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終是錯付

「當真是他?」時雍盯住石落梅的眼楮,摟著子柔肩膀那只手仿佛僵硬一般,冷得幾乎動彈不得。

在詔獄里的死亡經歷是她刻在她骨子里的恐懼。那種無助的,絕望的情緒,如潮水般漫過頭頂時,無法呼吸,無處躲藏,一點點感受死亡到來的滋味,記憶深刻。

而那個為她帶來恐懼記憶的人,居然是白馬扶舟。

時雍內心有疑惑,可從石落梅嘴里得到肯定的答案,她更多的感覺是遍體生寒。差一點,這輩子又死在同一人手上。

無端的怒火由心中升起,時雍望著石落梅,冷笑出聲。

「他當真是太監?閹了,還是沒閹?」

石落梅微微一怔,蒼白的臉蛋兒突然浮起一抹紅韻。

「你怎會以為,我能得知?」

石落梅說著垂下眸子,小聲道︰「我認識他的時候,並不知他的真實身份。他救過我,幫過我,有恩于我。他有他的抱負,我便助他一臂之力,如此而已。」

時雍掃向她低垂的眼眸,勾勾唇,「你不喜歡他?」

石落梅抬頭看來,嘴巴微微啟開,想說什麼,視線復又落在飛天道人的尸體上。

「喜歡又如何?終是錯付。」

————

長夜未眠。

天亮時,京師城下起了小雨,淅淅瀝瀝淋得人睜不開眼。

一場冬雨一場寒,天氣似乎更冷了幾分。

趙胤寅時傳信到宮中,奏明皇帝,卯時便得到光啟帝的口諭——抄家。天還沒有亮開,白馬扶舟的住處就被錦衣衛查抄了一遍。

白馬楫是長公主義子,原就是個孤兒,無父無母,二十年過去,除了長公主自己,恐已無人知曉,長公主當初為何會收養一個小太監為義子,不過從白馬楫府上的情況來看,這個廠督大人是當真富甲一方。

金銀珠寶,古玩玉器,字畫古董,數不勝數。可是,這些東西最多能說明白馬楫得勢,無法說清他和邪君一案是否相關,沒有明顯的證物。

細雨停下時,趙胤帶著時雍到了白馬扶舟的府邸。

佔地比無乩館更大,處在鬧市,卻不失清雅。只是,今日的廠督府不見昔日榮光,人還沒走近,便能听到女子的哭聲,與天空飛過的寒鴉聲連成一片,極是淒惻。

時雍看著院子里穿著單衣下跪的幾個女子,挑了挑眉。

「太監還有這麼多女人?」

听出她話里的諷刺,趙胤抿了抿唇。

「侍女。」

時雍此刻對白馬扶舟只有憤怒沒有好感,聞聲諷刺地嗤一聲。

「衣著華麗,嬌艷如花,豈是尋常侍女?」

趙胤面無表情,「尋常而已。」

時雍尋聲看過去,北風刀子般刮著臉,可是趙大驢仔細琢磨卻十分教人舒心。這麼漂亮的女子,他說「尋常而已」,果然人設不倒。

「你府上的侍女,也美。」

她不知出于什麼目的,又補了一句,聲音很淡。

可是這一次,她沒有听到「尋常而已」,而是看到趙胤淡淡的眉眼,「不如阿拾。」

時雍訝然︰「???」

趙胤冷眉冷眼,目光淡淡。

「走吧,進去看看。」

看他一本正經的刻板面孔,時雍覺得此人要麼是真憨,要麼就是很懂得如何撩姑娘了。她挽唇一笑,隨著趙胤邁過門檻兒。

錦衣衛還在搜查,可是翻遍府邸,也找不到證物,謝放過來請示,是不是撤了。趙胤沒有說話,低頭看了看腳邊的大黑。

「黑煞,看你的了。」

大黑看了時雍,搖了搖尾巴,兩條腿往前一伸,趴在了地上,耍賴。

趙胤皺眉,見狀,時雍笑了起來,抬高下巴,表情有點驕傲,「我的狗。黑子,上!」

大黑打了個滾,舌頭從嘴角斜出來。

「小混蛋!」

時雍弓腰擼它的頭。

「知道你累了。你若是找到線索,大人殺鸚鵡給你吃,如何……」

大黑身子猛地翻過來,擺擺尾巴,抖擻下精神,飛一般跑走了。

狗的搜索能力,比人可強多了。一群錦衣衛大半天搞不掂的事情,大黑出馬不到一刻鐘就完成了任務。

白馬扶舟隱藏在書房里的一個暗室,被大黑發現,錦衣衛撬開暗室,從里面搜出了在「天神殿」遍尋不見的毒藥,一排一排,整整齊齊,全部放在白馬扶舟的陳列架上。

這個發現打破了時雍最後的僥幸和疑惑。

「果然是他。」

一瓶瓶毒藥被小心翼翼地取出來。

整個府邸沉浸在一片死寂之中。

趙胤雙目幽寒,嘴唇抿在一起,久久不語也不動。

時雍走近,「大人,在想什麼?」

趙胤望入她漆黑的雙眸,仿佛剛剛回神一般,淡淡道︰「我在想,這些東西如何處置。」

毒藥不同于金銀財寶之物,清點造冊,上繳國庫就行。這些是要命的東西,人人看到都如避瘟疫,若是保存或處置不當,很容易鬧出事端。

時雍想了想︰「交給我處理吧。」

趙胤顯然也不放心她,沉默片刻,搖了搖頭,側目望向謝放。

「去!讓太醫院派吏目前來。」

謝放拱手領命,大步下去了。

時雍哼笑︰「他們也未必明白。」說罷,她嘆了口氣,聲音幽幽地道︰「我和陛下有十日之約,若是找不出毒源,就要砍你的腦袋了。」

趙胤眉梢一挑,定定看她。

此女慣會以退為進,話里有話更是常事。

趙胤打量她片刻,聲音溫和了些,「你想要?」

好奇是真的,想要未必。誰會想要毒藥啊?可是毒藥那也是珍貴的資源,是邪君的龐大黑暗帝國里產出的最值錢的東西。時雍雖然對此生厭,卻覺得自己是最適合擁有它的人。

「我想要。大人給嗎?」

趙胤眼尾微挑,雙瞳幽暗。

時雍一怔,對上他的眼神,突覺這句話有些歧義。趕緊握拳在嘴邊,掩飾地輕咳了兩聲,可是咳聲還沒落下,她又覺得此地無銀三百兩,突然面淺了,失笑。

算了。

她在他心里本就不是良家女子,不必裝了。

「大人明知我想要,還問這麼多做甚?」

趙胤看了她一眼。

真的再沒有問一個字。

不一會兒,太醫院的吏目來了,那人對這些毒藥沒有興趣,對時雍卻充滿了興味。

他甩了甩袖子,給趙胤問了安,又望向時雍端正地行禮。

「這位是宋姑娘吧。」

時雍回禮道︰「正是。大人有何指教?」

「不敢不敢。」吏目道︰「宋姑娘可還記得,呂家幾口在惠民藥局醫治之事?」

時雍點頭。

吏目道︰「姑娘可知呂家人皆已好轉,不日就可痊愈了?」

時雍搖頭。

吏目笑嘆道︰「此事當真是凶險,生生撿回了幾條命啊。上次姑娘到藥局來,醫官們有眼無珠,冒犯了姑娘,還望恕罪。」

時雍眉尖一蹙。

「先生何意?」

吏目垂下眼眸,吭哧吭哧地道︰「正是姑娘當日說的治療之法,救了呂家人一命啊。我主理此事,竟是誤領了姑娘的功勞,心里著實有愧。」

「哦?」

時雍十分意外。

那天她去惠民藥局被一群醫士嘲諷,後來在殮房尸檢了當時死亡的幾具尸體,認定呂家人和大帽胡同的三具尸體是同樣的死亡原因,便沒有再管惠民藥局那個爛攤子。

如今毒源找到,他們卻說,把人治好了?

當時她說的治法,是按壞血癥一類的疾病來治的。若是中毒,豈能吃點蔬菜水果就好起來了?

她看趙胤一眼,「我糊涂了。」

趙胤道︰「此中定有古怪。」

時雍想了想,「邪君用毒手法極其巧妙,可控人生死。興許是呂家這幾個人毒性較淺,被帶到惠民藥局後便切斷了毒源,然後不藥而愈了。這功勞,我也不敢領受。」

頓了頓,她回頭看了看朱九。

「九哥,老鼠都捉好了吧?」

朱九聞音啊了聲,點頭。

時雍莞爾,看著趙胤,「是不是中毒,很快就可證明。大人隨我來。」

------題外話------

還有更~~

稍晚些,吃個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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