未來」這種信念。事實也確實如此,堅持不放棄,信念就會變成現實。這也是她為什麼死過一次再一次,仍然能輕裝上陣,笑看人生的原因……

她沒有催促呂雪凝,長久地等待著。

呂雪凝的手突然一動,反過來抓緊時雍,漆黑的眼里帶著微弱的希望。

「你說的話,是真的嗎?」

時雍面色稍霽,看著她眼眶里滑落的眼淚,微笑著朝她點頭。

「你信,就是真的。」

……

呂雪凝的故事並不復雜。

一向疼愛她的二叔,有一日騙了她出去,被一個陌生男子糟蹋了。呂家最疼愛呂雪凝的是父親呂建成,他讓呂雪凝念書習字,學經商之術,是將閨女當兒子教養的。

受辱後,呂雪凝把這事告訴了父親,呂建成當即氣得提刀要砍死呂老二。

呂老二矢口否認干了這缺德事,在呂建成的打罵下,嚇得躲出家門,許久不歸。

為了閨女聲譽,呂建成沒有聲張,只等呂老二回來,哪料,就在這段時間里,呂家人陸續染上怪病,藥石無用。尤其是呂雪凝的祖父祖母,一病不起,沒多久就去了。而呂建成還沒來得及幫女兒雪恨,就病重在床。

呂建安這時回來了,挑起養家的「重任」,並請回凌霄道人為呂家驅邪。

那時呂雪凝也病倒了,眼睜睜看著惡人得意,無能為力。

在惠民藥局,她被發現有孕,呂建安買通了醫士,並滿口應諾母親蘭氏,說要妥善解決此事。蘭氏是個鄉坤家的小姐,一直被呂建成保護著,對世俗之事一無所知。

病好後,呂雪凝本想找二叔討要父親的那分家產,然後帶著母親別院而居,哪料卻看到二叔深夜鑽入母親房里,天明方出。

投河那日,她已自殺過一次,沒能得逞,這才趁著時雍來家里,看守她的人稍稍松懈奔出宅子,直撲米市街大橋,一躍而下。

敘述過程,呂雪凝聲音發顫,好幾次說不下去。

時雍一直抓住她的手,一直到她說完,這才平靜地問。

「也就是說,那個凌辱你的男人,你並不認識?」

呂雪凝搖頭,羞澀得難以出口,時雍掌心緊緊地握住她,目光堅定有力,讓她知道,她是被保護的,是不會被傷害的,呂雪凝回視她片刻,這才啞著嗓子說︰「若是再見到他,我定能認得。」

「嗯。」時雍點頭,「此事我家大人定會為你主持公道。你如今要做的就三件事。」

「什麼?」呂雪凝意外地看著她。

時雍道︰「第一、想清楚,這個孩子要不要,三天內告訴我,不可拖延。第二、周明生這樁婚事,你想要不要。若不要,便拒絕他。若要,便告訴他真相,不要隱瞞,讓他做出選擇。第三、好好在這里養傷,暫時不要出現,把身子養好,等著看壞人伏法。」

她的聲音溫柔又有力量,仿佛一束光,將呂雪凝從絕望中拉了回來。

「我可以嗎?」

「當然。勇敢點。」

時雍最後望了她一眼,叫來暖香,笑了笑,「給小姐弄點吃的來,要軟和一些,清淡一些。」

她起身,呂雪凝的手軟綿綿地滑下來,落在棉被上,怔怔看了她許久。

「你真是個好人。」

領了好人卡出來,時雍見到趙胤。

二人稍做分析,時雍便下了個決定。

「大人在慶壽寺有沒有相熟的和尚?若有,我有個順藤模瓜的想法。既然邪君最先拋出來呂家,那我們也可從呂家入手,將計就計……」

……

呂雪凝沒有讓她等太久,吃完飯就給出了她答案。

這個孩子,她不要。

時雍其實也有這種想法。一是治病時喝了不少湯藥,二是這種男人的孩子,生下來也是禍患,不如趁現在月份小處理掉,對大人是救贖,對孩子,同樣如此。

不過,周明生沒有給出呂雪凝答案。

之前听說她被人欺負,周明生義憤填膺,在得知呂雪凝有了孩子後,他又猶豫了。

時雍覺得男人的心,也是海底針。

不料,一夜思量,周明生次日凌晨將她堵在院門口。

「我想好了。」

時雍驚訝地看著他。

雙眼通紅,臉色青白,憔悴得像十天半夜未合眼。

「想好什麼了?」

周明生低下頭,看不出臉上的表情是悲傷,還是松了口氣。

「那孩子,我認。只是你要答應我,萬萬不許我娘知道。不,不許任何人知道。」

時雍︰……

呂雪凝沒有告訴他,她不準備要孩子嗎?

……

去錦衣衛衙門的路上,時雍專程叫予安在街邊停車,走路去城門邊的老茶樓。

這里每日有京師城的大事小事江湖事,三教九流的信息,都可以在這里听到消息。

最緊要的是,不久前,時雍已經讓燕穆暗地里把茶樓高價買了下來。

經營茶樓的人是南傾和雲度,他倆和呂雪凝烏嬋燕穆春秀子柔等人一樣,其實都是時雍在機緣巧合救下來的人,南傾和雲度的傷已經好了,雲度只有一只眼還能模糊視物,南傾那條腿廢了,借著輪椅或拐杖行動,倒也無礙。只是,如今的南傾和雲度,並不知道她是時雍罷了。

時雍在門邊停留了片刻,沒有見到二位老板,只等到眾人在議論呂家的奇事。

小姐怎麼丟的,呂家尚不知情,外面議論紛紛。而時雍那天的警告,呂建安不知當真信了,還是借驢下坡,不僅不派人找呂小姐,還對外宣稱呂小姐被邪靈帶走了,鬧得人盡皆知。

這老狐狸!

時雍離開茶樓,上了馬車,走了沒多遠,就見捕頭沈灝帶著一群捕快急匆匆過來了。一邊走一邊吆喝讓路,周明生也在人群中,時雍撩著簾子,叫了他一聲。

「出什麼事了?」

周明生看了前頭的沈灝一眼,壓著嗓子︰「劉老爺家死人了。沈頭帶我們去辦差呢。」

「劉老爺?」

「劉家米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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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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